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唯物，末法

  第377章 唯物，末法

  西洲。

  一人一猴，相對而坐。

  蒼老的林六坐於輪椅上，雖然由於當前身體的缺陷，致使他手腳並不靈活，但他還是輕而易舉地端起酒杯細細品著，因為無形的神力大手可以幫他做到一切。

  一口酒，一口菜，他十分滿足……

  而他倒是吃得開心，對面的猴子卻是愁眉苦臉地再度問道：

  「恩人，您真的不打算去洪荒了嗎？」

  林六看出了它的心思，放下酒杯笑道：

  「不去了。」

  

  「可是……您要是不去洪荒，那通關又怎麼辦？」

  猴子抓耳撓腮：

  「您是唯一的錨點，洪荒沒有您，那就等於滅亡了，這對洪荒眾生是壞事，對域外那位也是壞事啊……」

  林六卻搖搖頭：

  「本質上，我並沒有一定要拯救洪荒的理由，畢竟我只是聖人夢境中的人，洪荒於我來說並無意義。」

  「況且，我也盡力去拯救過洪荒了，以至於在三世輪迴中付出了無數精力……對這個與我無關的世界，我已經盡我所能了，如今放棄，是因為實在救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死磕在一件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上呢？」

  說到這兒，林六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暢快道：

  「本就不歸我管的事情，如今總算是再也不用我管了……」

  他的言辭，明明是對任務的放棄，可他身心間卻又沒有半點失敗者的頹廢，有的只是卸下多餘重擔的輕鬆。

  猴子欲言又止，但最終也不得不承認：

  恩人確實沒有任何理由去為這種事感到頹廢，因為他是世界的主角，世界因他而存在，他拯救洪荒是情份，不救洪荒是本份，沒有人能拿這種事來道德綁架他……

  「可是，就算是您不在意洪荒的存亡，您總不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吧？」

  猴子悲觀道：

  「等到天地完全物質化了，天地間也將不再允許長生不死的存在，到時候您會老死，您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天地也會因為沒有錨點而滅亡……」

  「並不會。」

  林六平靜地向它講解了遊戲的基本規則，聽得猴子一愣一愣的……

  「……所以只要我徹底死了，那麼這個世界就可以形成結局，進而被保存下來。」

  聽解過後，猴子又懵了許久，這才似懂非懂：

  「原來是這樣嗎……」

  林六笑著用無形的大手摸了摸它的頭：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堅持要把這條死路走下去……這就仿佛一個最低標準的保障，就算我做不到真正的完美結局，但只要我做到了一個相對可以接受的結局，之後哪怕是死了，也能保下這片被我造改過的夢境天地。」

  「所以放心吧，我的死亡對天地而言只會是好事……」

  一句句，一段段，林六各種論證著自己死亡後的好處。

  而這些話，其意當然在於安撫猴子，好讓它不要為了他的死而傷感。

  可猴子聽著聽著，卻莫名地抓住了一個林六未曾設想過的關鍵點：

  「恩人，這不對吧？你是唯一的錨點，這個事實是怎麼也不會改變的，可為什麼當你達成結局之後，哪怕你這個錨點死了，也不會影響到天地的存亡呢？」

  「這……原理是什麼？世界總歸是需要錨點的吧？」

  嗯？

  猴子的疑惑，頓時把林六給聽愣住了：

  對啊，為什麼呢？

  這個他從來也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就把他給難住了，直覺告訴他，這裡面似乎隱藏著什麼關鍵信息……

  ……

  猴子，你抓住了盲點！

  在林六為此迷糊的同時，一直關注劇情進展的趙思，心頭也是滯了一滯：

  「……假如錨點是必不可少的，是遊戲世界存在的唯一原因，那麼連主角錨點都死了的那些世界，是怎麼繼續存在下來的？」

  或者說，所謂的「達成結局」到底是個什麼原理？

  以前趙思從來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系統說了「達成結局」，那麼就達成了結局，這個過程仿佛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解釋，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隨著章節劇情的一步步揭秘，「錨點」這個概念逐漸清晰了起來：

  因為金丙是錨點，所以他最終締造了一個永恆盛世的不滅洪荒。

  因為三號小鳥是錨點，所以他最終也使得洪荒可以永恆不滅。

  因為薛玄是錨點，所以他最終錨定住了眾聖所造的「永恆洪荒」，使之不再陷於「量子迭加態」。

  以他們為例，正因為他們是主角錨點，所以才使得他們所在的世界能夠存在，錨點起到的作用，就是把世界錨定下來。

  又所以，當他們在非結局狀態死亡後，失去了主角錨點的世界才會因此滅亡……

  據此完全可以看出來，這三個章節的核心，就在於「錨點」這個設定上。

  但問題是到目前為止，系統實際上還保存下來了許多個沒有主角錨點的世界！

  「金丙一世、二世，焦明一世、二世、三世，薛玄一世、二世，林六一世、二世……這些世界都沒有主角，卻還是能穩定存在的結局世界。」

  這些「結局世界」到底是因為什麼樣的原理，才能夠在沒有錨點的情況下繼續存在呢？

  總不能是吃設定吧……

  「錨點理論證明，世界的存在必須要有錨點，假如那些沒有主角的世界還能繼續存在，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趙思若有所思：

  「那就是除開主角以外，結局世界中還有其它的錨點……」

  這個重要的發現，讓趙思緊緊抓住了：

  「系統，結局世界的錨點是什麼？」

  系統許久也沒有回答……

  直到趙思越來越感到狐疑之時，它才答道：

  【玩家認為，什麼世界才會沒有主角？】

  趙思一愣：

  「你問我？」

  雖然被問得有點猝不及防，但趙思還是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始搖頭：

  「不知道……」

  我就一臭打遊戲的，你問我能問出個什麼來？！

  【那麼換一種問法，玩家見過哪個世界是沒有主角的？】

  趙思樂了：

  「我一個老宅男，能見到哪個世界？除了遊戲裡的世界，哪個我都沒見過……」

  等等！

  趙思突然一震，撓撓頭：

  「我見過的世界……那不就是現實世界嗎？而現實唯物世界，倒確實是沒有主角這個概念的……」

  【對，只有現實沒有主角，因為現實是唯物的，唯物世界中沒有唯心概念下的「主角」。】

  【所以，現實世界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死亡而毀滅，也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出生而存在。】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個體的生命無關於世界的存亡，因為個人的意志不是世界的本原，世界的本原就是世界本身！】

  【此為，唯物。】

  ……

  趙思恍然：

  「所以你是說，那些結局世界之所以能夠在沒有主角的情況下繼續存在，是因為它們變成了唯物的世界？」

  【……】

  【……你覺得神仙亂飛的洪荒，能是唯物世界嗎？】

  趙思沉默了一下：

  「應該不是……」

  【那肯定不是！】

  【正如菩提老祖沒辦法讓猴子煉假成真，本系統也做不到讓唯心的世界變成唯物，充其量只能模擬，使之在某些方面看起來像是唯物世界……】

  趙思皺了皺眉：

  「怎麼個模擬法？」

  【唯心的遊戲世界，終歸是免不了主角存在的……那麼您覺得主角是誰，才能使遊戲世界看起來就和現實世界一樣，都沒有主角的存在呢？】

  這話一出，趙思仿佛又抓住了什麼，目光中似懂非懂：

  「好像有點猜測了……能直接說答案嗎？」

  【抱歉，本系統對此無可奉告，您若還是心有迷惑，那麼接著往下看就行了……】

  這是……怕劇透？

  趙思心有所悟，於是也不與系統再扯皮了，只繼續認真看著林六的劇情變化。

  直覺告訴他，林六這看似自取滅亡的選擇，或許反而就是完美通關的途徑……

  ……

  【猴子的一番話，讓你突然認真思索起來。】

  【「為什麼主角死了，世界卻還是能存在？」】

  【這個被你視作「本就應當如此」，於是從來沒有仔細想過的問題，莫名躍入你的眼帘，引起了你的關注。】

  【但你最終只是想了想，就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下去了，一來是你信息不全所以本來就想不明白，二來則是不管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都與你無關了。】

  【因為在你只需要知道，犧牲自己可以換取其他人生存，那麼這就足夠了，你不必再關心其中的原理……】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你繼續靜靜地看著凡人們的努力奮鬥。】

  【新天庭一百三十五年，世上第一盞具有實力意義的電燈誕生，並很快投產，進而成批量地走進千家萬戶。】

  【電燈的光亮，宛如刺破暗夜的太陽之光，它正式向世界宣布：夜晚從此也屬於人類了！】

  【新天庭一百四十年，有線電報正式投產，它標誌著凡人間信息的傳遞從此邁入了新時代！】

  【……】

  【新天庭一百五十年，在各項新時代發明都陸續投產之後，電力產業正式取代了原本的蒸汽產業，大量工廠的動力從蒸汽機變為了電機，進而極大地提升了生產力！】

  【除開工廠，百姓生活也因電力的大規模使用而便利萬分。】

  【電燈、電報、電扇、電熱毯……】

  【這些東西技術含量可能還不是很高，但對普通人的生活，那提升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整個人間，都在伴隨電力的廣泛應用而走入一個新時代，一個前所未有，區別與過往一切時代的時代……】

  【可令你感到不悅的是，這些建設成果依然大多是建立在燃燒木炭的基礎上的……他們雖然用起了電力，但電力在自然界中卻不存在可以直接利用的資源，以致於他們需要用別的能源來發電。】

  【比如用火力來發電，比如用水力來發電，比如用風力來發電……但就是沒有用太陽能來發電的！】

  【因為太陽能很難被利用來發電，而且太陽能利用率很低，這實在不划算。】

  【這讓你很鬱悶，因為你好不容易才把太陽變成物質形態，本以為大家會很快用上，沒想到大家根本就用不了……】

  【但你也沒有太過生氣，畢竟這是技術性的難題，你沒辦法強逼著他們去做到太過超模的成就。】

  【唯今之計，只能是相信後人的智慧了！】

  【不過，你並不清楚做到這些還需要多長的時間，因為你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個世界正在一點點地變成你不認識的樣子，讓你不敢揣測……】

  【泥土、水、空氣、植物、動物、日月星辰……雖然它們看起來還是原本的模樣，但在神力的仔細感應下，你分明發現它們絕對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些東西了！】

  【猴子說的對，物質化，代表著夢境天地與洪荒的差別會越來越大，直到截然不同……到時候，這方天地間一切源於洪荒的痕跡，都會被徹底抹掉，以至於二者風馬牛不相及……】

  【而越是如此，你就越是心有所感：這個物質化的世界，正在逐漸排斥一切非物質的事物。】

  【而這些被排斥的事物中，就有神靈與修士，已經有不少麾下真神來向你稟報了這份趨勢！】

  【對此你當然知情，因為你也在被排斥的範圍中……】

  【與此同時，一個末法時代也正在一步步降臨！】

  【你一手導致的災難，它來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