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不該有的感情

2024-09-19 01:32:18 作者: 蘇子歡

  這個時間實在不適合冒昧打擾人休息,但許加一咬牙,還是硬著頭皮聯繫了沈清然。

  電話響了好久才接聽,那頭的人睡意很濃,說話都帶著疲倦慵懶的鼻音。

  許加先是一通道歉,最後才不好意思地問:

  「您知道老闆去哪兒了嗎?我聯繫不上他。」

  這話好像惹惱了被打斷美夢的人,話語中透露著極不耐煩的情緒:「與其問我,你不如去他常泡的酒吧和會所找找。」

  「不不不,您先別掛。」

  許加知道老闆從不屑於拿他之前礦山出事以及他奶奶去世等事情跟沈清然賣可憐求同情,但他覺得沈清然有些太心狠了,就算不念在以二人結婚一場,僅僅是對一個剛剛失去最敬愛的長輩的陌生人,她都不應該這麼冷漠。

  

  啞著嗓子用哀求的聲音對她說:「沈小姐,真不是我小題大做,只是老夫人才去世沒多久,老闆一直沒緩過來……老闆以前怎麼對您的,我都知道,但……哪怕只是發發善心,您如果知道他去哪兒了,請馬上聯繫我,可以嗎?」

  電話安靜幾秒,微啞的聲音才緩緩傳來:「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許加表情凝重又帶著歉意,鄭重地說:「好,抱歉打擾您了,再見。」

  掛了電話沈清然把手機扔到一邊,翻了個身企圖再次入睡。

  閉上眼睛,天馬行空的畫面在腦海中遊走,強制入睡幾次無果,心煩意亂的她又把手機摸出來點開手機相冊看她的孩子的照片。

  很久沒有見到小向言了。

  從孩子被抱進江家開始,江言晨不停地讓她搬過去和孩子一起住,沈清然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並沒如他的願。

  她不想因為孩子漸漸被江言晨掌控,可失落孤獨難免會充斥著她。

  小傢伙長了一顆小牙,拿不到喜歡的小球生氣的時候還會拍著小手嘟嘴叫媽媽,他越來越可愛了,可也越來越像陸宴琛,尤其是沒什麼表情呆呆的看向某一處時,簡直和安靜處理工作時的陸宴琛一模一樣。

  每次想到這兒,心中的恨意越發濃烈。

  她做不到像個朋友一樣好言好語和他說話,所有的尖酸刻薄都在替她發泄難以忍受的怨恨,或許時間久了,等她不再為自己的報復讓陸宴琛難過而感到惡意的痛快時,她可以真正放開手,開始新的生活。

  又是輾轉反側的一夜,聽著臥室牆上掛著的時鐘滴答滴答響了不知道多少次,終於忍不住發簡訊給許加,問,「找到陸宴琛了麼?」

  許加很快回復了,只簡單的幾個字:「還沒有。」

  一個念頭在心頭閃過,沈清然搖頭,覺得自己多心了,可又忍不住不去想,反覆糾結許久,她最終還是決定去墓園看看。

  凌晨的雨比她下班回來時小了許多,或許更像水霧,如果不打傘,打在頭髮上,好久都不會把頭髮打濕。攔了輛計程車去墓園,可能是氣氛太過壓抑,心中的不安升騰而至,她加快腳步去往陸宴琛奶奶的墓碑前,遠遠就看見黑暗的夜色中蜷縮著一個更暗的人影。

  手機燈光照在男人身上,才看清瑟縮成一團的人懷裡抱著他前幾天放在碑前的百合,完全濕透的頭髮緊緊貼著頭皮,再往下看,嘴唇已經凍成暗紫色。

  「陸宴琛……」

  沈清然蹲下身拍他的臉企圖叫醒他,想把人扶起來時才發現他手中緊緊攥著的藥瓶。

  抽出藥罐時沈清然心裡一驚,明明在公司樓下她撿起來時裡面是滿滿的,可現在……空蕩蕩的瓶子竟然沒幾顆藥了……

  「你別嚇我……」

  才反應過來眼前發生了什麼,沈清然的人捂著嘴崩潰落淚,意識有些渙散,重重栽倒在地上才讓她清醒一些。

  忙把陸宴琛整個人搭在身上,瘦弱的身緩背著他往前走。

  空氣又潮又涼,肩上的男人溫熱的鼻息燙得她心肺顫抖,身後是地獄,有無臉的黑白無常拿著奪命的鐮刀在和他們玩死亡遊戲,他們不能被追上。

  陸宴琛不能有事,滿臉淚水的她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強大的意志力讓她跨越極限的臨界點,本來出墓園要十分鐘的路程,背著高大的男人卻只用了五分鐘。墓園位置偏僻,而且正是凌晨,車流更是稀少。

  沈清然用手機叫了輛車,自己跑到馬路中間伸手攔車,不知道哪一個會更快。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在差幾毫米就要撞上她之後急轉方向盤,狠踩剎車滑出去近五米遠,最終停在了路邊。車主下來,揪著沈清然衣領罵:「大半夜的找死嗎!」

  沈清然沒在意他憤怒表情,快步走到馬路牙子上把陸宴琛背起來,含著淚看著那位車主:「我老公吞了一瓶藥,現在情況很危險,您能不能送我們去醫院,求您了……」

  車主一看她肩上薄唇發紫的男人,怒火立馬平息,慌慌張張把人扶進車座,踩著油門奔向醫院。

  路上沈清然忍著淚通知許加,等到了醫院急診部,高壯的車主背起陸宴琛跑進急診室,沈清然跟著他身後小跑,醫生迅速接應,很快陸宴琛被推進搶救室。

  許加是二十分鐘後到的,又過了十幾分鐘遠航也趕來了。

  沈清然眼淚已經流干,極度恐懼的身子也已經僵硬的停止了顫抖,只瞪著雙木訥的眼睛盯著地面。

  傅遠航找了一晚上的人,剛得到消息就發現人已經躺在搶救室,並被下兩次病危通知,悲憤和心痛包裹著他,快步走到沈清然面前把人從長椅上拖出,對著她臉頰狠狠給了她一一巴掌,悲痛怒吼:

  「他欠你的現在還清了沒?!」

  嘴角都被打的碎裂開來,可沈清然感受不到疼,好像被棉花掃了一下,輕飄飄的,並無真實的感覺。

  許加上前拉住傅遠航再次落下來的手,傅遠航冷冷將人甩開,冷漠憤恨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沈清然,許久,平靜下來的人對沈清然冷笑:

  「沈清然,因為你,他兩次差點沒命,他有抑鬱症,你卻還讓他死。」

  傅遠航咬牙切齒:「要不是陸宴琛對你還有感情,我早就掐死你了。但是我告訴你,你不心疼的,別人未必不心疼,我不允許你再這樣傷害他。」

  示意保鏢將人請出醫院,轉過身不再看她,只留給她最後一句冷漠的聲音:

  「從今往後,你別想再見他一面。」

  許加只是個領著薪水的普通人,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力插手老闆們的私人恩怨,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清然被幾個保鏢推搡著趕出急診部。

  搶救室門前的綠色燈光依舊亮著,傅遠航雙手捧著臉頹然地坐在門口長椅上,旁若無人般發著神經,一會嘆氣,一會冷笑。

  這情景如此熟悉。

  他家老闆從礦山底下被救出後昏迷不醒那幾天,傅遠航就是這幅樣子,好像在懊惱,也好像在自責,或許……還有一些其他的什麼情緒。

  當時老闆從南非甦醒後只又在醫院躺了兩天就要趕回國,因為他聽說江家要給沈清然的孩子辦百天宴。許加勸他,身體還沒恢復好,更何況大腦昏迷的病症還需做進一步的檢查,但老闆執意出院,沉著臉說:

  「我得去沈清然面前晃悠晃悠,要不然她真把我忘乾淨了。」

  他走的急,眼裡也從沒關注過除了沈清然以外的其他人,所以他不曾想過更不曾在意自己是怎麼被救出來的。

  地下幾十米的暗道真的那麼好挖嗎,塌陷的區域長達近百米,三天就能挖開嗎,過程遠比結果來的艱難的多。

  當時傅遠航調來礦山中所有閒置的人員和車輛,在暴雨中不吃不喝挖了一個白天,進度不及總長度的十分之一。

  傅遠航穿著雨衣同自己一同下地下查看救援進展情況,在黑暗狹長的通道內先是絕望地暴吼一聲,隨後一個轉身不見了人影。

  許加嘆了口氣,到地面上繼續配合救援人員工作,可看著慢如龜速的進度,漸漸的,他也快失去希望。就是在這絕望之際,朦朧雨布中浮現一排排相繼駛入救援現場的鏟車和重型掛車,公派的救援人員也比剛開始多了一倍。

  後來才聽說,傅遠航父親跟那邊政府打了招呼,把能調來的救援人員都弄來了,傅遠航又和周圍的幾家礦山聯繫,委託他們停工兩天借用礦上的人員和車輛。

  諾大的礦山不可能說停就停,一天之內創造的價值就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更別說竟然是為了救埋在地下兩個人這種因小失大的理由。

  許加不知道傅遠航是如何做的,可他確實做到了,自家老闆在缺水缺氧缺食物的地下撿回條命。

  有些感情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許加工作以後通過相親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很快,他們有了孩子,一家三口過得平凡且幸福,一路順遂的他體會不了痛徹心扉的愛,或者求而不得的恨,究竟是怎樣一種感受。

  但他能感覺到傅遠航對老闆的情誼已遠遠超過了兄弟之情。

  也許他對老闆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愛而不得是人生的常態,不可能因為我愛你愛的死去活來,對方一定要回應你,這不是道德,更不是義務,如果對方因為你的真心付出而對你施捨憐憫,在不愛你的情況下強人所難地將就和你過一生,這不是愛情,而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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