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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酒吧風波

2024-09-19 17:52:37 作者: 易化才

  王軍很想從此不再搭理表哥劉成斌。他明明知道從根本上斷絕關係做不到,別說是姑表兄弟,有血脈相連,就憑人家是副廠長,自己只是個小工人,你想和他撇清關係,對著幹,有那麼容易嗎?有你的好果子吃嗎?說不定啥時候,遇到啥事情,還得表哥出面幫助解決哩。不過從剛剛發生過的「捉姦」鬧劇來看,表兄做事情的確莫名其妙,而且能看出他對我媳婦懷有不良企圖,要不然不會熱衷於讓薛平和曹老闆出醜,也不至於干出這麼荒唐的事情來。既然這樣,能躲還是躲著他吧,要不然是是非非,會把自己家弄得雞犬不寧。

  王軍想躲開表哥,劉成斌卻主動來找他。

  

  王軍所在車間一台主要設備出了點小故障,車間被迫停工檢修,王軍作為天車工也暫時沒有作業任務。劉成斌作為分管領導到車間了解情況,順便把表弟叫了出來。

  「那天晚上我叫你回家去,沒發現點什麼嗎?」這是表兄弟二人在「捉姦」之後的首次會面,劉成斌問道。

  「能發現什麼?家裡來個客人坐坐,給我帶來治骨傷的藥,人家和薛平規規矩矩坐著說話,我看不出來有啥值得大驚小怪的。你倒好,急急忙忙的,好像發生了天大的事。你不是和我一起去的嘛,等我開開門,一回身才發現你不見了。既然咱幹的事情光明正大,偷偷溜走算咋回事兒?讓我莫名其妙闖回家去,薛平會怎樣想?結果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表哥你這麼大年齡了,還是領導,做事情能不能不這麼荒唐?」王軍將表哥好一頓抱怨。

  「好我的兄弟哩,你就是個傻子瓜子嘛!趁你不在的時候,一個男人和你的漂亮媳婦約在一起,你覺得曹老闆沒有問題?你覺得你媳婦和他的關係正常?也許咱倆去的時間早了點兒,說不定再晚一會兒,他倆就脫衣服上床了。如果你打開家門看到兩個狗男女赤身裸體在一起,還能這麼無動於衷?」

  「你說的這叫啥嘛!原來你知道那天晚上去我家的是曹老闆,事先去盯梢了?可咱不能憑想像侮辱人家。明明倆人在沙發上坐得好好的說話,曹老闆專程給我送名貴中藥來了,咱硬說人家登門來要干苟且之事,這不莫名其妙嘛。表哥我能不能這麼理解,你把我媳婦和曹老闆想像得這麼骯髒,這麼噁心,是不是你心裡有骯髒的想法?是不是你對我媳婦有想法,又達不到目的,才故意往她和曹老闆身上潑髒水?」

  「王軍你咋能這麼想哩?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誰,曹老闆是誰?再怎麼說咱倆是重要親戚,你是我表弟,我能給你操壞心嗎?你不能因為我關心照顧你媳婦,就認為我對她有啥想法。眼看著外人對她不懷好意,我關心一下有啥不對?說不定曹老闆在你媳婦身上啥都幹了,你還把他當好人!」劉成斌被王軍弄得有點氣急敗壞。

  「我看曹老闆人不錯。我在省城治傷,你是我表哥不假,也只不過空口說白話,曹老闆動用他的熟人關係,說不定還花了錢,這才有北京來的大夫主刀給我做手術。關鍵時刻如果不是曹建輝幫忙,我弄不好殘廢了。隨隨便便懷疑人家,那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哩。表哥,你把你的廠長當,我在車間安分守己幹活兒,就行了。我謝謝你以前對我們兩口子的照顧,以後我家的事情你不要瞎摻合了!」王軍水米不進。

  「唉,叫我說你啥好呢?」劉成斌無計可施。

  雖說王軍在表哥面前極力維護妻子,但內心對薛平和曹老闆的關係仍抱有很大的疑團。有了這段時間的種種經驗教訓,王軍對自己的婚姻也懷有深切的憂患意識。他覺得,想讓自己很快變得有錢,以滿足妻子無限膨脹的物質欲望,簡直是痴心妄想,但現在不用出差了,多騰出些時間陪陪漂亮的老婆,儘可能讓她多得到一些來自老公的溫暖,也許有益於婚姻關係更加牢固。

  除了上小夜班,王軍一般都在家吃飯。大多數情況下,王軍做飯比媳婦更積極,原因在於薛平對做飯洗衣服這類家務勞動沒興趣,兩個人總得有一個勤快的。最近一段時間,王軍動輒邀請妻子到外面的餐館吃飯。他說:「掙錢就是為了花,你想吃啥咱就吃啥。」但他帶妻子去吃飯,往往選擇去大排檔,或者358川味小炒店——所謂「358」,是指這些小餐館的炒菜價位分別為定3元、5元和8元,經濟實惠。雖說在外面吃大排檔、吃「358」花錢不多,但比起買菜做飯來,總歸奢侈一些,可見王軍對於加深夫妻感情願意投入。薛平經常有陪著廠領導應酬、喝大酒吃大餐的經歷,還有曹建輝隔三差五帶著她出入高級餐飲場所,所以,對老公很慷慨地請她吃館子並沒有太大興趣,去了以後總挑剔大排擋、「358」的飯菜質量不上檔次,不合口味,往往弄得王軍很喪氣,覺得吃力不討好,花了錢還落埋怨。

  除了請薛平下館子,王軍還經常邀請妻子參加其它娛樂活動。前幾年很火爆的大舞廳交誼舞已經走向沒落,再說夫妻一起去跳交誼舞顯得不合時宜,況王軍舞姿笨拙,總會被薛平嗤之以鼻。畢竟近年來薛平作為美女,無論在單位組織的集體舞會上,或者偶爾去泡舞廳,都是最受歡迎的舞伴,舞姿曼妙的程度非一般人能比。所以說,王軍陪妻子跳過一、兩次交誼舞之後,再也沒興趣去了,因為這種事和邀請薛平吃「358」一樣,都屬於吃力不討好。近兩年方興未艾,大有取代室內舞廳趨勢的酒吧突然間火起來了。沙棗花市最流行的酒吧堪稱「吵吧」,常見的形式是大家分頭坐在一個個圓桌或茶几四周,飲酒喝茶,中心位置一定置放著卡拉OK設備,客人通過次序點歌的方式,接踵表演卡拉OK演唱。偶爾也有唱得好、唱得委婉動聽的,但狂吼發泄、唱破了嗓子的居多,所以坐在裡面一定要耐得住噪音,否則無法消受。王軍趕時髦,也帶了妻子去這種場合,或喝茶,或來點紅酒啤酒,偶爾也拿起話筒唱唱。對於這種酒吧生活,薛平的興趣似乎要大過「358」級別的餐飲。畢竟她上了卡拉OK演唱台,僅憑姣好的容貌和曼妙的身材,就能博得一片掌聲,唱得是否合乎旋律,是否美妙動聽不那麼重要。眾星捧月一般的感受,讓薛平的虛榮心得到滿足,這便是她願意去「吵吧」唱唱歌喝喝酒的原因。

  有一次,他們去了一家叫做「快樂時光」的酒吧,竟然惹出了事端。

  這天晚上,王軍說要和薛平一起去酒吧坐坐,喝點酒,唱唱歌,薛平說她得把李霞叫上。

  「李霞夠鬱悶的,整天陪著個活死人,不會說不會動,拉屎撒尿都不知道,不知要把我最好的姐們兒累成啥樣兒,我得把她叫上去散散心。」薛平說。

  王軍對薛平的主張不持異議,說:「人多熱鬧,李霞是該出來散散心。」

  最近,李霞的老公杜志剛已經由住院轉為家庭病房了,醫生護士定期來看看,採取一點無關緊要的醫療措施。這個處於植物人狀態的礦山採掘工能不能醒來,主要看他本身的造化,另外就得看妻子李霞是否能用愛情的力量將他從沉睡中喚醒。單位給派了一位男性工友,按照上長白班的時間,來家裡協助護理杜志剛,幹些粗笨活兒,減輕一下李霞的負擔。儘管這樣,每天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只有李霞一人陪伴著、伺候著她處於植物人狀態的丈夫。且不說心理負擔有多重,伺候吃喝拉撒以及翻身挪動,還要給經常按摩四肢和軀幹,累也累死了。單位為了給李霞對外聯繫提供方便,也給她家安裝了電話,於是薛平能夠通過電話與閨蜜說上話。

  薛平打電話邀請李霞晚上一起去酒吧唱歌,李霞說:「我哪兒有心思去酒吧?整天累得要命,有點空閒還不得趕緊歇歇。」薛平說:「你也不怕累死了?再說啦,每天24小時陪著一個不會說話不能交流的人,不得把你急出毛病來?」李霞說:「急倒是不太急,我有一個重要任務是給杜志剛說話。雖說他不能應答,但醫生說他有可能聽得進去,只要我堅持和他交流,說不定哪天杜志剛就醒來了呢。」薛平說:「那不等於自言自語?反正你家杜志剛跑不了,躺到床上也不會挪動,你就讓他一人躺幾個小時,咱們好好玩一陣兒,你再回去繼續伺候他成不成?」李霞說:「我走了他萬一拉屎撒尿沒人管。」薛平說:「你給他襯上東西,哪怕拉了尿了,讓他臭一會又能咋的?杜志剛要是有意識,他也會心疼你,絕不會怪罪你。我好不容易邀請你一回,你不去,我再不跟你好啦!」李霞說:「那好吧。就是覺得把志剛一人放家裡不人道,我也不放心哪。」薛平說:「他一個活著跟死了差不多的人,整天把你圈在身邊,這才不人道哩。你這種模範妻子全世界上哪兒找去?你聽我一回,咱出去好好放鬆放鬆,不要自責,不要心太軟。我心疼你哩,霞。」

  薛平說話間帶上了哭腔,李霞心頭一熱,覺得不能辜負了薛平兩口子一片好意。

  有李霞一起出來玩,薛平心情大好。薛平心情好,王軍也大受鼓舞。於是到了酒吧,王軍顯得很熱情,很周到,也很興奮,很活躍。他不光積極為薛、李二人點歌,還十分主動地輪流陪著妻子和她的閨蜜跳舞。唱起歌來也不管是否跑調和五音不全,可著嗓門起勁兒吼,弄得卡拉OK設備時不時發出尖叫。

  位於酒吧中心部位的卡拉OK演唱台是大家矚目的位置,除非有的客人躲在包廂里只顧談天。王軍點歌點得勤,於是演唱的機會相對多,製造的噪音也多。距離唱卡拉OK位置不遠處有一個雅座,裡面坐著4個人,三男一女。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皮膚黝黑,在酒吧暗弱的燈光下竟然還帶著墨鏡,大概是一種嗜好或者對身份的宣示。另外兩個男的比戴墨鏡者年輕,看樣子是黑皮膚的小跟班兒。那個女的很妖冶,但論漂亮的程度遠遠趕不上薛平和李霞。大約王軍很賣力但又五音不全的演唱讓戴墨鏡的男子覺得刺耳,再加上發現這個只會把歌唱走調的傻小子身邊竟然陪著兩位絕色美女,於是墨鏡男人有想法了。

  「那小子再唱歌,你倆去一個人,把他的麥克風搶過來。」戴墨鏡的、外號叫「黑皮」的男子對他的小跟班兒說。

  「黑哥,這不合適吧?唱歌是按照點歌順序輪流唱,咱憑啥搶人家話筒?」跟班甲說。

  「你不會做得巧妙些?笨豬!」黑皮斥責道。

  「黑哥您看我的吧。」跟班乙自告奮勇。

  妖冶的女子捂著嘴嗤嗤嗤笑,不斷向黑皮拋媚眼。

  等到王軍再唱歌的時候,黑皮的跟班乙湊了上去,說:「哥們兒,你唱歌老跑調,兄弟跟你一起合唱吧。」說著很不客氣地搶了王軍手中的麥克風。

  「我點的歌,你搶我麥克風乾嘛?你是誰呀,我跟你合唱?你拿過來吧。」王軍明顯感覺到被人欺侮,於是想把麥克風再搶回來。

  「不願意合唱?你一邊呆著去吧。」跟班乙用胯重重墩了一下,弄得王軍差點摔倒,然後他旁若無人放聲歌唱,雅座里發出掌聲和叫好聲。

  「我點的歌,憑啥讓你唱?」王軍衝過來要奪回麥克風。

  「幹嘛,幹嘛?想打架咋的?」黑皮身邊的跟班甲也湊過來了,二比一,對王軍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不是我想打架,是你們欺負人嘛。」

  「好啦好啦,王軍你讓給他們唱不就得啦?咱是來玩的,圖個高興,和人吵架多沒意思呀。」李霞上來勸阻,要將王軍拽開。

  雅座里的黑皮和那個妖冶女子冷眼旁觀,一個發出冷笑,一個浪聲大笑。這邊薛平看了也氣不過,覺得老公窩囊,明明受人欺負了,反而顯得很面,一點兒不像個男人。

  王軍唱歌的興致被弄沒了,便邀李霞跳舞。薛平一個人坐在小圓桌前喝茶,忽然有人過來和她搭訕。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戴著墨鏡的黑皮。

  「妹子,請你跳個舞,給個面子吧。」黑皮做了一個很紳士的邀請姿勢。

  「我不想跳。」薛平冷冷的。她知道剛才向王軍發難的人,正是和這個男子一夥的。

  「不想跳?呵呵,那就算了。唉,我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太沒面子了。」

  「你咋說話哩?你的臉才是屁股!」薛平也毫不客氣。

  「啊喲,還是個辣妹子呀。你這樣的性格我喜歡。」黑皮說著坐到了薛平身邊,「既然你不想跳舞,哥陪你喝杯酒該可以吧?給個面子,給個面子。」

  黑皮說罷招了招手,他的小跟班兒送過來兩杯啤酒。黑皮將一杯推給薛平,自己端了一杯,要和薛平碰杯飲酒。

  「我認識你是誰呀?憑啥跟你喝酒?」薛平站起身來,想躲開這個無賴。

  「不認識哥?那就認識認識嘛。來來來,喝個交杯酒,不就認識了嗎?」黑皮說著拽住薛平的胳膊,硬把酒杯塞給她,拉著要喝交杯酒。

  「你怎麼耍流氓哩?」薛平掙扎著。

  「哥不是耍流氓,哥喜歡你。」黑皮竟然硬拽住薛平,要親吻她。

  「幹啥,你想幹啥?」王軍衝過來了。

  雅座里的妖冶女子也過來拽黑皮:「你見了漂亮女人就想上,我是你的啥人呀?」

  「滾一邊去。」黑皮對妖冶女子很不客氣,推了她一把,然後回過頭來應對王軍,「不幹啥,看這位妹子漂亮,想跟她喝杯酒,親個嘴兒啥的。你跑過來幹什麼,想打架?」

  「他是我媳婦。」王軍擋在薛平前面,李霞也過來保護薛平。

  「我管她是誰的媳婦!你給我讓開。」黑皮惡狠狠的,露出流氓無賴的嘴臉,旁邊兩位小跟班兒也虎視眈眈。

  「狗日的耍流氓,我跟你拼了!」王軍忽然間有了血性。

  於是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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