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講道理
2024-09-19 03:44:19
作者: 花下一壺酒
楚元宵一路儘可能的腳步快跑,一邊皺著眉頭心裡自責,因為他既沒有料到朱氏在只隔了一天後就動手,也沒有想到朱氏會真的如說書匠路先生所說的一樣,會做如此有損陰德的事情!
隴右西涼一直都有很多風俗,比如無緣無故刨人祖墳有損陰德是要折壽的,再比如已故之人不可見天光,不然去了地下也會不得安生。
朱氏如此豁得出去,當真是不怕遭報應!
當少年跑到山腳下那個小山包跟前,看到的是那兩個老頭的墳都被掘平了的時候,他幾乎是瞬間便雙眼赤紅,整個身體都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過往的十三年間他從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憤怒過。
水岫湖柯玉贄,還有小鎮大姓朱氏,你們都該死!
「柯玉贄,禍不及家人,你踩過線了。」
說這句話的是跟在楚元宵身後到的白衣少女,一邊說著話,她眼神冰冷地掃了眼那些已經不自覺停手的朱氏家僕。
蹲在山包上的柯玉贄並未起身,只是笑眯眯看著站在山包下的兩人,擺擺手樂呵道:「不不不,李姑娘怕是誤會了!在下只不過是早上閒著無聊所以出來隨便轉轉,又正巧碰上這些人在這裡掘墳,就覺得新鮮所以瞧個熱鬧而已,可不敢擔上這主使的名頭!柯某身為江湖中人,豈敢如此有違道義?」
說著,他又轉頭看著那個已經眼瞳赤紅死盯著自己的泥腿子少年,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喲,這不是楚兄弟嗎?你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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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裝模做樣看了眼那兩塊墳地,有些吃驚道:「這是你家的墳頭啊?唉喲你瞅瞅,都快給刨平了!嘖嘖嘖,這朱家人也是,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竟然就來刨人祖墳?真不地道!」
還站在一旁的朱氏二管家聞言面色一變,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那撐傘的老嫗盯了一眼,嚇得他面色抖了抖,嘴唇囁嚅著最後還是沒敢說話。
楚元宵死死盯著柯玉贄那張笑意森冷玩味的臉,長吸了一口氣,然後冷冷道:「柯玉贄,我當時言語挑釁激怒你這件事,確實是有故意的部分,在這一點上我有些慚愧也不占理,所以你要為難我,我能理解,我甚至在挑釁你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鬥不過你就賠上一條命的準備!」
說著話,少年解下了自己別在腰間的柴刀握在手中,然後再次抬眸看著那個依舊玩味的富貴公子,繼續道:「但是我確實沒有想到,你會用這樣的辦法!甚至昨天有人提前提醒我的時候,我還隱隱覺得他說的可能也不一定對,但現在看來確實是我想得簡單了!」
「以前有人跟我說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的時候我不是很明白,但我現在有些明白了……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但現在說也有些晚了,你可以說這件事不是你主使,你也可以說是我主動挑釁的你,都沒有關係!無論如何這個仇都已經結定了,今天要嘛是你死要嘛是我死,你我之間必須得有一個人償命!」
少年說罷,血紅著雙眼提著刀直接朝山坡上的柯玉贄沖了過去。
但他還沒來得及跑出幾步,一個身背長劍腰佩長刀的白衣身影就先一步從他身側一掠而過,留給他一個長發飄飛的驚艷背影,同時一個淡淡的聲音隨之傳入耳中:「你只需要稍微拖住那個姓柯的一時半刻即可,我解決完那個老東西就來幫你,你打不過記得躲!」
小山包上,年邁老嫗陰森瞥了眼沖她而來的少女,彷佛隨時都會斷掉的聲音緩慢響起:「小姑娘,之前在無名巷的那一次,我們互不占理也算是未分勝負,但今日的你可算是挑釁在先了!你若執意如此,那麼你要是受傷甚至殞命,我水岫湖可都是不會為此向你們西河劍宗認錯的!」
手握刀柄拖刀前沖的李玉瑤聞言並未直接開口說話,手中長刀挽了個刀花改為刀鋒在前,簡簡單單四個字跟在刀鋒之後緩緩響起:「生死自負!」
那老嫗嘴角勾了勾,陰森一笑,她等的就是這句話,隨後朝著身旁的柯玉贄低聲說了一句:「公子小心。」
說罷,老嫗手中一團泛著絲絲黑氣的光圈氤氳而生,直直朝著少女砸了過去,一老一少兩人瞬間戰在一處,勁氣四溢,逼得朱氏一群家僕一個個臉色發白,只能往遠處逃離開去。
依舊站在小山包上的柯玉贄手腕一翻,一把摺扇憑空出現在他手中,隨意看了眼遠處激戰的兩人,他回過頭看著楚元宵輕蔑一笑,淡淡道:「雖然被冤枉讓我覺得有些委屈,但是我看你好像也不打算就這麼放過我,那就來吧,讓我看看你究竟準備怎麼讓我償命?」
楚元宵幾乎沒有猶豫,提著柴刀直衝柯玉贄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猶豫。
手持摺扇的柯玉贄吧嗒一聲打開摺扇遮在胸前,一隻腳猛地踩地發力,另一隻腿微微曲膝,一記膝撞直奔已到跟前的貧寒少年而去,勢大力沉,動作瀟灑,頗具風流。
楚元宵見狀迅速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如果正面相撞,他有沒有揮刀砍人的機會不好說,但肯定會被柯玉贄那一記膝撞給撞飛!
昨夜李玉瑤曾簡單跟他說過,這個柯玉贄是練氣士三境巔峰的實力,這具體是什麼樣的力量他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了一點就是如果被姓柯的實實在在打中一招,他絕對非死即殘!
少年幾乎毫不猶豫當即橫刀在身前,一手緊握刀柄,另一手撐在刀身上,用刀身去接那一記膝撞!
電光火石!
嘭的一聲,手持柴刀的少年連刀帶人倒飛了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之後,單膝跪地,雙腳撐在身後,兩手握刀插在泥地之中後退一大段距離才堪堪止住身形,嘴角已經隱隱有血絲滲出!
果然修行中人相比於普通人來說占優太多,柯玉贄輕描淡寫一計膝撞,楚元宵即便是盡力防守依舊還是免不了受傷,胸口鑽心的絞痛久久不散,眼前都開始一陣陣發黑!
細雨濛濛還沒有停,地面草被不豐全是泥水,這一招交鋒之後,少年已近乎成了泥人,後背、腳腕處全都同樣火辣辣地發疼!
這就不由得他不凝重了,道聽途說全不如親身感受一次來的直截了當。
富貴公子柯玉贄一擊之後也不追擊,而是站在原地笑眯眯看著少年道:「你看,上次見面我就說過了,你不明白仙家修士對你們普通人而言意味著什麼,現在看來你確實比我想的要稍微厲害一些,但也僅此而已了不是嗎?你覺得你還能接住我幾招?」
遠處單膝撐地蹲在地上的楚元宵咬了咬牙,低頭看了眼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腕和那把已經略微有些彎曲的柴刀,他抬起頭看著柯玉贄面無表情道:「你的話太多了。」
穩占上風的少年貴公子絲毫不以為意,「優勢占盡,不嘲諷幾句怎麼能贏得舒爽?難道對付你還需要我凝心聚力十分小心?不需要的。」
貧寒少年沒有說話,他抬起頭看了眼天上不斷落下的蒙蒙雨線,然後緩緩從地面上站起身來,持刀再次朝著柯玉贄沖了過去。
……
另一處戰場上,年邁老嫗最開始那一團黑氣並未能一招建功,少女從少年手中拿到的那把戰刀幾乎毫不費力將那一團黑氣一分為二,隨後竟然自主將之吸收消弭。
這是那把被人覬覦的戰刀自帶的能力,在老嫗那一股氣被吸收之後,那戰刀光澤似乎更明亮了一些,不太明顯,不易察覺,但確實有一些。
老嫗對此似乎也不意外,一掌拍開刀身之後,單手成爪朝著少女的頸間抓了過去。
李玉瑤身子後仰,空閒的那隻手掌撐在地上,雙腳凌空直踹老嫗心口,逼迫她回防。
兩人幾乎瞬間各換一招,一觸即分,不輸不贏。
退後兩步的年邁老嫗捏了捏拳,朝著少女森冷一笑,「小東西,方才只算是試探,接下來就別怪老身拿手段境界欺負人了!」
說罷,她雙手在身前迅速結印,周身氣勢陡然暴漲,無形中一圈圈起浪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涌動開來!
站在對面的李玉瑤微微眯眼,嗤笑一聲:「旁門左道,很厲害嗎?」
說著話,少女將手中長刀橫在身前,雙指夾著刀身緩緩抹過,在離開刀尖那一刻長刀之上驟然亮起一抹金黃色的光澤,一聲嘹亮的刀鳴聲響徹四野!
下一刻,她雙手持刀一刀橫斬,一輪形如半月的金黃色刀芒脫刀而出,直斬老嫗而去!
那刀芒上四溢的勁氣直接將沿途上不斷落下的雨滴四散崩飛,又如同利箭一般被刀芒裹挾,一同射向那氣勢還在拔高的老嫗!
年邁老嫗陰沉一笑,拔地而起,一拳崩碎了橫斬而來的刀芒,手掌上黑氣匯聚凝結成一隻方圓超過三丈的巨大黑掌,鬼氣森森!
她冷喝一聲,那黑掌順勢直接向還在地面的少女拍了下去!
李玉瑤冷眼抬頭看了眼那如壓城而來的黑色巨掌,毫不猶豫雙腿發力直直往後倒飛出去,躲開了黑掌的範圍。
那巨掌拍地的瞬間,激起地面無數泥水,如離弦之箭向四周無差別激射而出!
少女手中長刀瞬間挽出一連串刀花,將所有朝她而來的泥水全部砍碎!而後她長刀一甩,一串泥水從刀尖處甩落在地上,刀身再次恢復清亮光澤,纖塵不染,寒光湛湛!
雙方再換一招,又是不分勝負!
少女趁著空當抽空朝楚元宵那邊看了一眼,那邊兩個同齡人還在不斷纏鬥,準確的說,是貧寒少年提著那把有些變形的柴刀在不斷尋找機會攻擊,而那個手持摺扇富貴公子柯玉贄則是一臉貓戲老鼠的蔑笑在那裡逗著他眼中的那隻老鼠玩……
兩人之間,一人渾身整潔乾燥清爽,下了一早晨的雨對他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那個不斷攻擊的貧寒少年則是一身泥水沾身,形容很是狼狽,同時也很無奈,對面的柯玉贄甚至除了最開始那一招膝撞之外沒有再展示任何主動的攻擊手段,就只是看著他攻擊,然後防禦,再看著他攻擊,再防禦……循環往復,來來回回,他拿他沒有絲毫的辦法。
就好像最開始少女叮囑少年的一樣,他只是拖著,等待著她解決了老嫗然後過來幫忙。
少女轉回頭,看著再次一道磅礴氣機攻擊而來的老嫗,她側身躲過那一道攻擊,握在右手中的長刀瞬間換到左手之中,倒持刀柄順勢插在地上,空閒下來的右手掐訣,肩頭背後的長劍應聲飛劍出鞘,在空中旋轉一周,自然而然落入少女手中,雙手握住劍柄,長劍豎在身前,隨後兩隻手掌一搓劍柄,瞬間拉開,那長劍就一邊滴溜溜旋轉,一邊懸空在她身前,一化二,二化三,三柄劍尖朝上的古樸長劍如同列陣一般在少女面前一字排開!
對面的老嫗下一招還未脫手,見狀皺了皺眉頭,毫不猶豫收回攻擊改為防守!
「劍器行!」這一招她之前在無名巷就見過了,只是那時候少女的招式被北靈觀那位老道長打斷並未能用出來。
但既然當時見過了,老嫗自然不會不防備,所以她很自然地用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手段,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手印之後,方圓數十丈之內突兀間鬼哭狼嚎,一隻只泛著黑氣的骷髏鬼臉不斷憑空浮現出來,匯聚到一起,凝成了一道鬼臉密布、嘶吼不斷的巨大黑盾。
這不是實物,而是由老嫗修行的靈氣凝聚而成,從成型的那一刻開始就隨時準備落向地面阻擋飛散四溢的劍氣,另外那黑盾看起來如同活物,盾面不斷有鬼臉掙扎卻不得脫身,鬼魅嘶吼,陰氣森森,聞之目眩!
上上下下都透著某種陰森的詭異,這就屬於是魔道的手段了。
陣陣陰風呼嘯,少女猶如水中巨石,衣袂翻飛,長發飄動,但她身前那以一化三的三把長劍卻並沒有直接飛射向老嫗,而是突然四散開來,圍繞在對戰的兩人四周來往穿梭,如同戰場上環繞游弋在外圍的精銳騎軍,不斷尋找最適合攻擊的恰當機會。
劍器行,四大劍宗之一的西河劍宗壓箱底的手段之一,也是四大劍宗之中唯一的一位女子開山祖師的成名絕技!
如今的仙家江湖,沒有幾個人完整的見過這一整套劍招的全貌!
但同樣的,面對劍宗祖師公孫先生的完整劍器行,九洲之內敢說能無傷擋下這一招的人,也沒有幾個!
天下九洲,仙家修士不計其數,能做到這個地步,霸道得很了!
當然,如今的李玉瑤自然使不出完整的劍器行,但對面那老嫗也不清楚這到底是那一手絕技中的哪一招,只聞威名,不見真身,說的就是她現在的情況。
為求穩妥,那老嫗只能一手維持結印,另一隻手在雨中緩緩扭動手腕,四周落下的雨水在一瞬間被匯聚在她掌中,繼而分散凝結成三桿七尺長槍排列身前,形如實質,晶瑩剔透,快若閃電,直奔少女飛射而去!
李玉瑤看著那三柄勢若奔雷而來的長槍,下一刻彷佛忘記了那三柄環繞游弋的長劍,左手順勢拔起還插在地上的長刀迎面而上,一劈二砍三撥,將三槍挑離原來的路徑,隨後穿過槍陣一刀橫斬向老嫗腰間。
面色陰冷的老嫗森然一笑,「等的就是這一刻!」
說罷,她結印的那隻手突然一扭,那漂浮在高空之中的鬼泣巨盾怒砸而下,朝著少女當頭罩去!
處在巨盾砸落方向上的李玉瑤面色沉靜,眼見那黑色陰影越來越近也不見絲毫驚慌,心念一動,那原本游弋在四周的三把長劍瞬間調轉方向直奔高空中迅速下落的盾面而去。
三柄長劍與那巨盾相撞的瞬間,一圈圈宛如實質的金鐵交擊聲自那巨盾上蕩漾開來,緊隨其後的則是一聲巨大的爆鳴響徹四野!
黑盾上的無數鬼臉在那聲波之下彷佛更加痛苦,嘶吼的愈發悽厲慘烈,混合著刺耳的爆鳴聲,顯得更加詭異!
老嫗看了眼那三把與巨盾形成僵持的長劍,抬手正要抵擋少女橫斬而來的刀芒,但她突然面色一變,身形暴退,一隻手閃電般突兀抬起至耳畔,雙指一夾,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從虛空中緩緩現出身形。
「原來,不是以一化三,而是化四!」老嫗看著停住身形的少女輕蔑一笑,「那麼現在,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少女看著一臉得意的老嫗,也跟著笑了笑,眼神冰冷地輕輕念叨了一個字:「爆!」
話音剛起,老嫗用雙指截停的那把長劍就在她驟然驚變的表情中在她耳畔爆開!
嘭!無數絲絲縷縷的鋒銳劍氣驟然爆射開來,方圓三丈之內全部被劍氣籠罩,彷佛要將其中所有實物全部絞碎!
與此同時,那一聲攜帶著劇烈爆響的猛烈爆炸也幾乎瞬間將身處其中的年邁老嫗吞沒,黑沉的霧氣與瑩白的劍氣互相混雜在一起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而懸浮在高空中那口不斷壓著三把長劍落地的巨大黑盾也因維持不住形態而開始緩緩消散。
……
原本在與貧寒少年逗樂子的富貴公子柯玉贄無可避免地被這個陡然間的變故所吸引,在爆炸的那一瞬間那老嫗的氣息竟然詭異地消失了,他失去了對辛嬤嬤的感知。
這個變故太過突然,柯玉贄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就是這一刻!
不遠處一直在不斷尋找攻擊機會的楚元宵幾乎同時毫無預兆從左手中甩出了一件東西,直直朝著那水岫湖少宗主的腦門砸了過去!
緊接著,他甩出的左手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就又再次毫無預兆甩開右手,又是一件東西朝那富貴少年而去,但這一次卻是奔著腿去的!
對面那位水岫湖少宗主倒也機敏,絲毫不愧對他練氣三境頂峰的修為,雖然視線偏轉但依然感覺到了有個東西朝他面門飛了過來,下意識抬起手中撐開的摺扇擋在面前。
但是,當那飛過來的東西砸在摺扇上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又一次下意識微微偏轉了一半身形。
這個偏轉身形的動作做得毫不猶豫,但畢竟是慢了一點點,腿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迫使他低頭看向了腿部,長衫前擺連帶著底下的長褲一起被劃破,膝蓋稍上一些的位置被那旋轉著飛砍過來的柴刀劃出了一道幾乎見骨的巨大傷口,鮮血如注!
這就是練氣士與武夫之間的差別了,柯玉贄雖然不怯與楚元宵近身打鬥,但這只是因為他不認為楚元宵能傷到他,當然如果不是一連串的算計,這也是個事實。
但如果是三境巔峰的武夫,那麼僅僅是一把純靠一個少年的蠻力扔過來的柴刀,他可能連躲都懶得躲,在身軀這一點上,追求肉身不滅不朽的武夫要比追求羽化飛升的練氣士強悍得太多。
柯玉贄被砍傷之後不由地腦中空白了一瞬,當他再抬頭時眼中甚至還帶著些不可置信的神色,因為那把柴刀並不算結束,跟在後面的還有一個略顯消瘦的決絕身影!
楚元宵幾乎是使出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在柴刀脫手而出的瞬間就跟著沖了過去,趁著柯玉贄受傷來不及回神,一個肩撞將之撞翻在地,跳過去騎在他身上的同時一把掐住他的喉嚨,接著猛地後坐,一屁股砸在他的腹部!
一連串的變故幾乎是在瞬間發生,這個速度甚至讓已是練氣三境巔峰的柯玉贄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他先是被柴刀砍傷了腿,然後是被楚元宵撞倒,後腦勺就這麼實實在在的砸在了地面上,這讓他瞬間眼前一片漆黑,而脖子上那隻手借著慣性在落地的一刻讓他近乎窒息,再緊隨其後的腹部重擊則在瞬間讓他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兩眼還在發黑的柯玉贄連視線都還沒能恢復,騎坐在他身上的楚元宵咬牙切齒的聲音已經響起,「柯玉贄,你想過會有這樣的時刻嗎?」
這一刻,柯玉贄雖然腦子還在發懵,但基本也明白了剛才電光火石間的整個過程,還停留在脖頸處的手掌掐得他喘不過氣,臉色憋得漲紅,但依舊不曾服軟,咬著牙道:「好算計,好配合!」
楚元宵臉上也沒有什麼勝利的表情,只是冷冷回了一句:「還成。」
「咳咳!」柯玉贄費勁努力地捯了一口氣,免得自己真的被憋死過去,呼吸艱難地道:「有種你現在就弄死我,否則我保證你會不得好死!」
楚元宵臉上依舊沒有多高興的神色,這一刻他反而有些猶豫,殺人不是一件說干就能幹的事情!
畢竟,對於小鎮少年來說,人命不是他煮在鍋里的兔子肉!
「即便到現在,你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對嗎?」有些猶豫的少年聽著被他壓住的富貴少年,皺了皺眉頭問道。
「錯?咳咳……」柯玉贄面色漲紅,艱難呼吸的同時冷笑一聲道:「你一個泥腿子野種,讓我跟你道歉?痴心妄想!」
說完這句話,被壓服在地的富貴少年突然開始劇烈掙扎,力道之大甚至讓坐在他身上的貧寒少年差一點被掀翻下去!
胸腔中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的小鎮少年在這一瞬眼神中透出一抹狠厲!殺人而已,以前沒殺過不代表他做不了!
一念至此,他順手抄起旁邊的一塊稜角尖銳的石塊,毫不猶豫朝著那劇烈掙扎的柯玉贄當頭砸了下去!
「閃開!」
就在這一刻,緊張的氣氛彷佛一瞬間被拉長,眼神發狠的貧寒少年耳畔彷佛蒙上了一層紗布一般,聲音不太真切,但他仍舊聽到了遠處那個白衣少女略顯悽厲的驚呼聲!
……
李玉瑤在楚元宵制住柯玉贄的那一刻,毫不猶豫提刀擋在了那老嫗的畢竟之路上,一邊使盡手段阻擋那老婦人幾乎毫無收手的瘋狂攻擊,一邊注意楚元宵的動靜。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勸阻他停手。
殺人這種事在修行者眼中並不是多複雜的事情,但是那個小鎮少年只是一個普通人,殺人於他而言是另外一回事。
另外,那個柯玉贄畢竟是水岫湖少宗主,雖然她殺他並不需要任何猶豫,但是他殺他卻與自殺無異!一旦柯玉贄身死,楚元宵此生都將面對水岫湖無休無止的瘋狂報復!那是一個五品宗門的繼承人,還是獨苗!
這是現實,五品看起來似乎是不太高,但那時對西河劍宗這樣的頂尖豪門而言,楚元宵面對朱氏都幾乎束手無策,可朱氏在九品制中連不入流都算不上!擁有一對仙人境父母的水岫湖少宗主,不是連修煉是什麼都沒弄清楚的普通少年能面對的,那跟他被地府鬼差盯上沒有什麼區別!
就是這一刻,李玉瑤猛地發現她對面的老嫗那原本毫無保留的攻擊手段驟減,到最後更甚至直接選擇了罷手!
緊接著,彷佛是為了證明少女的猶豫,就在楚元宵抄起石頭要砸向柯玉贄腦袋的那一剎那,一股磅礴的氣息陡然從某個方向蓬勃開來,眨眼之間就朝著手臂還在怒砸下去的小鎮少年激盪而去!
心念電轉,她猛然想到了什麼,轉身朝著那個將要砸下手中石頭的少年喊了一句:「閃開!」
因為太過突兀,又很是著急,少女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地破音,顯得有些急切而悽厲!
還沒反應過來的楚元宵在一瞬間猛地發覺到自己仿若被一股巨力包裹住了一樣,再不能動彈分毫!
同時,一聲聽著極其溫柔的聲音在四周的虛空中緩緩響起,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小小年紀就要取人性命,心思如此陰毒,其罪當誅!」
最後四個字時,再不復絲毫溫柔之意,殺機畢露!
聽清了來人說話,感覺到周圍的空間開始不斷擠壓,彷佛要將自己碾碎,楚元宵忍不住心頭一沉,果然仙家手段不是他所能想像的,費勁心機將柯玉贄制服卻還是不能解決問題。
他垂眸看了眼已經停止掙扎的柯玉贄,卻發現他那張可稱俊俏的臉上此時正一臉陰毒之色,滿是殘虐的快意!
雖沒有開口說話,卻透著無盡的嘲諷!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想像不到的差距!
遠處,少女李玉瑤在變故陡生的那一刻毫不猶豫放棄與那年邁老嫗對峙,持刀轉身朝著少年的方向飛掠而去,她跟那少年做買賣時曾承諾過要保他性命!
這一刻時間彷佛停滯,少年身周的壓力不斷增大,少女飛掠的路途也彷佛無限拉長……
好像僅僅是一瞬間,又好像是經過了無限久遠的光陰,就在少女即將到達少年身側時,她身前的空間一陣氤氳,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憑空出現,直接擋住了她前掠的路徑!
美婦人甫一出現,就伸出一隻潔白修長的素手朝著少女拍了過去,淡笑道:「小姑娘出身仙門,卻與一個低賤普通人聯手對付仙家修士,甚至心懷歹意欲要致人死地,如此不辨是非,本座恐怕要代你家師長教育一番,免得小姑娘走入了歧途。」
飛身前沖的少女聞言冷笑一聲:「教育我?你算什麼東西?」
說著話,她眼中毫無懼意,一邊前沖一邊伸手一招,還游弋在外的長劍猛地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以到了少女手中。此時,她左手持劍,右手持刀,長刀上光芒大盛的半月形刀芒瞬間透體而出橫斬向美婦人!同時,她左手長劍猛地響起一聲激越的龍吟聲,兩條金黃色的五爪金龍隱隱在劍身上游弋盤旋,像是長劍的一部分,卻又栩栩如生地鮮活靈動,身劍合一,力劈華山!
一刀一劍,如十字斬!
美婦人看著少女對於直衝而來的攻擊如同不見,聽著那一句毫不留情的反諷也不怒反笑,淡聲道:「小姑娘,出身名門是好事,但聖人有言,學無先後達者為師,面對江湖前輩,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這是我替你家長輩教給你的第一個道理。」
說罷,她輕輕抬手,秀麗的青蔥玉指輕輕彈在那橫斬而來的刀芒之上,幾乎毫不費力就將那煊赫的刀芒彈碎,無數金黃色的碎裂光點向四周飄飛出去。
接著,另一隻手向上迎去,徒手擋住了少女力劈而來的長劍劍氣,勁氣迸發間直接反彈了劍氣,反朝少女劈了回去!
李玉瑤被迫無奈,只能以劍格擋,借力身形後撤,在空中飛出一個空翻,借著長刀插入地面劃出一道極長的刀痕才止住身形。
美婦人見少女飛了出去也不追擊,再次笑了笑道:「你二人無故挑釁我水岫湖在先,又致我兒受傷在後,那就莫怪我這江湖前輩不講情面了!小姑娘出身仙門乃是同道,法外開恩罪不至死,修養個一年半載便算此事作罷!」
少女後撤出一大段距離,單膝點地,長劍歸鞘,戰刀拄地,側過頭吐了一口血水,又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臉色凝重。
那老嫗練氣六境大周天,她勉強能應付,全力施為也能打個有來有往,可眼前這個水岫湖主母,練氣九境的仙人,在練氣十二境中,上三境不出的情況下,她幾乎是頂天的戰力了。
這就讓少女有些無奈,她與她的差距暫時還是有些太遠了。
美婦人對於少女的目光表情並不在意,她說著話又回頭看了眼還被定在原地的那個泥腿子少年楚元宵,語氣就顯得漠然了太多,淡淡道:「至於這個賤民,冒犯仙家,以命抵罪!」
這個做派,這個語氣,像極了傳說中酆都鬼府判人生死的地府判官,一言定人功過生死。
不同的是,傳說中的判官定人生死是有根有據,按薄判罰!
而眼前的這位水岫湖主母,取人性命只憑實力,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