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第三場

  歌隊長　啊，啊！朋友們呵，聽到那叫聲麼？——還是我上了空想的當呢？——像是宙斯的地下的雷聲麼？［208］你聽！那聲音很清楚地響起了！主母厄勒克特拉啊，從你那家裡出來吧！

  （厄勒克特拉上。）

  厄勒克特拉　朋友們，什麼事呀？我們的鬥爭怎麼樣了？

  歌隊長　我不知道，我只聽到一聲兇殺的叫喊。

  厄勒克特拉　我也聽見，遠遠地，可是一樣的〔聽到了〕！

  歌隊長　那聲音傳來很是遙遠，但是很清楚。

  厄勒克特拉　是阿耳戈斯人的叫喚呢，還是我們朋友們的？［209］

  歌隊長　我不知道，因為一切叫聲都混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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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厄勒克特拉　你說的話是叫我去死！我為什麼還要拖延呢？

  歌隊長　且住，等你清楚地知道你的運命時〔再說〕。

  厄勒克特拉　不，我們敗了！——哪裡是那報信人呢？

  歌隊長　他們就會來的。殺死一個國王不是容易事情呀！［210］（報信人上。）

  報信人　啊，你們勝利的密刻奈女郎們，我給所有朋友報信，俄瑞斯忒斯得勝了！阿伽門農的兇手埃癸斯托斯倒臥在地上了！我們須要感謝神們。

  厄勒克特拉　你是誰？你怎麼給證明這是實在的呢？

  報信人　你不知道，你看著的乃是你兄弟的僕人麼？

  厄勒克特拉　啊，親愛的朋友，我因為害怕看不清你的面貌，現在卻是認識你了。你剛才說什麼？我父親的那可恨的兇手死了麼？

  報信人　他死了。這話我告訴你兩次，依了你的意思。

  厄勒克特拉　神們呵！看見一切的正義［211］，你終於到來了！但是我想要知道他是怎麼樣子，用什麼方法，殺了那堤厄斯忒斯的兒子［212］的呢？

  報信人　我們從你這住宅走開了以後，就來到〔容得〕兩輛車子的大路上，那密刻奈的大王便在那裡。他正走進那水澤豐富的果園裡，採取桃金孃的嫩枝作頭上的花冠。他看見我們，叫道：「客人們，你們好！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是什麼地方人氏呢？」［213］他——俄瑞斯忒斯說道：「我們是忒薩利亞人，往阿爾斐俄斯去，給俄林波斯的宙斯［214］獻祭的。」埃癸斯托斯聽到了這話，回答道：「那麼你們必須來這祭宴里做我的客人，我正要獻牛祭那些神女們。早晨從床上起來，你們反正可以一樣的趕路。來，讓我們進屋裡去吧。」——他說著這話，拉住了手，領我們進去，——「可是不能讓你們來拒絕了。」我們都進了屋裡的時候，他說道：「［215］叫誰趕快給客人拿水來，那麼好讓他們環繞祭壇站在淨水缸的旁邊。」［216］但是俄瑞斯忒斯說道：「我們剛才在河水裡洗淨，已經祓除過了。［217］若是外客可以同本地人一起祭祀，埃癸斯托斯王呵，那麼我是準備好了，決不拒絕。」他們說了這些話，大家都聽見。［218］

  那些家人給僭王做侍衛的，放下了長槍，都動手來做事，有的端來血盆，有的舉起祭筐，［219］別的人在生火，把銅鍋擱好，環繞著祭壇，全屋子裡都是聲響。於是你母親的丈夫拿起大麥粉來，撒在祭壇上，一面這樣說道：「岩間的神女們，許可我常常能來獻牛，還同在家裡的我的妻子，那廷達瑞俄斯的女兒，像現在那麼幸福，但給我們的仇人們以不幸！」這是在說俄瑞斯忒斯和你。但是我的主人說相反的禱告，不發出聲來，要恢復他祖先的家屋。埃癸斯忒斯從祭筐里拿起一把直鋒的刀來，割下些牛犢的毛，再用右手把它放在淨火里，那時家人們將小牛舉起和肩頭一樣高，他把它宰了，［220］這樣對你的兄弟說道：「人們誇說，忒薩利亞以善於解牛和服馬為榮譽。客人，現在拿起這鋼刀來，給證實一下關於忒薩利亞人的話吧。」他捏起一把製作精良的多里斯刀［221］來，從他肩上脫下了穿著整齊的衣衫，叫皮拉得斯幫助工作，家人們都退下去。他拿著牛腳，一伸張他的手，顯露出白肉來，比跑馬的人走過來回的跑道［222］還要快，他就剝下皮來了。他於是破開了肚腹。埃癸斯托斯把內臟［223］抓在手裡，仔細的看。那肝臟沒有葉子，〔血管的〕門口和附近的膽囊都顯示對於觀察的人有一種凶兆。他皺起了眉頭，但是我的主人問道：「你為什麼不高興？」〔他回答道：〕「客人呵，［224］我害怕外來的陰謀。阿伽門農的兒子是我的仇人，是我家的敵人。」［225］但是他說道：「你是城邦的君王，卻在怕逃亡者的陰謀麼？讓我們來分胙肉［226］吃，沒有人給我們拿一把佛提亞刀［227］來替代這多里斯刀麼？我們要來開膛了。」

  他拿了刀把牛劈開。埃癸斯托斯拿起內臟，分開來仔細地看。在他正低著頭的時候，你的兄弟踮著腳尖站了起來，砍在他背上，斬斷了他的脊骨。他的全身從上至下抽搐了一陣，掙扎著一時死不去。家人們看見了，立即跑去拿長槍，有許多人要和兩個對打，但是俄瑞斯忒斯和皮拉得斯勇敢的對著他們舞動兵器。［228］俄瑞斯忒斯說道：「我和我的伴當來這城邦，不是當作敵人來的。［229］我不幸的俄瑞斯忒斯只是報復了殺父之仇罷了。你們別殺我，我父親的舊家人們呵！」他們聽到了他說話的時候，都停住了槍干，有一個長久在家裡的老僕認識他。［230］於是他們立即拿花冠放在你兄弟的頭上，高興得大聲叫喚。現在他就帶著那個頭來給你看，不是戈耳戈的，［231］而是你所憎恨的埃癸斯托斯〔的頭〕。以血還血，死者算是償了他的惡債了。

  歌隊　（首節）親愛的，［232］你移動腳步來跳舞吧，像小鹿似的，因為高興輕快地蹦跳到天裡。你的兄弟得了勝，戴著那更好的花冠，雖是沒有到那阿爾斐俄斯河邊去。［233］在我跳舞著的時候，你來合唱得勝的歌吧！

  厄勒克特拉　啊，光明啊，太陽的駟馬的光輝呵！啊，地呵，［234］夜呵！我以前只看見夜，現在我的眼睛和天空全都自由了，［235］因為我父親的兇手埃癸斯托斯已經倒了！來吧，朋友們，讓我把我所有，和在我這家裡藏著的頭髮的飾品拿出來，給我得勝的兄弟的頭上戴上吧！

  歌隊　（次節）你拿飾品給他戴在頭上，我們將仍跳著文藝女神們所愛好的跳舞。現在我們那親愛的國王統治著本地了，因為已經正當地除了不正的人們。大家來同聲歡呼吧！

  （俄瑞斯忒斯與皮拉得斯上，從者們抬著埃癸斯托斯的屍首同上。）

  厄勒克特拉　啊，得勝的俄瑞斯忒斯，在伊利翁戰役得了勝利的父親的兒子呵，接受這給你束髮的帶［236］吧！因為你回家來，並不是白跑了六百尺路，［237］卻是殺掉了仇人，那害死你我的父親的埃癸斯托斯來的。

  還有你皮拉得斯，他的戰友，最虔敬的人［238］的兒子，來從我手裡接受這花冠吧！因你在這鬥爭里有同他一樣的份，希望我看見你永久的幸運。

  俄瑞斯忒斯　厄勒克特拉，你首先要承認神們乃是這時運的主使者，［239］隨後再頌揚我，作為神們和時運的僕役吧！因為我來了，不單是口說乃是實行，殺了埃癸斯托斯，而且為的讓人們明白看見，把那死人［240］也給你帶來了，這可以隨你的意，拋在哪裡給野獸作吃食，或是穿在木樁上，［241］給那天空的兒女即是鳥類去吃吧！［他現在成為你的奴隸了，以前被叫作你的主君的。］［242］

  厄勒克特拉　你覺得羞恥，可是我想要說出來——

  俄瑞斯忒斯　什麼事？你說吧！因為你不必再害怕了。

  厄勒克特拉　侮辱死人，我怕得著人家的憎恨。［243］

  俄瑞斯忒斯　不會有什麼人責備你的。

  厄勒克特拉　我們的城邦很難得討好，喜歡批評人。

  俄瑞斯忒斯　姊姊，你說吧，隨你的意。我們與這人為敵是沒有和解的餘地的。

  厄勒克特拉　（對著屍首）也罷。我從哪裡起頭來譴責你？在哪裡結束？中間說些什麼呢？［244］我每天早晨，從沒有停止過重述一遍我所想要當面對你說的話，如果真是有一天得免除了以前的恐怖。現在我是免除了，我將把想要對活著的你責罵的話還報於你。［245］

  你害了我，你使我和他成為沒有親愛的父親的孤兒，雖然我們不曾給你過什麼損害。你可恥地娶了我的母親，殺死了她的丈夫，他率領著希臘的軍隊，你卻是連佛律癸亞人［246］那裡也沒有到過。

  你的愚蠢至於如此，你娶了我的母親，希望她對於你會得是個好妻子，［247］雖然自己［248］正污辱了我父親的床榻。應該知道，凡是有人引誘了人家的妻子同他私通，隨後不得不娶了她［249］的時候，他便是很可憐的傢伙，如果他以為對那男人不忠實的〔女人〕，卻會對他忠實。你生活得很苦惱，不過雖然你以為生活得不壞，因為你知道，你結的是亂倫的婚姻，我母親也知道她占有了你這個無神的丈夫。兩個都是壞人，互擔著彼此的惡運，她分得了你的，你也分得了她的。在阿耳戈斯大眾中間，你聽到這名稱吧，說是那女人的〔丈夫〕，卻不說那男人的妻子。［250］

  這乃是可恥的事，家裡當權的是女人而不是男子。［251］我憎惡那些孩子，他們在城邦里不被稱作男性的父親的兒子，卻是叫作他的母親的。因為男人娶了一個有名的比他高的妻室，沒有人提到男子，便都說那女的了。［252］

  這裡你上了大當，什麼也不知道，你誇示像是成了什麼大人物，憑了錢財的力量。［253］但這不算什麼，它只陪伴人們一個短時期罷了。因為只是品格存在，卻並不是錢財。品格永久留存，可以擔承患難，財富卻是不公道地和愚人［254］在一起，就從家裡飛了去，只在一個短時期內開花罷了。

  至於你同女人們的事情，因為在閨女不宜出口，［255］所以我沉默過去，只是提示一下罷了。你那麼狂妄，以為你有一所王宮，還有美貌麼。［256］我願我的配偶［257］不是姑娘臉的，卻是具有男子漢的風度。這些人的兒子們是屬於戰神的，那些容貌漂亮的只好做跳舞的裝飾罷了。

  去你的吧！你這惡人，全不知道在長時間內會得被發覺，受到了懲罰！［258］大家不要以為只是初步走得順當，在走完路線，生涯拐過了灣之前，便覺得可以勝過了正義。

  歌隊長　他做了可怕的事情，可是也對你和他付出了可怕的報償。因為正義有那偉大的力量。

  厄勒克特拉　且住。家人們，你們必須把這屍首搬進去，放在陰暗的地方，那麼我母親到來的時候，在被宰之前不至於看見了死人。

  俄瑞斯忒斯　住了，我們且來談第二件事吧。

  厄勒克特拉　什麼？我看見那是從密刻奈來的救兵麼？［259］

  俄瑞斯忒斯　不，那是我生身的母親。

  厄勒克特拉　她正好跑進到網裡來了！……啊，那些車子和裝飾，多麼漂亮呀！［260］

  俄瑞斯忒斯　我們對母親怎麼辦呢？——殺了她麼？

  厄勒克特拉　怎麼，你望見了她，就發生了憐憫了麼？

  俄瑞斯忒斯　阿呀！我怎麼能殺她，她養育了我，生了我的。

  厄勒克特拉　正像她殺了你和我的父親一樣。

  俄瑞斯忒斯　啊，福玻斯呵，你宣示了多麼荒唐的乩語！

  厄勒克特拉　如果阿波羅是愚蠢的，那麼有誰是聰明的呀？

  俄瑞斯忒斯　他教我去殺不可殺的母親。

  厄勒克特拉　給你父親報仇，這於你有什麼害呢？

  俄瑞斯忒斯　以前雖是乾淨的，我現在成為殺害母親的被告了。

  厄勒克特拉　如果不給父親報仇，那麼你便是逆天的人。

  俄瑞斯忒斯　因了殺害的母親，我不是將為她受罰麼？

  厄勒克特拉　為他［261］〔你也要受罰〕，如果你放棄了不給你父親報仇。

  俄瑞斯忒斯　可不是惡鬼［262］變形為神所說的麼？

  厄勒克特拉　坐在神聖的鼎上的麼？我可不是這麼想。

  俄瑞斯忒斯　我不相信那乩示是說得對的。

  厄勒克特拉　你不要因了懦怯，失卻丈夫氣吧？

  俄瑞斯忒斯　怎麼？我還是對她用那同樣的陰謀麼？

  厄勒克特拉　就用那方法，你誘殺了她的男人［263］埃癸斯托斯的方法。

  俄瑞斯忒斯　我進裡邊去。我開始來走可怕的一步，噯，我將去做成這可怕的事情。如果是神們要這麼辦，那麼便這樣吧！可是這個工作［264］在我還是苦辣而不是甜美的。

  （克呂泰涅斯特拉上，坐在車上，跟著那些特洛亞俘虜的侍女們。）

  歌隊　呵，阿耳戈斯地方的王后，廷達瑞俄斯的女兒，宙斯的兩個好兒郎［265］的姊妹，——他們住在火焰的空中化為星星，［266］在海波上救護凡人，盡他們的職務。你好！我尊敬你同敬那幸福的神們一樣，為了你的富有和大的幸福。［267］現在正是時候，我們來致敬於你的幸運了。王后，你好！

  克呂泰涅斯特拉　特洛亞的女郎們，你們下車子吧，牽著我的手，讓我可以走出車來。他們用了佛律癸亞的許多掠物去裝飾神們的廟宇，我只得到這些從特洛亞特別挑選出來的人，替代我那被害的女兒，［268］這是一點小的禮物，但也是家裡好的〔裝飾〕。

  厄勒克特拉　母親，我要不要來牽你有福的［269］手呢？因為我也是一個婢女，從先祖的家堂轟了出來，住在可憐的屋裡的？

  克呂泰涅斯特拉　婢女們在這裡，你不必為我麻煩了。

  厄勒克特拉　怎麼？你不是使我離開家，像俘虜一樣？把我來抓走，從我的家裡抓走我，和她們一樣，撇下來成為無父的孤兒。［270］

  克呂泰涅斯特拉　這都是你父親〔的錯處〕呀，他用那樣的計策，害了親人中最不應當害的！可是我還得說出來。［271］……大抵一個女人被毀謗了，她的舌尖總是有點苦辣味，據我的意見，這是不好的事。［272］但是這須得了解事實，如果真是值得憎惡，這才是恨得正當，要不然，那又為什麼恨的呢？

  廷達瑞俄斯把我給了你父親，並不是讓我或是我所生的子女來被殺害的。他卻騙我，說是把我的女兒去嫁給阿喀琉斯，［273］從家裡帶她來到停船地方奧利斯，在那裡放在祭壇上，他割斷了伊菲革涅亞的白的項頸［274］。如果他為了避免城邦的淪陷，或是有益於家，或是要救別的兒女，為了大眾殺了一人，那也還是可以寬恕的。［275］但是乃是因為海倫是個蕩婦，——那找著了背夫逃走的妻子［276］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去懲罰她，所以他［277］就殺害了我的女兒。即使如此我是受了損害，我也還不至於發野，也不會就殺了我的丈夫。可是他又帶了那風狂的附著神靈的女郎［278］來到我這裡，叫她搶奪我的床榻，要在同一家屋內放著個新娘。［279］

  女人是愚蠢的［280］，我並不反對這話。可是這樣說來，那配偶在做了錯事，［281］丟下了家裡的床榻，那時女人便會學丈夫的樣，去找到一個別的朋友［282］的。那時譴責都來到我們身上，那若起這事的男人們卻沒有聽到什麼批評。［283］——若是墨涅拉俄斯偷偷地從家裡被人帶走，那麼我也必須殺了俄瑞斯忒斯，好去救我的妹夫墨涅拉俄斯麼？你的父親怎麼能容忍這件事情？他殺了我的〔女兒〕不是應該死，卻只是我該在他手裡受害麼？［284］我殺了他了。我的唯一的道路，是轉向到他敵人那邊去了。在你父親的朋友中間有誰幫同我做這件事的呢？［285］

  你隨意的說吧，自由的說話，來證明你的父親怎麼不是死的很正當的吧！

  歌隊長　你說的正當，但是在正當里也有羞恥。［286］因為凡是懂道理的妻子，應該一切都順從她的丈夫。如果有人不是這麼想的，那便不算在我的說話裡頭了。［287］

  厄勒克特拉　母親，請你記住你所說的末後的話，給我對於你說話的自由。

  克呂泰涅斯特拉　我現在再說一遍，我的兒，我決不反悔。

  厄勒克特拉　母親，你不會聽了之後，再對我不好麼？

  克呂泰涅斯特拉　不會，我樂意聽你的話。

  厄勒克特拉　那麼我說吧。這是開篇的起頭。［288］啊，親生的母親呵，我願你有更好的心腸！你的姿容得到你應有的讚美，海倫的和你的，你們兩個同胞的姊妹，兩個都是輕浮，辱沒了卡斯托耳。［289］因為她雖是被拐走了，自己也情願去墮落；你乃殺害了希臘最好的男人，托著這個口實，說殺丈夫乃是為了女兒的緣故。〔有些人相信你，〕因為沒有人像我這麼的深知道你呀，在你女兒還未被獻祭之前，你的丈夫剛離開家門，你就在鏡子前面裝飾你金黃的髮髻。凡是女人遇著丈夫離家外出，卻美麗的裝飾起來，那就可以算作壞人，勾消了名字。［290］因為她不必把好看的臉貌露到門外去，除非是在尋找壞事。［291］在希臘所有的女人中間，我知道只有你一個人，［292］在特洛亞人勢盛時覺得高興，衰弱時便眼色發愁，因為你不要阿伽門農從特洛亞回到家裡來。你那時卻很有理由的來表示你是貞靜的妻子哩！你有一個丈夫不比埃癸斯托斯更差，希臘選舉他作為元帥。在你的姊妹海倫幹了那樣事情的時候，你正可以得到大的光榮，因為壞事給好事作比較的標準，引起人們的注意。若是如你所說，我父親殺了你的女兒，那末我和我的兄弟，怎麼地得罪了你呢？你殺了丈夫之後，為什麼不把祖先的家堂給還我們，卻去搬進別人的床榻，［293］出錢買到了這個婚姻。［294］既然你的配偶並不是為了你兒子而逃亡，也不是為了我而死了，我卻是被活著處死，加倍地過於我的姊妹。［295］如果裁判起來，以血還血，那麼我同你的兒子總將殺了你，給我們父親報仇的。因為假如你那話是正當的，這也正是正當的。［凡是看重了財富和門第，娶了一個壞女人的，那是個愚人，因為小家的賢淑的妻子勝過闊人家的女人。］［296］

  歌隊　［時運管領著女人的婚姻。因為我看見人間有些〔婚姻〕是好的，有些顯得很不好。］［297］

  克呂泰涅斯特拉　你的天性總是愛你父親的，孩兒呵。事情就是如此：有些小孩是屬於男性方面的，有些卻比父親還更愛他們的母親。我原諒你！實在我對於我所做的事情也並不怎麼地覺得高興，我的兒！你卻是這麼臉也不洗，身上穿得那麼藍縷，你做產的期間已經過了麼？［298］——阿呀，我的計畫呀！我也有點過分的對我丈夫［299］生氣了！

  厄勒克特拉　你悲嘆得遲了，因為這已沒有什麼補救。我的父親已經死了！但是你的那在國外飄泊的兒子，為什麼不把他叫回來的呢？

  克呂泰涅斯特拉　我害怕哩。我只顧自己的，沒有顧得到他的事情。因為據人們說，他為了他父親的死生著氣呢。［300］

  厄勒克特拉　為什麼叫你的配偶總是對我那麼凶呢？

  克呂泰涅斯特拉　這是他的脾氣如此。而且你也生得那麼倔強。

  厄勒克特拉　因為我是在悲苦著哩。可是我快要不生氣了。

  克呂泰涅斯特拉　那麼他也會不再對你嚴厲了。

  厄勒克特拉　他擺架子，因為他是住在我的家裡。［301］

  克呂泰涅斯特拉　你看，——你又挑起新的爭端來了。

  厄勒克特拉　我不再說話了。因為我怕他，——正如我〔現在〕這樣怕他。［302］

  克呂泰涅斯特拉　別說這話了。我的兒，你為什麼叫我來的呢？

  厄勒克特拉　我想你已聽說我做產的事情了。為此請你給我辦祭祀，因為我不懂得，照例在小孩〔產生〕的第十天裡。［303］因為我是沒有經驗，以前一直不曾生育過。

  克呂泰涅斯特拉　這乃是別個人，給你助產的人的事情。

  厄勒克特拉　我是自己做產的，也是我獨自生產了那孩子。

  克呂泰涅斯特拉　你的住家是那麼的沒有鄰友麼？

  厄勒克特拉　沒有人想要和窮人做朋友的。

  克呂泰涅斯特拉　但是我進去，給小孩的滿月［304］辦祭祀。在我給了你這恩惠的時候，我要到田野里去，那裡我的丈夫正在祭祀神女。使女們，你們把車子帶了去，好給馬吃食。［305］在你們估量辦完了祭神的事情的時候，你們就來侍候。因為我還須得去陪我的丈夫［306］去呀。

  厄勒克特拉　你進到我的陋屋裡去吧。請你要當心，別讓我那多煙煤的屋子［307］弄髒了你的衣衫。因為你是去對神明舉辦那麼一個祭祀呀。［308］

  （克呂泰涅斯特拉進屋裡去。）

  祭筐預備了，刀也磨好了，那刀是用了宰那公牛的，［309］在他的旁邊你將被打擊而倒了下來。你將在冥王的家［310］做他的新娘，正如在日光之下你和他同床一樣。我將給你這樣的一個恩典，你給我的是讓我給父親報仇。

  （厄勒克特拉進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