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薛姨媽感人的政治情商

  榮國府，王夫人院兒。

  「妹妹來了，快進來坐。蟠哥兒和寶丫頭怎麼沒來？」王夫人聽說薛姨媽來了笑吟吟的在門口接著。

  「嗨！蟠兒是個沒龍頭的馬，誰知道他又跑哪兒去瘋了？寶丫頭在家裡核對帳目呢，只有我閒著沒事兒，來姐姐這裡坐坐。」薛姨媽道。

  王夫人拉著薛姨媽的手在炕上坐了笑道：「真是難為寶釵這丫頭了，小小年紀偏要辦大人的事。」

  薛姨媽嘆了口氣道：「唉，又有什麼法子呢？若是再有點別的法兒，也不會讓寶丫頭做這些個……」

  王夫人道：「妹妹這是什麼話？我看著寶丫頭倒好，小小年紀，這般的端莊穩重，又懂得持家，也不知道誰家將來有福氣能娶了她去呢！」

  

  薛姨媽嘆了口氣道：「誰知道呢？上次不是在書信中跟姐姐說過麼？我也想送寶丫頭進宮選秀呢。

  本來我是想著，如今薛家沒個能撐得起的爺們，若是寶丫頭能在宮中有些出息，日後也好多照顧照顧薛家。

  誰知你猜怎麼著？蟠兒不知道抽什麼瘋了，竟然死活不同意讓寶丫頭去選秀了！

  姐姐也知道，我打小就是個沒主意的，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因而想來問問姐姐，讓姐姐替我拿個主意呢。」

  王夫人心思一轉已經有了主意，因一臉為難的說道：「妹妹，這種事姐姐也不好給你拿主意，我怕日後你埋怨我。」

  薛姨媽笑道：「姐姐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能坑我不成？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就是了。」

  王夫人道：「你也知道，如今元春就在宮裡頭當女史呢，已經入宮幾年了，我不妨說說我的感受吧。

  不怕妹妹不信，我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

  若不是當初形勢所逼，我怎麼捨得讓元春去選秀呢？

  若選不中也還罷了，選中了又如何？

  母女幾年不得見面，宮中佳麗又多，像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哪兒有什麼出頭之日呢？

  等到再過上個十年八年的，天家開恩放了出來准許自己婚配，也是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

  到時候想嫁人也已經晚了！唉！我可真是耽誤了元春一輩子啊！

  妹子，這可是咱們姐妹兒關起門來說些私房話，你可別往外頭說去！」

  看著王夫人一臉的懊悔之色薛姨媽不禁有些意外：「怎麼？當初讓元春參加選秀，難道不是姐姐姐夫的本意？」

  王夫人苦笑一聲道：「本意？誰願意自己的女兒往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

  薛姨媽更是不解了：「那為何……」

  王夫人揮了揮手，屋裡金釧、玉釧兩個丫頭退了出去，王夫人這才小聲問道：「難道妹妹你一點都不知道？」

  薛姨媽道：「知道什麼？我是真不知道啊，姐姐你就明說吧！」

  王夫人嘆道：「我的妹妹！你可真是無知者無畏啊！罷了，那我就跟你說說，可不敢對外人說起！」

  薛姨媽見王夫人神色鄭重忙點頭答應。

  王夫人這才說道：「妹妹，難道你不知道當初義忠親王老千歲在時，寧榮兩府里都看好他，認為他以後會繼承大統麼？」

  「啊！」薛姨媽聽了這話如五雷轟頂，手中的茶杯差點跌在地上。

  薛姨媽一項是不大關注朝堂上的政治的，不過她也知道這義忠親王老千歲是太上皇的嫡長子，當初都以為太上皇百年之後義忠親王會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的。

  可後來聽說在一個叫鐵網山的地方太上皇圍獵的時候出了什麼變故，沒多久太上皇就禪位給了當今皇帝，而義忠親王也在一年後突然暴病身亡……

  因那會子薛姨媽在金陵，且沒多久薛大老爺也病故了，因而並沒有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難道……難道傳言是真的？當初義忠親王真的是要造反，逼太上皇禪位？」

  「噓！好妹妹，別瞎說！」王夫人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很警覺的看了一眼門口。

  薛姨媽忙捂住了嘴，隨後又小聲道：「這件事怎麼又和元春選秀扯上關係了？」

  王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我的傻妹妹，你是真的一點都不肯動腦子啊！

  方才不是說了麼？當初寧榮兩府都看好義忠親王老千歲，和他走得親近？

  你再看看現在呢？東府里敬老爺好好的京營節度使也不當了，家也不管了，把偌大一個寧國府丟給珍哥兒，自己跑到道觀里去燒汞煉丹為的是什麼？

  西府里大老爺的官也辭了，自己將花園隔斷了搬進去住，什麼都不管，每日只和小老婆子們關上門來喝酒又是因為什麼？」

  薛姨媽一張嘴張得老大：「啊！原來是因為這個！那……那為何還要將元春送入宮中去？這不是……」

  王夫人嘆道：「你啊……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為了向新皇帝表忠心麼！就跟送個人質進宮也差不多了……」

  「原來如此……」薛姨媽恍然大悟。

  王夫人又說道：「妹妹，難道你不知道，當初薛家也是和義忠親王老千歲走得很近的？」

  「啊？」薛姨媽又嚇了一跳：「有……有這等事？」

  王夫人冷笑一聲道：「怎麼沒有？我聽說，當初你老爺還不知從哪兒淘換了一副好壽材，說是要獻給義忠親王呢！」

  薛姨媽一拍腦門道：「可不是？有這回事！現在那副板還在我家壽材店裡呢！

  這可如何是好？按著姐姐的意思，我家不是也應該把寶丫頭送進宮裡，也表個忠心了麼？」

  王夫人勸慰道：「妹妹別急，你家還不至如此！」

  薛姨媽忙問道：「這又是怎麼說？」

  王夫人道：「妹妹，咱們親姊妹，我就直說了，你可別不愛聽。

  到底薛家是商賈出身，幾輩子的皇商，替天家採買各種雜貨本是你們的職責所在，因而當初義忠親王老千歲得勢的時候，你家替他選塊板也是你們職責所在。

  且你家又沒個當官的，就算當初站錯了隊又如何呢？

  話又說回來，你家老爺已經歿了幾年了，如今不過你們孤兒寡母的，難道皇上還會跟你們算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帳嗎？」

  「果然如此麼？」薛姨媽將信將疑的看著王夫人。

  雖然王夫人的話里多少有些看不起薛家的意思，可薛姨媽卻毫不在意，反而覺得有些慶幸！

  王夫人苦笑道：「我的好妹妹！我還能騙你不成？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要清算也早清算了，你呀！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裡，踏踏實實的過你的日子吧！」

  薛姨媽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道：「那……依姐姐的意思，我是不用送寶丫頭選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