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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當面致謝

2024-09-19 17:52:23 作者: 易化才

  醫生說王軍受傷的右腿不適宜繼續開大貨車,從省城回來以後,他找了汽車運輸隊的頭兒,說準備換個工作,實在不行還回原車間開天車去。汽車隊隊長說,當初調你來這裡是廠領導的意思,廠里還花錢讓你考了開大貨車的B照,你現在要走,我也做不了主,你去找找領導吧,找你表哥劉副廠長就行。

  王軍只好去找表哥劉成斌。劉副廠長聽表弟說明了來意,心中咯噔一下,想:王軍要是調離了汽車運輸隊,以後就沒有出差的機會了。他不出差,整天守著薛平,自己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機會也就不多了。可是,表弟的腿的確受了重傷,醫生說不適宜開大貨車,你總不能硬逼著他繼續跑長途運輸吧?但立即答應了他的請求,心中的不甘又拿什麼來彌補呢?於是劉成斌王顧左右而言他,竟然和親表弟打起了太極拳:「你離開現崗位的事情咱慢慢商量,目前先休息一段時間,讓腿上的傷好徹底。軍呀,你這次在省城治傷,運氣挺不錯嘛。我聽說給你主刀的大夫是從北京請來的,估計這家醫院有別的重要病人,人家馬力大,專門請了北京的權威專家,順帶著給你也做了。就憑這一點,你得感謝咱們廠,或者說,這件事和你哥我在手術前去了那家醫院,叮囑他們好好照顧你有關。目前看你的腿,恢復得挺好嘛,估計再長長,也不至於顛了瘸了,正常上班沒問題。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次車禍,完全由於自己不小心、注意力不集中才發生的,也就是說,事故責任本該由你負。因為你表哥我在這兒當副廠長,所以廠里沒有責怪你,也沒讓你賠修車的錢——當然了,車有保險,主要的費用保險公司賠了——還給你創造了那麼好的醫療條件,把你的腿治好了。所以說,軍呀,你應該感謝咱們廠,謝不謝我就不用說了,咱們是親戚,我為你做啥都應該。不過我認為,人是要講良心的,既然工廠對你這麼好,身體如果恢復得沒問題了,工作崗位能不調整就別調了,儘量不給單位添麻煩。你說對不對,表弟?」

  劉成斌口吐蓮花,王軍半天插不上話,好不容易對方給了他說話的機會,王軍趕緊說:「表哥,醫院給我治傷用了最好的設備和技術,我咋聽說這事情和咱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都是我媳婦求人幫忙,才有了醫院對我的特殊關照。照您剛才說的,功勞都是廠里的,都是你的,沒讓我賠償損失就不錯了。表哥,你咋說話不負責任哩?再說,我的腿都這樣了,你還想讓我繼續開大貨車,讓受傷的腿再去承受難以承受的負擔,是不是怕我成不了殘廢?表哥你到底安的啥心呀?我的工作一定要調換,你要不給辦,我直接找廠長去!」說罷,一臉的慍怒。

  「看看看,我一片好心,軍你咋還急了呢?我又沒說不給你辦調動,只是說讓你再養一段時間,看身體恢復的情況再說,我有錯嗎?你是我親表弟,我能給你操壞心不成?至於你住院的時候我有沒有盡力關照,表弟你要憑良心說,靠你媳婦的關係,她有那麼大本事嗎?人要知恩圖報,做事情要想得長遠。我說這些都是為你好,回去好好想想吧,事情要慢慢來,一步一步辦,急有什麼用?」劉成斌對以往溫順的表弟持這種態度頗覺意外,應對起來顯得不大從容。

  「表哥,我不是傻子,你不用拿冠冕堂皇的話來應付我。我只問你一句話,調工作的事你說了算不算,能不能給幫忙辦?給個痛快話就行。」王軍比他的表哥還要不耐煩。

  「行,我給你辦,回去慢慢等著,先把傷養好。」劉成斌也不想和表弟再繼續糾纏。

  過了幾天,王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琢磨著一定要見見那位給他治傷提供了重大幫助的曹老闆。

  「薛平,你一直說我在省城的時候,姓曹的老闆找省上領導,叮囑醫院給我好好治傷。他做了這麼大的好事,我現在治好了,回家了,不得去當面感謝感謝人家?」王軍對妻子說。

  「算了吧,我已經打電話表示過了。」薛平不大樂意讓王軍見曹建輝。她豈止打過電話,自從陪老公從省城回來,薛平單獨會見曹老闆不止一次,甚至假借給單位陪酒,也和曹老闆幽會過了。她知道,這才是對曹建輝最好的感謝。

  

  「光打個電話能行嗎?咱得給人家買禮物。哪怕曹老闆是有錢人,啥啥不缺,咱也得表達個心意不是?」王軍很堅持。其實他並不相信幫他的曹老闆是活雷鋒,想當面考察一下,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和薛平有特殊關係。要不然,媳婦那些首飾以及莫名其妙的存款是什麼來路,對他來說都是不解之謎。

  「你想當面致謝,我也不反對。其實我早就說過,等你治好了傷,當面給人家磕個頭都不為過,他幫了多大的忙啊!」薛平覺得王軍犯一根筋了,不讓他見見曹老闆,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事來。既然這樣,見見又何妨,無非事先告訴一下曹建輝,他倆共同在王軍面前演戲罷了。用心演,不見得會穿幫,退一萬步說,即使王軍能看出點啥來,又有什麼了不起。甚至哪一天真被捉姦在床了,大不了離婚。離婚都不怕,你個王軍還有啥好怕的?殺人、拼命,這一類事情自家老公幹不出來,再說,幫你治傷總不是害你吧,無論誰的好心都不應該被當成驢肝肺。

  「去給拿點啥?好煙好酒?反正是個意思,窮人拿的東西再好,人家也不見得稀罕。」王軍和妻子商量。

  「曹老闆根本不抽菸。他那麼有錢,啥好煙抽不起?人家怕傷害身體。哪兒像你,整天三、五塊一盒的爛煙不停地抽,嗆得咳咳咳,滿嘴煙味臭死人,估計肺管子都熏成黑的了。酒好像喝一點。」薛平藉機貶損一下王軍抽菸的習慣,她不喜歡男人有煙味,劉成斌抽菸也是惹她討厭的原因之一。

  「那就給弄點好酒,豁出去我一個月的工資,買兩瓶五糧液吧。」

  「他好像喜歡喝紅酒,說葡萄酒保健,白酒喝多了傷人。你乾脆給買兩瓶好些的葡萄酒,最好是禮品盒包裝,再給弄點營養品啥的,加起來估計比兩瓶五糧液便宜。」薛平說。

  「曹老闆抽不抽菸,喝什麼酒你都知道?看來你和他的關係不一般啊!」王軍的話有點醋意。

  「又吃醋了?那你問我幹什麼?我幫你出點主意有錯?你愛拿啥是啥吧,我懶得管。」

  「那好吧,都聽你的。」

  薛平背著老公先給曹老闆打了電話,約好帶著王軍當面向他致謝。曹建輝說:「致謝不必了吧?我幫他治傷完全是因為你,何必搞這些過程?」薛平說:「王軍這人一根筋,不讓當面致謝,他說不定會有別的想法。去就去吧,我早就說過,他當面給你磕頭也應該。要不是你幫助,弄不好王軍就是個瘸子。」曹建輝說:「你覺得讓他來合適,那就來吧,我無所謂。」

  於是,美女薛平領著貨車司機老公,去拜會沙棗花市赫赫有名的私企老闆曹建輝,此人既是王軍的恩人,更是她的情人。

  曹建輝的辦公室面積很大,遠遠勝過王軍往常見過的廠領導辦公室。王軍和薛平被讓到闊綽的真皮沙發上就座,這裡距離曹老闆寬大的老闆台有一段距離,讓王軍覺得坐在轉椅上的男人很牛皮,高高在上。薛平覺得眼前這一切像演戲,有幾分滑稽。

  「曹老闆,我這次在省城治傷,多虧您幫忙。我和我媳婦今天來拜訪,表達一點謝意。禮物太輕,不過我們心誠,您別嫌棄。」王軍說出打了半天腹稿的幾句話。不知怎的,他有一種壓迫感,覺得面對著曹老闆,他太弱小了,雙方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

  「呵呵,王師傅,不不不,叫你『王師傅』顯得生分,我估計,咱倆比歲數,我要年長几歲,乾脆叫你『王老弟』吧。王軍老弟,你太客氣了。」曹建輝的語氣比王軍自信多了,居高臨下,「我這人喜歡助人為樂。掙的錢花不完,認識的人也多,用我的錢、我的人脈關係幫助別人,自己也能得到無窮的快樂。再說,我和薛平女士認識有一段時間了,我們之間算朋友。你想想,你這麼漂亮的媳婦為了給你把傷治好,主動打電話求我幫忙,我能不盡心盡力嗎?要說感謝,感謝你媳婦就行。給我拿禮品更不應該,打電話或者當面說說足夠了,花錢買東西沒必要。」

  「話雖這麼說,禮輕人意重。我知道拿這點東西並不能報答您,但我想讓您知道,我這人知道感恩,也能分清好壞是非。誰對我好,我都知道,誰說的一套做的一套,說人話不辦人事我也知道。」

  「王軍,你在曹老闆面前說這話啥意思?誰說人話不辦人事了?」薛平聽出王軍話裡有話,趕緊攔截住。

  「我說誰你還不知道嗎?咱那個表哥就是。人和人不能比,曹老闆做了多大的善事,不表功,也不圖謝,我表哥沒做什麼,卻好像他對我有多大恩情似的。」

  「在這兒說你表哥幹什麼?多餘!你要向曹老闆表達謝意,表達完了咱就走吧。你給曹哥磕個頭才好呢,不過我想曹老闆不會接受,咱告辭吧。」薛平說。她怕在這兒待得久了,王軍再說出什麼不妥帖的話來。

  「小薛呀,不急。既然你們來了,咱一起吃個飯吧。你我認識時間長了,早已是朋友,王軍老弟是你老公,通過這次的事情也算認識了,同樣是朋友。我做東吃個飯,加深加深友誼行不行?」曹建輝主動提出要一起吃飯。

  「曹老闆,感謝您拿我們兩口子當朋友。我來向您表達謝意,禮物太輕,不好意思,再讓您請吃飯,更沒有道理。薛平,咱倆走吧。非常感謝您,曹老闆,我們告辭了。」王軍覺得留下吃飯太沒面子,於是站起身來要走。

  「吃個飯算啥,薛平你看呢?」曹老闆看薛平的眼神里有一份期待。

  「吃個飯就吃個飯吧,反正一頓飯又吃不窮曹老闆。」薛平莞爾一笑。她和曹建輝之間,比和王軍更默契。

  「這怎麼好意思呢?」王軍仍然想走。

  「王軍老弟,坐吧坐吧。我馬上讓人去安排,咱轉移到飯店再說說話。給我個面子,好不好?」曹建輝挽留說。

  王軍覺得無力抵抗,無力掙扎,只能就範。

  因為薛平帶著王軍,所以曹建輝也叫了一男一女兩位助理作陪。去的地方是本市最高檔的酒店,大包廂,大餐桌,大酒大菜,曹建輝不經意間出手,弄得王軍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處處顯現出窘迫和不適。薛平倒無所謂,有了和曹老闆以前的交往,這樣的大飯店大包廂大餐飲她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所以顯得比王軍從容多了。另外,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本來應該窘迫的是她,可薛平偏偏不窘迫,反倒有點坐山觀虎鬥的味道。從一開始她就看出來了,這兩個人角力,王軍不是個兒。曹老闆出手闊綽,器宇不凡,讓王軍自慚形穢,且戰且退,根本無力招架。薛平心中暗自感慨: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呀,王軍你不自量力,自找彆扭,包括戴綠帽子,看來都是活該!

  曹建輝大獲全勝,王軍狼狽不堪。薛平心中冷笑:看你們這些雄性動物,都在老娘我的股掌之間。她覺得,最大的贏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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