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老闆會被抓嗎u0026共融
2024-09-19 04:38:23
作者: 黑白狐狸
時間退回幾個小時以前。
「老城市,新活力」主題數位化膠囊展結束三個小時以後,關晞回到長樂坊項目辦公樓,走進郁賁的辦公室,反手關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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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賁明顯有些不自在,面孔微微發紅:「關門?你沒事關什麼門。」
關晞直截了當:「我要你取消今天下午的商務會議。」
郁賁眉頭微皺:「理由。」
關晞報出永大集團白老闆的名字:「我覺得他不對勁。」
郁賁顯然被這個消息砸得發懵,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問出愚蠢的問題,而是立刻登上門戶網站,搜索他的名字。
果然。
郁賁面色難看。
大概有一段日子,這位白老闆的名字都沒有出現在相關新聞報導中。再向前翻,蛛絲馬跡大概出現在半個多月前:永大集團的新聞中不再出現他的身影。
這麼喜歡作秀的人消失於公眾視野,這是一個異常糟糕的信號:他被抓了嗎?如果被抓,是否意味著他欠下的債務無力償還?
大浪高高捲入半空,沙灘上的人們卻依舊歡聲笑語。
最壞的後果是什麼?
郁賁的後背冒出冷汗。他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握住滑鼠的手冰涼。
永大集團和卓秀集團不同。卓秀集團向來是現金流運營,但永大集團,一直負債運營,而且從2019年開始,永大集團的房地產線就已經不發年終獎了,員工的年終獎改為春節期間2個月年假。
從2019年開始,郁賁已經開始暗示身邊的人,不要買永大集團的住宅。
他見過白老闆。作為同行,還是競爭公司,他很清楚這個人有多喜歡「大」,性格激進,不顧後果地擴張、拔高槓桿。
徹頭徹尾的負債運營啊。
這樣爆多大的窟窿?百億?千億?還是……
郁賁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敢想。
郁賁馬上說:「施遠也需要調整日程安排。」
關晞卻委婉地說:「郁賁,這是子怡姐的職責範疇。」言外之意是,這將由君子怡決定,並不建議他插手。
郁賁愣住。
他突然意識到,他和君子怡現在在一條船上。
郁賁抬眼看向關晞:「君子怡怎麼說?她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施遠?」
關晞模稜兩可道:「這要看子怡姐的安排。我們只要支持子怡姐的決定就好。」
君子怡與關晞的結盟,推動了數位化業務與長樂坊項目的結盟。如果君子怡有意隱瞞,長樂坊項目要相應保持緘默嗎?
郁賁垂眸思索,閉上眼。
白老闆不一定被抓。
商業社會從來是利益相關的遊戲,白老闆的利益鏈條上上下下不知牽涉多少人,這些人難道會袖手旁觀?
但如果君子怡不替長樂坊說話,長樂坊項目一定沒有資源。
只有長樂坊好,他才能好。
郁賁終於睜開眼。
這不算背叛,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或許施遠沒能及時知道,但他總會知道的。郁賁這樣告訴自己。他努力忽視了其中隱含的裂痕,並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郁賁沉聲說:「好。」
關晞點頭:「現在,我找個理由替你推掉這個日程。而你,和我去吃個工作餐,當做毫不知情。」
……
面對即將到來的行業海嘯,無論關晞還是郁賁,都沒什麼吃工作餐的心思。
而中秋節當天,開門的商家並不多,長樂坊附近也沒什麼可吃的。
甚至連陳記糖水都早早關了店,回家吃團圓飯。
郁賁聲音乾澀地告訴關晞:「我知道有一家店。」
關晞跟著郁賁的指引,把車子繞到大路上,平穩地開著。
郁賁看著視線中隨處可見的滿月裝飾:「今天休假。你可以不用在這裡。回家,陪陪你的……」他想說陪陪你母親,但又想到關母歇斯底里的樣子,閉了嘴。
關晞轉動方向盤,面色沒什麼變化:「晚上吧。晚上我再去看她。」
郁賁心中紛亂,隨口道:「你們講和了?你媽媽向你道歉了?」
關晞的表情還是淡淡:「沒。」
郁賁「哦」了聲:「我以為你有解決的辦法。」
「沒有。」關晞搖頭,「我和你同樣茫然。身處於大時代中,我們就和蜉蝣一樣短促而渺小,怎麼能猜到未來的走向?」
郁賁說:「但你看起來很篤定。」
關晞說:「茫然不影響我繼續向前。或許為了理想。或許單純不想妥協。誰知道呢。這不重要。」
她回過頭,清清楚楚地告訴郁賁:「我們必須接受命運所有的安排,並好好地走下去。」
郁賁站定了,看著她的背影。
可能關晞自己都不知道,她以怎樣的頻率提起「理想」這個詞。在職場中,這個詞代表著失敗,出局,關晞不可能不懂。
郁賁的心再次被刺痛。
郁賁。他問自己,你被什麼刺痛?
……
中秋節當天的咖啡店幾乎沒有客人,映入眼帘的是一溜長長的、黃色的木頭吧檯。
「這家店是潘喬木推給我的。」郁賁說,「老闆從前在太平館做廚師,是本地人,逢年過節都開業。」
吧檯前放麵包的玻璃柜子空空如也。郁賁熟稔地告訴老闆:「兩份太平牛排。」
老闆點點頭。
關晞在吧檯前坐下:「太平牛排?這不是太平館的招牌嗎?蔣中正很喜歡太平館,周總理結婚也在太平館擺了酒。」
郁賁有些訝異:「我只知道太平牛排和烤乳鴿。」
老闆的動作頓了頓:「這位小姐,你很熟悉太平館的歷史?你也是本地人?」
關晞說:「唔。我是給地塊做文化挖掘的。以前幫北京路整理過太平館史料。」
老闆熱情地告訴郁賁:「太平館是周總理和鄧穎超結婚擺酒的地方。」說完,轉向後廚。
郁賁坐在一邊,心中還在想著白老闆是否會被抓,心煩意亂。
關晞想了想,拍拍郁賁的肩膀,用手指蘸水在棕黃色的木頭吧檯上寫下「番菜」兩個字。
番菜?
「當西餐和中國口味結合,就是『番菜』。你說的烤乳鴿,就是番菜。」等菜的功夫,關晞拉著郁賁閒聊,「在香港還沒成港的時候,西餐最早從澳門傳入香山縣,現在的珠海市歧關。但是歧關太小,所以最後由當時的海上絲綢之路重鎮,越城,承接全部的西餐需求,而當時最繁華的西關,就活躍著大量西餐館,西關富豪以西餐待客的記錄,最早出現在1844年10月,潘仕成以『西餐』宴請法國公使——吃老鼠。」
郁賁緊繃的面孔有些鬆動:「老鼠?!」
關晞也笑起來,刻意多說了些:「公史的隨員伊凡寫了回憶錄,說:『他們用歐洲禮儀來招待我們,也就是說,一個中國僕人,學會做某些可怕的英式食物。這個可怕的食物,是一隻老鼠!不缺頭也不缺尾!我們甚至能看清死屍並不年幼:上顎的門牙很長,與遺忘在紙盒底下的兩條老魚一樣發黃。』」
關晞是優秀的公關從業者,講故事繪聲繪色,郁賁露出一點微笑。
關晞觀察郁賁的神情,繼續說下去:「太平館的創始人,就是從前在洋餐廳當廚的粵仆,叫徐老高。他從洋餐廳離開以後,就在越城的街邊,挑著籮擔賣了一段時間煎牛排,賺足了開店的錢以後,就在1860年,在越城,開了中國人做東家的第一家西餐館,在『頗合本地人胃口』的同時,更合外國人胃口,一炮而紅,很受官方追捧,1926年7月,國民革命軍北伐誓師,就是太平館包辦的茶點。」
說著,老闆端了兩份太平牛排上來,推到兩人面前:「小姐,你很懂啊。以前,太平牛排在美國的上流社會很有名氣。」
關晞笑著說:「是很有名。1861年2月22日的《紐約時報》,有一篇新聞專稿《清國名城越城遊歷記》,裡面說,當時的紐約人都在談論一種最豪華的清式大餐,是用牛排做的。這個記者早就聽說太平館牛排美味,特意前去嘗試。」
吧檯位是肩並肩的,郁賁坐在關晞身邊。
郁賁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面色沉穩下來,開始回應關晞的話:「有意思。我們叫『番菜』,叫西餐,可紐約人叫它『清式大餐』。甚至很難講,是西方影響了中國,還是中國影響了西方。」
關晞見郁賁恢復冷靜,這才叉了太平牛排一下:「西關深受海內外多種文化影響,是共融。」
「共融。」郁賁感嘆,「還記得原住民鬧事那天早上嗎?我們在周記茗茶居吃早茶,小周老闆就說,茶飲茶飲,茶和飲料早就共融了。」
關晞微微一笑,放下叉子。
「對,共融。」她說,「這個故事正是最好的例子。我們要找的長樂坊「噱頭」,就是共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