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店大欺客的企業！

  「海鑫礦業的方明副總經理是吧？」

  「你那麼著急幹什麼呢？」

  許毅然的笑容，親和力滿滿。

  看上去不存在虛偽做作，或者藏一手的陰險。

  「既然你等不及，我先回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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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說明，政府是作為中間人來此處調節的，並沒有先入為主的，對企業或者村民有偏頗的成見。」

  「方明副總經理帶著質疑地提出問題，我感到很開心，同時也在此聲明，並不存在感官、感情和私見上的不公正。」

  「一視同仁！」

  並未馬上發難甩臉，許毅然看樣子要咽下這口惡氣。

  就領導親近在村民身邊，幾乎是攜手一起登山，改變原計劃的行程，沒到企業去實地調研，開會。

  企業所準備的一切化為烏有，所做的努力成為泡影。

  許毅然的做法，很難讓企業的人不懷疑什麼。

  當然，引起別人不愉快，也是常理。

  方明漸漸昂首挺胸，仿佛是取得一場勝利，那股傲然之色躍然臉上。

  對他這種背後有強大靠山的企業來說，最不怕便是當地政府的狐假虎威。

  用他們總公司領導那句話來說：「你們分地區的老總，其實就等於當地縣裡的縣長、書記，同樣的位高權重！」

  人家總公司領導，意思是注意企業內部高管權力的利用和規範，引以為戒，切勿濫用，逾越，多警醒，多思考，多對比。

  但落在方明的耳中，卻是一種權力上的攀比！

  認為，背後有國資委控股的企業，沾了國營的邊，卻獨立經營和管理。

  有著背靠大組織的安全感，卻沒有體制內的謹小慎微，反而膨脹了心態，助長了虛榮。

  畢竟人家不靠你吃飯，不用看你臉色，跟當地政府只是一個合作關係，主要是總公司那邊和省里對接。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落戶在縣裡、鎮裡，看的是市裡面子，而不是當地的面子！

  好多地方，大企業落戶有種特別的心態，那就是『店大欺客』！

  當地要經濟發展的亮眼數據，企業落戶下來就是給面子。

  況且人家總經理眼界高，基本不去維護當地的關係，公事公辦就成了。

  礦產資源還要當地協助一下，換做別的企業，比如興建廠房的，走貿易的，那都不用當地什麼事兒。

  反倒是當地政府要求著來，別走哇，留下來，多交點稅云云。

  因此，企業代表不爽許毅然的做法，暗地裡擺了一道，把海鑫礦業提前準備好的布局，全盤否定。

  人家給點臉色，上點眼藥，話也沒說出格，在情理之中，也讓人抓不到毛病。

  如果許毅然硬要耍賴發難，反而落了下成。

  「之所以我剛才總結提出這個疑問，因為據你剛才提交的資料，上面發下來的批覆里，是標註了在有效且可行的範圍內，以及不損害當地生態資源的前提下，可以延伸和擴展，彌補不足的開採定量。」

  拿出剛才海鑫礦業遞交上來的全部文件，從中掏出一份，許毅然展示出來，並用紅色的筆，線條標註了一段話。

  方明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批覆半張紙不夠的字數，很短時間段，幾句話大家都研究透徹。

  只是在維護企業的利益大前提下，說話採取了技巧，避重就輕，故意隱藏一下。

  「方明副總經理，你對我所提出的質疑，還有什麼要發問的嗎？」

  許毅然噙著微笑地詢問。

  方明只能點頭訕笑道：「許副縣長目光如炬，文件上的批覆確實這般寫，但海鑫礦業不認為，這次大範圍的狂風暴雨和山洪暴發，與開採有關係。」

  「我們的開發都是經過工程師專業測量，沒錯所使用炸藥也都是按需分配和調製，全部都是合法合規的經營，並沒有所謂的過度開採，破壞生態環境，造成事故的問題。」

  兜來兜去，這貨還是回到最初的最具爭議點上。

  一咬死不認，也沒法認，除非有權威機關，出具相關評估報告，去證明上郭村這段時間的損失，是因為企業開採行為所造成的。

  但這無疑很難！

  是個死結！

  不說出具這種報告，找到相關專業評估機構，前後需要花費多少錢和時間；

  證明的難度也很大！

  僅僅是證明，並沒有直接的證據。

  在沒有直接證據的前提下，通過這種出示的評估機構材料來佐證，那是一場持久戰。

  對於企業來說，他們拖得起，搞不好，這事兒一旦打上官司，用個好幾年是常態。

  對於村民來說，他們拖不起！

  毀掉的可是他們家園，他們賴以生存的農田耕地！

  很明顯，海鑫企業早已對事態有了準確的研判，脈絡的把握。

  同時抓住了村民的心理特點，焦急處理，以拖為主，有正當理由和辦法，不落人口實。

  話說到這裡，許毅然大致明白海鑫礦業的策略。

  反觀另一邊的村民，只有剛剛代表說話的阿財叔，略微皺眉地一次次抽著煙，默不作聲，似乎預感到問題的嚴重性。

  其餘的村民眼裡還藏著興奮，領導明顯的偏心，讓他們倍感溫暖，看到了事情問題處理的希望，仿佛馬上能迫使企業低頭，拿到賠償款似的。

  許毅然心中無奈嘆氣，村民思想覺悟和文化水平還是跟企業難以去比較，這是無法平衡的落差。

  為今之計，只能在權責範圍內，儘可能為村民多爭取利益。

  打定主意，他朗聲道：「介乎於以上說的四個問題，我們逐步解決。」

  「對於上郭村的村民，提出的補償要求，是否屬於正常範圍內。」

  「海鑫礦業有什麼看法？」

  稍作商量，方明再次站出來，圓滑應對：「村民的賠償方案，海鑫礦業不發表看法。」

  媽的，太狡猾了！

  根本不願意接這個鍋。

  那就無從談起，什麼賠償的問題，人家打心底不承認！

  許毅然眉角肌肉輕輕跳了一下，仍舊揣著明白裝糊塗說：「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村民的賠償在政府層面看來，是屬於合理範疇。」

  你不接，我強塞！

  這下輪到方明頓覺不妙，沒等他反應過來，許毅然的話接踵而來。

  「政府下發的補償金，上面有一套流程和管理辦法，這裡面，我會儘自己最大的可能和限度，去為下郭村的受災村民，去爭取最大利益，並爭取最快的完成撥款補償！」

  說啥都好，先把主要工作落實，解決眼前需求，讓村民安個心，政府工作要到位。

  屁股決定思維。

  許毅然既然擔當起這次事件的調解員，就要拿出氣魄來，切實解決問題，落到實處，不說虛話，只辦正事。

  聞言，果然村民肉眼可見鬆一口氣。

  「只剩下一個最關鍵的爭論點。」

  「怎麼去界定災害的責任問題？」

  「企業是否需要背負相應的責任？」

  「村民是受害者，蒙受損失的一方，對此，我建議調解主要內容，應該側重在企業身上。」

  回頭看了一眼胡杰和鎮政府的隨行人員，似乎要帶著詢問的眼神，要得到同意和認可。

  許毅然很快轉動目光，再次落在海鑫礦業那群大腹便便的人身上。

  準確說，目光是落在方明身上！

  「海鑫礦業，我認為一個有良心的企業，會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

  「你們可以協助當地村民的災後重建工作，以獲得更好的名聲和聲譽，這對你們企業日後的發展，百利無一害。」

  話音剛落下，方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事態近乎於他預測的一模一樣，到頭來，外剛內軟的政府，不還得舔著臉求企業出錢資助。

  不還得看企業的臉色！

  這群為官之人都一樣貨色！

  似乎取得階段性的勝利，方明更加做作地故意扣上衣衫襤褸的扣子，故意拖延時間，把許毅然晾在一邊。

  「既然許副縣長開了金口，作為企業確實應該有社會責任和擔當的。」

  「這樣吧，企業內部發動捐款，針對這次南鄉鎮自然災害的受災群體，以企業牽頭捐款，來協助重建工作。」

  「海鑫礦業最注重跟當地政府、村民之間的和諧共存，我們一直致力於細水長流的發展，也希望通過此時，逐漸改變企業在群眾里的形象。」

  「別每每聽到海鑫礦業，第一個想法就是破壞環境，禍害土地資源。」

  「這對我們來說是不公平的，企業要發展，我們只是做好本職工作，在規矩的範圍內去開採，並不影響所謂的環境。」

  「反而是替環境剪除毒瘤，優化土地資源配置！」

  推諉扯皮！

  這貨不混官場真浪費，說話已經不能用謹慎來形容，根本就不著邊際，全然不中套。

  冠冕堂皇。

  說是給許毅然面子，里子是看在縣政府臉上，也是在當著眾人面，吹捧一下。

  如此做法，定然會讓除許毅然之外的人，都明顯感覺到企業的大度，回想起剛才領導的熱血莽撞，矯揉造作，心裡打下不好評價。

  好陰損的一招！

  更可惡的是以企業名義捐款，幫助災後重建，還挑明是企業內部員工的籌款所得。

  媽的，用得著這樣嗎？

  企業的錢袋子護得死死，堪稱摳門，不掏一分錢，卻把經濟損失嫁接給員工。

  這是哪門子的領導？

  錢是員工捐，名是企業拿！

  太不要臉了！

  當眾說出來，無非是表態，方明暗指別想從海鑫礦業獲得什麼好處，他們只是響應政府領導的號召辦事，跟事故災害一毛錢關係沒有。

  劃清界限，粗中有細，許毅然對其有著高度的評價，至少在政治嗅覺上的敏銳程度，極為少見。

  難怪被譽為最有可能向前邁進一步，成為海鑫礦業南江市分公司的老總。

  憑這份實力，確實有坐上去的資格。

  心中冷笑的許毅然，覺察到反擊機會到來。

  「既然企業願意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和義務，那固然是當地政府和群眾的所願，也是福利。」

  「爭議點回到釐清責任界限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宛如耳邊響起！

  那種震撼人心的炸響，徹底把人嚇傻。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地動山搖。

  彼時大家所處山腰位置，劇烈晃動，站都站不穩！

  趕緊趴下！

  幸而山腰開闊平台，沒有遮擋，沒有被石頭或者樹木滾落，砸下的風險。

  但大家更注重的是腳下平台，生怕坍塌。

  晃動很快過去，臉上寫滿疑惑的眾人，之間距離所處位置不遠處，幾乎就在腳下，一股濃濃煙霧騰升而起。

  隨之而來的是刺鼻性氣味，強行鑽入鼻孔！

  濃烈的硫磺味！

  是火藥！

  有人炸山取石！

  吆喝眾人護住主要領導的方有權，站起來三兩步跑到平台邊緣，被嚇得臉色鐵青的他，扭過頭來，豆大汗水順流而下。

  「不好了，各位......各位領導，公司里的爆破團隊在下面作業！」

  「我們趕緊下去吧，晚了，保不准被波及。」

  他對眼下處境把握有失偏頗，並非專業在爆破方面的人員，只是一個依仗關係坐上保安部部長的職位，經常狗仗人勢，仗勢欺人。

  方明怒不可遏說：「喊一下，到底是誰在爆破作業？」

  「今天領導下來檢查，跟企業友好地聯動，不是嚴令禁止停止作業嗎？」

  「誰........」

  他的話也戛然而止。

  因為，恰好餘光看到身邊一直沒說話，很淡定的田老三，田一麟！

  田老三笑容裡面，夾雜著自信，篤定，和陰險！

  預感到不妙的方明，顫抖的手指著，低沉聲音說：「田老三，你在使壞！」

  此刻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也只有他們兩位最具競爭力的副總經理，才有直接下達爆破作業的權力。

  不僅如此，爆破可不會企業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炸藥和雷管是危險運輸品，每次施行爆破作業，必須上報給當地的公安部門。

  豁然間，方明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扭頭看向竟然沒有被突如其來變故，嚇得至少蹲在地上確保安全的許毅然。

  這位年紀輕輕的副縣長，仍舊一臉無礙地站著，雙腳宛如生根扎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們兩個背地裡聯手！

  一個不成熟，卻很實際的懷疑，於方明的腦海里躍騰起來。

  預感不妙的他，還沒想明白事情來龍去脈，直覺危險降臨時，正在觀望吶喊的堂弟方有權，一副死了爹媽的恐懼。

  「不好了，炸山的石頭，引起連鎖反應，壓垮了村裡的房子。」

  「還有部分落在農田耕地里！」

  剎那間，方明驚懼瞳孔震動，冷汗狂飆，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