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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劉副廠長

2024-09-19 17:50:44 作者: 易化才

  雖說不給孩子餵奶將薛平憋得難受,但她堅持發揚不怕疼不怕苦的剖腹產精神,終於將奶憋回去了。

  只是苦了王軍的娘。老太太暫時回不去她的家了,得留在城裡幫兒子帶孫子,畢竟這個被命名為王勝(暱稱「勝勝」,薛平解釋為勝利的「勝」,小名是大名的通俗版,但孩子的奶奶認為應該寫為「剩剩」,意思和有些鄉村孩子被叫做「狗剩」差不多,狗吃得剩下的,名字低賤的孩子好養活,命大。)的孩子是王家的傳承人。按照傳統觀念,相對於孩子的外婆來講,王軍的媽媽撫育孩子成長的責任更大些。

  本來,奶奶帶孩子有不少樂趣,辛勞的過程完全可以用「累並快樂著」來形容,但「剩剩」缺少了母乳餵養,全靠進口奶粉維持生存和成長,無形中給王軍的母親加大了勞動量和工作難度。雖說薛平的父母偶爾也會來關心愛護一下,但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表明他們是孩子的外婆、外爺,是一種身份認證,相對於王軍母親的辛勞,他們在外孫身上所盡的責任更富有象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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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這個媳婦子,不知咋想的!硬硬不叫娃娃吃奶,『剩剩』太可憐了。」王軍媽媽偶爾在兒子面前抱怨媳婦。

  王軍說:「媽,城裡的媳婦和咱老家的不一樣。放棄母乳餵養的年輕媳婦很多,不奇怪,媽您要多擔待。」王軍一方面維護妻子,一方面盡最大努力給母親幫忙,想讓老太太舒心一點。

  很快,因為懷孕產子所形成的小肥胖,被薛平通過節食和健身鍛鍊克服掉了。所以,當她按照王軍表哥劉成斌副廠長的安排到廠辦上班之後,儼然恢復了絕色美少婦的本色,再加上衣著得體,化妝濃淡相宜,立即產生了某種效應。用若干年以後興起的網絡詞彙來形容,叫做「亮瞎了」,誇張的說法叫「亮瞎了我的24K鈦合金狗眼」。或者更確切地說,廠長辦公室來了一個流動的、有溫度有表情的美麗花瓶,讓大家都感到賞心悅目。

  賞心悅目還在其次,薛平在廠機關幹活兒特別有眼色,積極主動,任勞任怨,見了每位廠領導、機關的科長,乃至一般工作人員都低眉順眼,笑臉相陪。畢竟她作為一線工人到機關上班,是受到了某種特殊關照,薛平不願意招致更多的羨慕嫉妒恨,故而甘願用勤快與隨和換取更寬鬆的生存氛圍,這是她的聰明之處。

  過了一段時間,廠里的一把手對劉成斌說:「把你表弟媳婦借調過來干勤雜工,看來是一個正確的決定。薛平勤快、能幹、有眼色,廠辦主任說自從她來了以後,領導辦公室的衛生、勤務以及花草養護不用再操太多的心。還有一點不知你發現了沒有,你這個表弟媳婦長得真漂亮,看上去是一道流動的風景線,賞心悅目,秀色可餐啊!」劉成斌說一把手:「感謝廠長同志誇獎我的親戚。我也覺得薛平來了以後挺給我撐面子,她如果表現不好,我豈不是要被大家非議,包括廠長您也脫不了干係,她的工作表現好,別人就不好說什麼了。不過,廠長同志過分關注一個小小勤雜工漂亮不漂亮,顯得有點色啊!」廠長哈哈大笑:「我忘了,我忘了,薛平可是你的親表弟媳婦啊!君子不奪人之美,薛平漂亮不漂亮真不關我的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來講,漂亮人兒對於周圍關注的目光總是很敏感,薛平也不例外。來到廠辦室工作,儘管身份是較為卑微的勤雜工,但機關從領導到工作人員,整體素質遠遠高於車間的工友,大家都能平等相待,使薛平感受到人格上的被尊重。不但沒有歧視,而且她的美貌以及得體、自斂的衣飾反而成為機關女性工作人員羨慕的對象。被人羨慕總是好事,薛平心理上的優越感自然而然萌生,並且呈現出發展壯大的勢頭。

  工作內容決定了每天一上班,薛平有機會出入各位廠領導的辦公室。除了廠工會主席是女的,其他男性領導在辦公室與薛平相遇,都會對她客客氣氣點頭微笑,有的還道一聲辛苦、感謝,弄得薛美女自尊心進一步膨大。而且,她在廠領導,包括那些男性機關科長們面前,總是表現出柔順、親和以及恰到好處羞澀、嫵媚,弄得男人們心裡癢嗖嗖的,同情心和愛美之心也會隨之發酵。

  廠機關舉辦娛樂、聯誼類活動,薛平不僅可以像正式員工一樣參與,而且不經意間還會弄出眾星捧月般的明星效應。

  遇到了一個舉國歡慶的節日,恰逢薛平所在廠子的上級企業集團成立50周年慶典,各個二級廠難免要搞一些慶祝性質的集體活動。

  這是一次廠機關工作人員的大party。先聚餐,然後在布置得富麗堂皇喜慶的大會議室唱卡拉OK,跳交誼舞。廠級領導參與其中,與民同樂。

  飯桌上難免要喝酒。領導們儘管在飲酒方面相對謙虛,但畢竟敬酒是一種簡單易行與領導套近乎的方式,故而到了跳舞的時候,各位領導都有了幾分醉意,用微醺來形容恰如其分。

  娛樂活動轉入以跳交誼舞為核心內容的階段,大會議室里的燈光被調暗,人為製造出一種朦朦朧朧的曖昧氣氛。

  和一般機關單位相同,工作人員男女比例總是相對失調。儘管廠辦主任暗地裡讓全廠最大的車間派來若干相對年輕漂亮的女工,以解決跳舞時男人缺少舞伴的問題,但身材和面容都能達到上乘標準的女性仍然十分緊俏。在這種情況下,面容俊俏、身材高挑、舞步嫻熟、態度恭謙而又親善的薛平,自然而然成為最受歡迎的舞伴之一。

  在伺候領導方面精明能幹的廠辦室主任完全能看明白,在這個廠機關的大party上,手下的勤雜工薛平是給領導陪舞最合適的人選,也是最稀缺的資源。於是他明白提示薛女士,多陪幾位廠領導跳跳舞。「你的舞跳得好,這時候不好好發揮作用就屈才了。你一個臨時借調的勤雜工,今天是接近領導、和領導增進感情的大好時機啊,薛平,你要好好把握。」廠辦室主任說。

  薛平臉龐微微發紅,與剛才少量飲酒有關,也與現場的氣氛熱烈相諧。廠辦室主任的提示和慫恿給了薛平更大的勇氣,女人與生俱來的羞澀感不足以形成阻礙,於是認認真真跳舞,不但對於領導的邀請大大方方接受,而且主動邀請廠領導來跳,在幾位男性的廠長書記副廠長之間玩弄一種相對的平衡。

  機關工作人員大都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很快的,薛平和現場為數不多的幾位美女,差不多成了廠領導和機關個別有身份的科長們的專屬舞伴,其中薛平最為出色,最受歡迎,簡直成了明星!

  起先,薛平並沒有主動邀請她老公的表兄劉成斌跳舞。畢竟他和自己有一層特殊關係,在公共場所不宜靠得太近,該避嫌的應該避一避,這是薛平的想法。可是,後來她無意中發現,劉表哥的眼睛在暗昧的燈光中時時跟蹤著她,像一條無形的繩索,似乎要將她捆綁起來,拉拽到他的身邊。

  要不要主動和劉表哥跳一曲呢?這是擺在薛平面前的一道難題。去跳吧,畢竟劉副廠長是親戚,而且正是由於他的幫助,自己才有機會到廠辦上班,公開場合兩個人秀親密,豈不是故意要將眾人審視的、疑惑的、嘲諷的、敵視的目光吸引過來,和引火燒身沒啥區別。另外表弟媳婦主動邀請老公的表哥在昏暗的燈光下跳交誼舞,豈不是顯得賤嗖嗖的?不去跳吧,很明顯劉表哥會在一定程度上沒面子,況且他的眼風帶著鉤子,早想把薛平鉤到他身邊去。明明感知到了劉表哥的意圖,卻裝傻不去滿足他的心理需求,豈不是故意得罪他?而這位副廠長表哥對她和她的老公來說,又是絕對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的啊!

  猶疑再三,薛平仍然沒有主動邀劉表哥跳舞。她在心裡抱怨:劉成斌呀劉成斌,你既然想和我跳舞,對我被別的男人摟著抱著明顯懷有妒忌心,幹嘛不主動邀請我跳舞?假如你這樣做了,顯得多有紳士風度啊,也讓我臉上有光。一個大男人,何必要裝矜持,裝假正經?何必要把架子端得足足的?你越這樣,我越不去招惹你,急死你,想死你,難受死你!

  到後來,薛平還是去了。廠辦室主任提醒她:「小薛,你去陪劉副廠長跳一曲吧,我看他空坐好幾曲了。他對你多好呀,沒有他你能到廠辦來上班嗎?別假裝矜持,也不要顧慮他是你家親戚,他是咱們的領導,更是一個男人!」薛平認為廠辦主任說得對,於是主動上前邀請劉副廠長跳舞。

  劉成斌表面上依然繃著,面無表情,但薛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破綻。劉表哥眼睛裡有火苗子竄出,直接襲向她的眼睛,以及她身上對男人來說很敏感的某些部位。很顯然,在這種場合,他在劉副廠長心目中,已經被剔除了表弟媳婦的身份,沒有了這一層親戚關係,她只是一個漂亮女工,是這次舞會上最受歡迎的美麗舞伴兒。既然這樣,劉副廠長表面上的矜持只是假象,他和別的男人一樣,也會渴望將年輕漂亮女人摟到懷裡那種美妙的感覺,而不會因為她是表弟媳婦而產生任何排斥。

  想通了她和劉成斌之間的微妙之處,弄清楚了對方眼下最需要什麼,薛平自然明白該怎麼做。

  「表哥,對不起。早想和您跳舞了,可我不敢,怕您有別的想法。」舞起來了,薛平用柔柔的聲音與劉表哥交談。

  「我能有什麼想法?這是廠里的集體活動,咱倆都是機關工作人員,是同事。大家在一起跳舞,我咋不能和你一起跳呢?你想多了,薛平。」劉成斌說。

  薛平能聽出來,劉表哥將她和他並稱為「機關工作人員」、「同事」,給了她多大的面子啊!我一個臨時借調來的勤雜工,能和副廠長平起平坐、完全平等嗎?這中間差著多少個層級啊!倒是作為男人和女人,「大家都在一起跳舞」,從這個層面上講,雙方互有需要,互為依託,倒還有點身份平等的意思。不管怎麼說,劉表哥的話很給薛平面子,讓她有一種被尊重、被關愛的溫暖和親切,於是她悄聲說:「謝謝您,表哥,不,劉廠長。」

  劉成斌說:「這有什麼謝不謝的?我還要謝謝你哩。你舞跳得好,帶著你跳很輕鬆,也很享受。」

  必須承認,劉成斌屬於舞痞級的好舞伴兒。被他帶著跳舞,薛平感到輕鬆愉悅,有一種被人愛護,身和心都飛起來的感覺。所以,一曲舞罷,薛平悄聲對劉成斌說:「您舞跳得真好。和您一起跳,我感覺要飛起來了,還不累。」劉成斌說:「那就多跳幾支曲子吧。」薛平受寵若驚,無言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薛平成了劉成斌的專有舞伴兒。這個時間段大家都跳得高興,這兩個人不換舞伴多跳幾支曲子,也沒有人特別關注。好在其他廠領導都沒閒著,所以也沒有人特別惦記薛平。

  跳著跳著,薛平有一個重大發現,這位老公的表哥兼廠領導放在她後背上的那隻手不老實。薛平這天穿了白色長裙,跳起舞來很飄逸,但這條裙子後背有一個開口,假如男舞伴不老實,恰好給提供了可乘之機。剛開始感覺到劉副廠長的右手在她後背上下摩挲的時候,薛平心有驚悸,但又不敢有反抗或者拒絕的表示,只不過臉紅了,但昏暗的燈光下劉成斌看不見。於是,男人將這種默許當成鼓勵,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放肆。剛開始的驚悸過去之後,薛平反倒坦然了。原來劉表哥也不是不吃腥的貓,但僅限於跳舞的時候手上搞點小動作,又實在算不得什麼,更何況人家是對她和她老公有恩的人,今後還會有求於他,薛平非要把對方那點小無恥給戳破,反而顯得自己沒包容心,沒意思,於是,只能忍著。

  再怎麼說,我是你親表弟的媳婦呀,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劉成斌總不能連親戚也不放過吧?那樣的話,你就是一個卑鄙下流的男人,我薛平會瞧不起你!薛平想。

  跳了幾曲之後,劉副廠長被別的舞伴兒「接管」過去了,薛平心中一陣兒輕鬆。可是,當她看到劉成斌帶著別的女人翩翩起舞,心中又難免產生一絲淡淡的失落感。人在舞場上的心理感受,難免有點不同於往常,可能是那種曖昧的燈光、曖昧的氣氛所致。

  後來又發生了一件讓薛平匪夷所思的事情。舞會結束後,機關工作人員作鳥獸散,劉成斌作為廠領導之一,並沒有讓廠辦室主任派車送他回家,而是堅持要打的走,並且當著大家的面,大大方方招呼表弟媳婦:「小薛,我和你同路,順便把你帶上吧。」

  當然了,在計程車上劉表哥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異常,畢竟有陌生的的哥在場。但是,來到表弟媳婦家樓下,劉副廠長並沒有把薛平放下,自己一個人回家去,而是陪著表弟媳婦下車,將計程車打發走了。

  「我離家不遠,待會兒走一走,權當鍛鍊。」劉成斌說。

  「謝謝您,表哥。讓您送我回來,太不好意思了。」薛平說。

  「這有什麼?順路嘛。你也不請我上你家坐坐?」

  「算了吧,表哥。你表弟出差了,深更半夜,不方便。改天等你表弟回來了,請您到我家做客。好好做幾個菜,只要您不嫌我手藝差,再好好敬您幾杯酒。」薛平說。

  「表弟出差了?我看你休完產假一直正常上班,孩子誰管著呢?」

  「被我婆婆——您舅媽帶回她那兒去了。反正我家孩子吃奶粉,奶奶帶和我帶沒啥區別。」

  還好,知道了薛平的老公不在家,劉副廠長沒有提出別的不合常理的要求,薛平如臨大赦。

  握別時,劉成斌將薛平的手用勁兒捏了捏,傳遞一種信號。薛平故作鎮靜,但出了一身冷汗,儘管半夜時分氣溫已經很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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