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仰天大笑出門去

  葉雲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地盯著地面。

  他要盡力控制著自己不要慘叫出聲。

  就算再怎麼丟人，也不能在四皇子葉軒的親媽面前丟人。

  事已至此，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在息事寧人和堅持自己之間，葉雲選擇了後者。

  「你你你……你這究竟是為什麼！」

  皇帝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兒子，像是不認識他一樣。

  

  「理由，陛下真的想聽嗎？」

  「好我現在就告訴父皇。」

  葉雲掙了掙肩膀，將按住他的人甩開，

  「名單上的人，是方啟楓及其逆黨，兒臣昨日仔仔細細從查看了，共計兩千五百一十三人。」

  「他們當中有七旬老人，也有十歲小孩，大部分是方啟楓所率領的叛軍親屬。兒臣覺得，他們不該死。」

  這樣的理由已經足夠。

  就算是再辛苦的活著也比遭遇飛來橫禍被殺掉的好。

  而且葉雲相信，即便是參與叛亂的叛軍，最開始參軍的時候，也是抱著保家衛國的志向和念頭。

  只不過造化弄人，他們的將領終究讓他們走向了滅亡。

  也許這並不是士兵的意志所能左右的。

  他們是一同並肩戰鬥過的，能夠彼此信任，幾乎是本能的行為。

  「而且，兒臣認為，縱橫沙場十餘年，能夠跟在方啟楓身邊的，一定是一頂一的英雄豪傑。如果將他們全都殺了，那我大炎會損失很大一批人才。」

  「你放屁！」

  葉龍手邊能砸的東西已經都砸碎，氣的就差把屁股底下的龍椅薅起來丟到葉雲的臉上。

  「那些都是叛賊的親屬，如果留著他們，怎麼敢保證他們日後不會對朝廷懷恨在心？」

  「今日不斬草除根，明日他們就會揭竿而起，讓你我死無葬身之地啊！」

  葉雲一下子明白皇帝殺人的理由了。

  不是為了懲罰誰，而單純僅僅是因為他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他的臣民會跳起來推翻他的統治。

  這種恐懼刻在他的骨髓之中。

  身為統治者的局限性，使他只能站在自身的角度思考問題。

  而葉雲不同，他已經看見過幾千年的歷史。

  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鎮壓，血腥屠殺，這種行為和方啟楓之流又有什麼兩樣？

  還是說從一開始，自己的父親與那個戰場上的梟雄，就是同一種人？

  葉雲隱隱感到害怕。

  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葉龍在這種腦子不太清醒，思維又受到局限的情況下，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葉龍似乎察覺了葉雲的所思所想，用一種他沒有聽過的，既沒有憐憫，又寡感情的語氣道，

  「你以為，誰是皇帝？你又是誰？可以替朕做決定嗎？不如朕的這把龍椅今天就讓給你來坐？」

  此言一出，滿殿驚恐。

  在場的除了葉龍和葉雲以外，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張懷緊鎖眉頭，努力思考著出路。

  他無意間抬頭，卻看見了十分恐怖的一幕。

  只見林氏正低下頭，可她臉上卻掛著一種極為不自然的笑容。

  像是在……幸災樂禍！

  難不成，今日皇帝如此反常，和這女人有關聯？

  張懷的嗅覺極為靈敏。他早就已經聞到來自於林氏身上奇異的香氣。

  這香氣……恐怕有問題。

  張懷猛然抬頭，想要提醒葉雲。

  可此時葉雲正背對著他，根本看不到張公公緊張的表情。

  「朕對你，可真是失望極了。」

  皇帝悲哀地搖頭，自己對於這個兒子的信任終究還是錯付了。

  「我對陛下也是一樣的。」

  葉雲自嘲一笑，

  「哥哥們爭來爭去，為了就是一個皇位，可是我卻覺得，坐在這個位置，一點意思也沒有。」

  「如果父親肯讓我做個富貴閒人，一輩子有花不完的錢，可以去任何地方遊玩，可以和我喜歡的人交朋友，我真的是樂意至極！」

  有錢花，不用還房貸，有數不清的妹子可以泡，可以去旅遊，這特麼不就是神仙過得日子麼？

  畢竟自己從前還曾經是一個被房貸壓彎脊樑的苦逼年輕人。

  「總之一句話，我才不想做皇帝。我是真的不想做，誰愛做誰做。陛下你如果想殺了我，那就快動手吧。」

  說完這句話，葉雲無視自己被綁住的雙手，直接轉身走向殿外。

  黑衣人各個大眼瞪小眼，沒有一個敢阻攔的。

  「你……你簡直是！氣死朕了！」

  葉龍一張老臉通紅，劇烈地咳嗽起來！

  葉雲的腳步微微一頓。

  幾次想要折回來，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的親爹現在看見自己會更生氣，算了，還是先離開再說。

  窗外淒淒寒夜冷風直往脖子裡灌。

  踏出一步似乎就要陷入永恆的黑暗。

  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就會刺過來冷箭。

  但葉雲的心境卻異乎尋常的平靜。

  他並不是很怕死亡，也許死後自己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雖然沒有高官厚祿，沒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但是能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當真是視死如歸。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看到這一幕，一直沉默的四皇子生母，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當然這表情僅持續了一瞬，眼中幽暗的神情被她掩飾得極好。

  皇帝佝僂著身體劇烈咳嗽，一抹紅色在指尖流淌，觸目驚心。

  忽然，他身體猛地一栽！

  「陛下！」

  張懷連忙上前查看情況。

  他隱隱擔心，害怕遇見和上次一樣的情形。一下子厥過去，估計能不能起得來都兩說。

  這個時候皇帝駕鶴西去的話……

  北羌的嘴都要笑裂了。

  葉龍一把推開了張懷的手，惡狠狠道，

  「張懷，你也不用在朕面前裝好人，你真以為朕不知道，你早就找好了下家？」

  「我……」

  張懷有些無語，這老頭子有的時候跟小孩一樣，年紀越大越難搞，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葉龍先冷靜下來。

  「陛下，臣已經發過誓，一旦有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臣是一定會隨著陛下一同去的，因此不存在臣打算投奔太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