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對弈開局
2024-09-19 03:54:09
作者: 花下一壺酒
楚元宵盯著三品仙門天策府主的名頭去往北海的這一年,在九洲後來的青史上,被記載為天啟元年。
先前的石磯洲雲林宗一行,年輕人說到做到,當真一劍劈碎了那座四品山門的主峰山頂祖師堂。
因為山門那邊坐著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剛現身出來就以一身絕頂修為鎮住了整個雲林宗,導致楚元宵光明正大站在主峰山外出劍時,整個雲林宗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動一動手指出手反抗。
收回了木劍的楚元宵重新回到雜役峰那邊,笑看著表情複雜的章錦淮,道:「你看看,當年你們拳頭夠大,搶機緣的時候說下手就下手,結果後來被我家蘇先生來了一出還施彼身,現在又被我來了一處狐假虎威,這算不算現世報?」
章錦淮有些無奈,側過頭看了眼身側依舊面無表情的韓元賦,「你沒跟他說我改過自新了?」
韓元賦聞言沒好氣瞥了眼這傢伙,「你見我說話了?」
章錦淮似乎是有些生氣,「你他娘的那麼聰明,就不知道提前設個局漏個風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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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元賦冷笑一聲,「老子天天挨你們雲林宗門下弟子的揍都沒夠,你看我很有閒工夫?」
章錦淮聞言一滯,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破口大罵道:「失算了失算了,這幫狗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等著老子當了宗主的,我打斷這幫不省心的狗腿!」
楚元宵也懶得搭理這個故意賣乖的傢伙,想了想之後淡淡道:「你們雲林宗當初花了四成的宗門氣運,才把韓元賦換回雲林宗,我現在也不能說搶就直接搶,畢竟我還是講道理的,不像當年的你們。」
章錦淮哈哈一笑,「確實,楚道友可比我們這幫人有格局得多了,那不知道友覺得應該給個什麼價?」
楚元宵笑了笑,「你們當年在鹽官鎮故意針對我,背後是有人指使吧?這筆帳咱們要不要也擺開來算一算?」
原本以為今天還能有進帳的仙家章公子,這一刻聞言直接一臉的呆滯,「這帳還能這麼算的嗎?」
「不然呢?」楚元宵挑眉看著這個好像不太服氣的傢伙,「那以章公子之見,是覺得楚某還應該將你們那一半家底再還給你們?」
「不用不用,這麼算就挺好。」章錦淮此刻看著那個站在雲海之中的黑衣年輕人,越看越覺得他那個表情有些危險,趕忙擺手拒絕,低頭認慫。
雲林宗的這一局,大概在當初他們為了宗門利益接受了某些幕後人的指使,跑到鹽官鎮做買賣的同時針對了那個少年人,從那一刻就註定了會有今日這一劫。
九洲人間向來都有慣例,搶人機緣如同殺人父母,眼前這傢伙今日還算克制,說是來算帳的,結果既不殺人也不放火,雖然劈碎了雲林宗祖師堂,但其實沒有傷到任何一個人。
這種殺一半留一半的做法,要按江湖規矩,已經算是很手下留情了,畢竟人家如今勢大,真要屠滅滿門也不是做不到,所以這樁買賣在雲林宗這邊看來雖然丟人丟到家了,但在錢財人命上也不算太虧,畢竟當初在鹽官鎮,他們可是等於要了人家的命,真要一報還一報的話,雲林宗恐怕得關門。
如今這個局面,頂多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數年的宗門功業等於白忙活了,總比人家直接連山根水運都給拔了要好一些的。
楚元宵看著章錦淮一連串風雲變幻的表情,想了想之後又突然退了一步,「雖然我是來換人的,但你們當年掏了四成宗門氣運也是個事實,我是儒門弟子,不能砸了師門的招牌,所以我還可以再退一步。」
說著,他轉頭看了眼韓元賦,道:「我們搭了個名為天策府的台子,估摸著也能幹點事,我這一趟其實就是來請你回去當知事的,但去不去還是要看你的意願。如果你不樂意,以後也可以繼續留在雲林宗,山門不用再封的話,以你的本事想必也能混得不錯。」
韓元賦在此刻終於不再是面無表情了,他先看了眼對面的楚元宵,隨後又側頭看了眼章錦淮,想了想之後才道:「當年搶你水韻,是我欠了你的人情,但其實也欠雲林宗的人情,所以你現在給我的這個選擇,好像怎麼選都不太當人吧?」
楚元宵笑了笑,「那你以為,當年我那一身的水韻難道是白搶的?」
韓元賦見這傢伙大大方方承認,也沒覺得意外,只是想了想之後笑道:「那要不然也讓我學一學你,騎個牆頭如何?」
楚元宵有些好笑,「好傢夥,說想法之前先帶上我,意思是我不同意也不成了唄?」
韓元賦笑了笑,「既然大家都不是好東西,那我自然也沒有客氣的必要了。」
「行吧。」楚元宵聳了聳肩,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要是再不同意,好像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
北海羅酆山,大名鼎鼎的墨大先生如今已是新的酆都之主,卻還是如當年在鹽官鎮時一樣,一身白衣白靴,雲紋鑲邊,還是一樣的雌雄難辨,膚白貌美。
這位靠著一腦子的好算計搶下了酆都,讓魔族遺民一脈重新爬上了天下之爭這張棋盤的墨先生,此刻領著麾下魔鬼兩族一眾遺民,就在羅酆山巔等著那個人族來此下棋。
天高雲淡,海風習習,整個羅酆山在今日猶如一頭洪水猛獸,俯臥在北海深處的海面上,正在等待著那個替人族來和談的年輕人,似是一言不合就要暴起噬人。
如今的楚元宵,也已經是正兒八經的三品仙門的宗主,天策府這個在九洲之內最新立起來的山門,到如今其實也沒有多少人,不過卻是臨淵學宮共議之後親自頒書認可的三品,跟四大劍宗、承雲帝國這些勢力一個品級。
早前在臨淵學宮的共議期間,諸子之中當然還是有人不同意的,畢竟按照學宮規制,要成為三品仙門就必須要有兩條不可逾越的鐵律,一是對九洲人間有大功德,足夠頂天的那種,二是必須要有至少一位十一境打底,成為三品仙門的中流砥柱。
對於天策府而言,擔任府主的楚元宵身上並不缺戰功,江湖人可能未必都清楚,但臨淵學宮不會對此事有異議,北海渡船、東海高陽城,也包括後來的雲夢澤,全都是勒功帳簿上排在最前面的幾筆功勞,哪一樣都能掛上一個楚元宵的大名。
諸子之中有人反對的真正原因,是這個突然冒頭的天策府,在戰力上缺了一角。
雖然天策府聚集了一大堆從鹽官鎮而來的年輕人,這些江湖後輩接下了鹽官大陣積攢了萬年之後,徹底崩碎的那一場氣韻之雨,真正踏上修行路之後,修為一日千里也不為過,遠比苦苦修煉千百年的江湖人要跑得更快。
但時至今日,他們也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正邁入十一境。
臨淵學宮諸子中人,有人堅持學宮規制不可破,認為他們有八境九境,所以許天策府成為五品,但沒有十一境的話,三品是絕對夠不到的。
不過在這一刻,臨淵學宮好巧不巧又來了位楚元宵的師門,白衣大劍仙李乘仙。
這位喜好喝酒,四處雲遊的大劍仙,在楚元宵下了崑崙墟之後見了徒弟一面,然後就御劍遠遊回了西海嘉陵關,但他這一趟卻不是去守城的,而是去找了一趟那位替他守了幾年關,高座城頭萬年的獨身大劍仙元脩。
當初在長安城,徒弟求親於承雲皇室,德明皇帝說過要讓楚元宵必須頂上一個三品身份在身上,從那個時候開始,這位大劍仙就已經把主意打到了那位無牽無掛的西海大劍仙身上。
等到回了嘉陵關的李乘仙再從嘉陵關出來,天策府就多了一位十一境的坐鎮大劍仙,姓元,單名一個脩字,只不過他依舊不曾離開嘉陵關而已。
臨淵學宮的那群反對者,認為天策府這樣東拼西湊硬拼一個三品仙門出來,有投機取巧之嫌,只是那個親自拜訪臨淵的白衣大劍仙說了,如果那位不同意他徒弟成為三品仙門的宗主,那他李乘仙也不介意幫徒弟問劍一場。
總不能三座師門有兩家都在臨淵動過手了,他這個劍宗師父一點表示也沒有嘛!
白衣大劍仙大大方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坐在臨淵學宮碑林之中的一幫諸子聖人,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過去這幾年裡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最早的時候,有個提著雀頭杖的老頭在碑林里把道門某位天君給打了,結果被那個守宮人祁老頭輕飄飄一句「甲子之內不許進碑林」就給抹過去了。
後來進門的那個法家蘇三載,倒是沒有直接動手打人,可他三言兩語就把一幫子共議聖人給一頓臭罵,然後還大大方方從祁老頭的酒窖里搬了一大堆酒離開,這事做得比動手打人還狠。
如今這位白衣又來了,張口就要動手問劍,還是站在碑林裡面光明正大說出口的,紅果果的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就問你們誰敢不同意?
一個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的小子,攤上這麼三個護犢子的師門,都快把那年輕人送上天了,當真是欺人太甚!
只可惜,不服氣的一幫共議聖人們事後把這事捅到了三教那三位老人家面前,就要回來一句反過來把他們臉打腫的回覆。
「沒事就多去打打仗,天天吃飽了在學宮裡耍嘴皮子,也不嫌站著說話不腰疼。」
好嘛,三位十二境都開始這麼光明正大的拉偏架了,還有個屁的理可以講。
如此一連串的故事過去之後,天策府就這麼光明正大坐到了三品的行列裡面,而小鎮出身的那幫年輕人,也順理成章成了九洲萬年以來最年輕的一批三品仙門宗主和長老,也算是開了天下之先河。
……
天啟元年,節氣春分。
北海羅酆山以南千里之地的海面上,來了個一身黑衣背劍佩刀的年輕人。
在年輕人的身後自然還跟著一群人,比如那位承雲帝國一品長公主李玉瑤,還有那個風華絕代的萬妖之王塗山琉璃,再比如楠溪姜氏嫡女姜沉漁,一同出關離開了雲夢澤的青玉跟青霜,元嘉劍宗喬浩然,龍泉劍宗歐陽…
不過,那座新成立的天策府,此刻反倒就只來了府主楚元宵這一個人。
九洲與羅酆山之間,在這一刻隔著千裏海面隔海相望。
雌雄難辨的墨千秋在羅酆山巔感受到南方那一股煊赫氣勢的那一刻,突然輕笑著點了點頭,「莊稼種下去,又苦苦等了這麼多年,終於也到了該見收成的時候了。」
話音落下,這位新的酆都之主一步跨出從山巔消失不見,再現身時已經到了雙方之間折中的位置處,盤腿浮空坐在雲頭,笑眯眯看著南方的某處海面,靜等著那個對手來下棋。
五百里之外,楚元宵站在眾人最前方,同樣看著北方那處雲頭,準備起程赴會。
楚元宵身後,一大堆來替他助陣的各族人物,此刻表情都有些凝重。
當年從一副象棋開局,今日又要以一局圍棋結束,天下之爭被這樣安排,也算是處心積慮,蓄謀已久了。
萬妖之王塗山琉璃對於這幫傢伙如此無聊之舉有些不耐,抬眸看了眼五百里之外的那座雲頭,淡淡道:「若是讓我出手,我保證他不能活著回到羅酆山,對面那五百里的距離,就是他的鬼門關!」
眾人聞言微微一靜,幾乎都沒有說話。
今日來的這些人里,唯有這位風華絕代的萬妖之王是個特例,身為整個天下九洲四海都拔尖的大神仙,她其實應該跟李乘仙、公孫綠衣還有青帝楊文沐等等這些大神仙們一樣,呆在九洲陸地上的某處,防備對面魔鬼兩族可能出現的突襲。
只是這位萬妖之王偏偏不喜歡守株待兔,好像也不怎麼關心還在雲夢澤之中的萬妖朝,說是逛完了九洲陸地之後,還想逛一逛四海,所以就鶴立雞群跟著來了北海,成了今日赴會的少年人里唯一的一個異類。
楚元宵站在最前方並未回頭,聞言笑道:「陛下,如今魔族和鬼族復起,人族與陸地妖族聯手,第三家的海妖一脈被打回了四海龍宮失去資格,天下的歸屬就又回到了一場面談之間…」
他抬起一隻手橫擋在雙眼上方,遮住陽光眯眼看了看遠方的海面,這才繼續道:「今日的這一局棋是某些人的有意為之,等於複製了萬年前人皇與魔尊之間的那一場面談,當年是魔尊自願兵解保下了魔族一脈,讓他們融入人族,今日這一局就不好說對面是想如何了。」
塗山琉璃聞言挑了挑眉,還是沒覺得這有什麼意思,「彎彎繞繞算計來算計去,你們也不嫌累得慌,直接拉開架勢打一架不比這痛快?」
楚元宵有些無奈,終於回頭看了眼那位站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的妖皇陛下,苦笑道:「陛下,你可別忘了起程來北海之前,你答應了要聽我的安排。」
塗山琉璃聞言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隨意擺了擺手,「沒忘沒忘,聽你的就是。」
喬浩然跟歐陽兩人並肩站在人群最外圍,此刻看著這兩人之間這個對話的氛圍,喬浩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轉過頭朝著身側的歐陽擠了擠眼睛,一臉的古怪之色。
自從龍泉祖師歐劍甲消失在東海之東後,龍泉劍宗一脈就變得有些瘋魔,要麼是窩在高陽城裡玩命練劍,要麼是跑到兩軍陣前瘋狂打架,全宗上下都憋著一口氣要給祖師爺報仇。
歐陽這一趟北海之行,其實是被喬浩然硬拽著來的,兩人之間是朋友,喬浩然大概也是怕這個同為劍修的傢伙太過刻苦,到頭來過剛易折再把自己練廢了。
歐陽對於喬浩然的表情沒給什麼反應,只是看了眼站在最前方的楚元宵的背影,始終都沒有說話。
熱臉貼了冷屁股的喬浩然也不生氣,繼續笑眯眯看著這群人之間的交談,姓楚的這傢伙一共也沒走多少年的江湖路,怎麼身邊就突然多了這麼多女子,而且還一個比一個好看?
天賦異稟,還是命犯桃花?
楚元宵並不知道喬浩然這傢伙又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眼見那位女子妖皇答應了不會節外生枝,他才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環視了一圈同行之人。
「諸位,今日送行就送到這裡吧,接下來這一局棋我儘量保證不輸,但對面是棋道高手,我也不敢保證能勝,諸位還是儘快回九洲去,防患未然比較好。」
李玉瑤定定看著一臉笑意的年輕人,想了想之後解下腰間佩劍七里河,將之遞到了楚元宵的面前。
他是大道親水,七里河則連著祖宗四瀆之一,保不齊就能派上用場。
楚元宵笑著看了眼白衣姑娘,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接過長劍提在手中,想了想之後又抬手輕輕摸了摸姑娘的那張俏臉,這也是他真正第一次這麼冒昧。
李玉瑤在這一刻,一雙晶瑩剔透的耳垂明顯有些泛紅,但她始終沒有躲開那傢伙伸過來的手。
周圍眾人看著這對已算半個夫妻的年輕男女,有人眼神複雜,有人則是一臉笑意,也有人滿臉平靜,但自始至終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楚元宵也沒在意旁人,收回手之後笑了笑,「你也回去吧,我一回九洲就去找你。」
李玉瑤輕輕點了點頭,但並沒有直接轉身離開。
楚元宵也沒再多說,看了眼眾人之後抬手告辭一聲,然後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
雲海之上,等待依舊的墨大先生看著出現在面前不遠處的年輕人,滿臉笑意沒有說話。
楚元宵看了眼那位已經擺好棋盤,坐在棋盤一側的白衣文士,想了想之後抬手抱拳行了一禮,「多年不見,元宵來遲,有勞先生久等。」
墨千秋笑著點了點頭,抬起手朝著棋盤對面的位置禮讓了一手,笑道:「不必多禮,坐吧。」
楚元宵從善如流,抬步走到那張棋盤一側,順勢在雲頭上坐了下來。
墨千秋自始至終都是一臉笑意,見年輕人落座安穩,這才笑道:「聽你話里的意思,有些事你應該是已經猜到了?」
楚元宵輕輕點了點頭,又低下頭看了眼那張棋盤,抬起手從棋奩中撿起一枚黑子,順手按在棋盤上,起手天元。
「當年的象棋,先生起手炮八平五占了先手,今日這一局就讓學生占個先手如何?」
墨千秋看了眼年輕人下的那一枚黑子,搖了搖頭笑道:「金角銀邊草肚皮,你這一上手就來一手天元位,可是有些浪費這一出先手了。」
楚元宵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淡淡道:「天下四分,魔鬼兩族都是殘軍,合二為一占一方,另外陸地妖族、九洲人族、海妖一族三家各占一方,這第一手下在天元位之後,棋盤四分,剛剛好。」
墨千秋聞言挑了挑眉,拾起一枚白字放在了棋盤一角的星位上,抬頭看著對面的年輕人笑道:「這麼說來,好像也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只是如今的海妖一脈已經先一步被打成了殘廢,已經丟掉了爭雄天下的資格,所以這屬於海妖一脈的一塊,就歸我魔族如何?」
楚元宵聞言搖了搖頭,拾起一枚黑子放在了那枚白子一角,道:「海妖四大龍王,除了那位東海龍君被斬,其餘三位龍王都健在,加上海龍祖地的壓箱底都已在東海龍宮,所以也不能說海妖一脈盡失其地,真要巴拉巴拉的話,還是可以再打一架的。」
墨千秋緊跟著又接了一枚白子,挨著先前一手又長了一手,「真要說打架,如今的魔鬼兩族也未必會比海妖一脈差,我倒是覺得將海妖一脈並掉會更好一些,畢竟是沒有真正握在你我手中的一脈,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楚元宵並不贊同,搖了搖頭再跟一手,「大先生殺心太重未必是好事,其實真要說戰力,當初羽翼俱全的鬼族正好就是一軍,可大先生一定要設計除掉先後兩代鬼王,這一步棋雖然精,但並不妙。」
墨千秋聞言搖了搖頭,隨意道:「以殺止殺,以戰止戰,非做不可。」
他說著話,抬頭看了眼四面雲海,道:「上古諸部的先王之中,就連寸傷未受的妖皇都已老死隕落,到了如今就只剩了鬼族那位黑袍一個。真要說打架,三教祖師也許能打敗他,但要想讓他低頭無異於天方夜譚,非智者所為。」
楚元宵聞言嘆了口氣,手下落子不停,道:「學生棋藝不精,始終覺得棋盤爭雄,能湊一子就是一子,每少一子就等於少了一分能贏的希望,所以只能錙銖必較步步小心,自戮殺子可不是個好選擇。」
「小處失先,大處爭勝,棋道不一定處處都要贏。」墨千秋笑了笑,「婦人之仁可不是執棋人該有的習慣。」
說罷,這位新任酆都之主似乎是不太想跟年輕人繼續爭論,所以手下落子的動作微微頓了頓,抬眸看著年輕人笑道:「說起來,你孤身犯險來我面前,就不怕我出爾反爾直接抬手將你拍死?」
楚元宵也不意外,淡笑道:「學生當年與大先生在五方亭下棋時,還要借那位兵仙的力量,可如今都被照顧了這麼多年了,也總該有些擔當不是?」
墨千秋不置可否笑了笑,突然抬手朝著年輕人身後的方向招了招。
下一刻,原本層層翻湧的潔白雲海,一瞬間鬼氣森森,魔霧翻湧,十幾道氣勢雄渾的身影隱隱約約出現在漆黑一片的魔霧背後,若隱若現,凶焰滔天,剛剛好就在楚元宵背後不遠處!
原本只有一對一的雲海對局,在這一瞬間形勢斗轉,成了一人深陷重圍之中!
不僅如此,在兩人落座對弈的這片雲海之外,靠近北海羅酆山的一側,一片片混合著兩族遺民的魔鬼大軍緩緩自海面上浮現出來,大軍壓境封鎖了北側整個海面,而楚元宵則剛剛好就處在對面的兵鋒威脅之下。
前後兩重手段,封死了楚元宵的所有退路,剛剛好是一出早有設計的十面埋伏。
墨千秋見布置妥當,這才笑看了眼年輕人,道:「單刀赴會確實是血勇之舉,可一旦對上某些不講道理的對手,你這一出就與赴死無異,當真不是好習慣。」
楚元宵聞言笑了笑,絲毫沒有深陷重圍的慌張,「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未必不是個好選擇,學生真要是該死,當年我在五方亭就已經死了。」
「哦?」墨千秋挑了挑眉,「此刻都到了這個地步,又是誰給你的膽量,還敢說你不會死?」
楚元宵笑了笑,同樣抬起手來朝著身後揮了揮。
「那咱們就來看一看,到底是誰的準備更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