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一曲奏響，大漠狂沙

  那白衣男人飄然而出，瀟灑風流，來到葉君鋒不遠處，作文人拱手禮：「葉兄，你好。」

  葉君鋒端詳對方半晌，道：「閣下難道是萬龍學宮的『玉笛公子』方馳衡嗎？」

  白衣男人笑笑道：「小生之名，竟能傳到葉兄耳中，深感榮幸。」

  葉君鋒嘴角飛揚道：「傳聞閣下筆笛雙絕，笛能傷人，筆能鎮人，不知真還是假。」

  方馳衡搖頭：「謠傳罷了，小生不通武學，手無縛雞之力，焉能傷人？」

  張龜壽見二人文縐縐說客套話，看不下去了：「方公子，何必廢言，你出笛，我出刀吧！」

  

  方馳衡沉吟一二，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支翡翠玉笛，那笛子精緻如藝術品，價值連城。

  張央曼心下惶急，大叫：「葉君鋒，小心，方馳衡精通儒道樂理，一曲《閻羅三響》能亂人心神，跟頂尖催眠術大徑相同！！」

  方馳衡見狀，心生妒火，暗道：「賤人，我追你良久，你始終不對我露一笑，你跟葉君鋒認識不過數天，便對他如此關懷？哼！」

  張龜壽倉啷啷一聲拔刀出鞘，反向握刀，身上氣勢陡地攀升。

  方馳衡雙手持笛，高聲道：「諸位，請捂耳，請定心，請穩神……」

  眾人驚疑。

  韓永昶、宮寶乾二人知玉笛公子之名並非虛傳，連忙命手下眾人捂耳定神，免受音律影響。

  很快。

  現場二三萬之人，都死死捂住耳朵，吞著口水。

  連張龜壽也用棉花團塞入耳中，凝神，不敢輕待。

  方馳衡淡淡道：「葉兄，你不捂耳？」

  葉君鋒冷笑道：「正要聽方兄一曲。」

  「好！」方馳衡佩服葉君鋒膽量：「請君一聽！」

  他將玉笛放於唇上，便悠悠然地吹奏起來。

  卻聽得一陣哀然緩慢的笛聲響起，如觸手似的迅速爬出，傳遍全場。

  眾人雖捂耳，但卻覺這股笛聲穿透身軀，使得靈魂微顫。

  緊接著。

  笛聲一轉肅殺急促，綿綿不絕，如閻王催命，直擊眾人心臟！

  眾人只覺得心頭狂跳，五臟共鳴，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功力稍差者，立刻昏厥過去。

  連宮寶乾、韓永昶二人也微微感到不適。

  他們只是承受了笛聲威力的十分之一罷了，剩餘十分之九，都通通傾瀉在葉君鋒一人身上。

  葉君鋒面無表情，靜心而聽，時而點頭，時而搖頭。

  「殺！！」張龜壽突然拔刀衝出。

  二話不說。

  直接施展平生絕技——《斷江斬》

  最終一招，斬江龍！！

  傳聞烏江中有妖龍，數百年前，有位道長持刀於江上斬妖龍，此功便源於此！

  唰。

  一刀挾帶著無匹尖銳便狠狠砸向葉君鋒頭頂。

  張龜壽料定葉君鋒受了方馳衡的笛聲影響，心神正大亂，絕對接不下此招。

  哪料葉君鋒猛地抬頭，迅疾出指，一指兇狠，戳碎來刀，更戳中了張龜壽的小腹處。

  「啊！！」聽得張龜壽慘無人寰的一聲嚎叫，整個人倒飛出去，翻滾十幾圈。

  「太公！！」張氏數位族人衝上去攙扶起張龜壽。

  張龜壽滿臉煞白，捂著小腹，顫聲道：「你破了我氣海……毀了我百年之功？」

  葉君鋒淡淡道：「沒殺你，你還不磕頭道謝？」

  張龜壽滿臉難看。

  方馳衡卻停下笛聲，滿臉難以置信：「你不受我笛聲影響？不可能！！」

  他對自己的《閻王三響》自信無比，曾吹奏此曲，逼走來萬龍學宮盜書的十二邪盜，一時引為大傲！

  張央曼也十分驚詫，旁人不懂得方馳衡《閻王三響》的厲害，但她確實親眼目睹過的。

  葉君鋒卻玩味道：「方公子，你樂藝高超，但未經生死，悟不出閻王之道，吹奏不出其中的真諦，比謝老乞丐的二胡曲《六月飛霜》差得太遠太遠了。」

  方馳衡大驚：「你認識謝老？」

  葉君鋒笑了：「何止認識？我與他斗過許多曲目。」

  方馳衡卻不信，怒道：「胡說八道！憑你？你也通樂理？」

  葉君鋒輕輕道：「很不巧，葉某人簫、笛、琴、鼓、箏、胡、鍾無所不通！你想聽哪一種？」

  方馳衡更是勃然大怒！

  要知道尋常大師，精通一樣樂器已窮其一生，想精通所有，簡直是痴人說夢話。

  「好好好，葉大宗師，小生來聽你一曲，借你玉笛！」方馳衡唰地將笛子扔了過去。

  葉君鋒反手拂袖，勁風掃去，將那玉笛逼回。

  方馳衡忙將笛子接住。

  葉君鋒道：「我可不想與你間接接吻。」

  方馳衡臉色一紅。

  張央曼噗嗤地笑了出聲。

  葉君鋒緩緩從旁邊的一顆榕樹上摘下一片綠葉，道：「精通樂理者，何須樂器，握手可吹，卷葉可奏，便是牙齒上下交擊也發出美妙音樂。」

  方馳衡聽他說得高深莫測，暗道：「裝！繼續給我裝！」

  葉君鋒淡淡道：「方兄，我奏一曲《大漠狂沙》與你聽，你若聽得完整首曲目，我葉君鋒就此認敗，任你們宰割，如何？」

  眾人一聽，面面相覷。

  韓永昶、宮寶乾、張龜壽齊聲道：「姓葉的，此言當真？」

  葉君鋒昂聲道：「葉某人向來一言九鼎！！」

  張龜壽道：「方公子，應他！」

  方馳衡大聲道：「好，我便聽你一曲！！你若敢反悔食言，教天下人知道葉君鋒是什麼玩意。」

  葉君鋒點點頭，便雙手攥著那片綠葉，放於嘴中，準備吹奏。

  張龜壽卻挨在韓、宮二老耳中嘀嘀咕咕了什麼。

  韓、宮二老一聽，都說好，便搶身而出，拼了最後的內力，猛地灌在方馳衡身上。

  葉君鋒心下好笑：「張龜壽擔心我奏樂中夾帶內力，故此慫恿韓、宮二人助方馳衡一把，當真是小人之腹！」

  在場眾人此刻都放下了手，沒再捂耳，仰頭也來聽。

  葉君鋒便輕輕吹氣，那葉子微微顫動，發出陣陣樂聲。

  樂聲嘹亮，起伏之間，豪邁沖霄，如千軍萬馬奔走大漠，讓人熱血沸騰。

  方馳衡一聽，心下凜然，暗暗吃驚：「姓葉並非大話唬人，他真通樂理，這一吹一奏已是大師之作。」

  哪料，樂聲忽轉，變得蒼涼生悲，冷肅漸漫，如同軍隊潰退，殘兵敗將相互攙扶，在大漠黃沙中哭嚎不斷，讓人心驚膽跳。

  在場眾人聽了，無不全身發顫，仿佛自己便是那殘兵敗將，那黃沙嘩嘩吹來，眼角不由落淚。

  但他們承受的不過是十分之一的威力，方馳衡卻受了足足九成！

  「啊！！」方馳衡卻覺自己是敗將之帥，眼前場景變幻，沉浸在其中，難以自拔，噗通倒地，嚎啕大哭。

  韓、宮二人急道：「方公子，醒醒！」

  時至樂章半篇。

  方馳衡已精神錯亂，手舞足蹈，時而奮吼殺敵，時而跪地求饒，瘋癲似的。

  有人驚呼道：「快看他耳朵！！」

  有人望去，發現方馳衡雙耳流出陣陣血線。

  「不妙。」張龜壽駭然：「入魔了，別讓他再聽下去，否則必死。」

  葉君鋒卻再催樂聲，有意逼死方馳衡。

  宮寶乾見狀，一咬牙，便重重拍了方馳衡後背一掌：「醒來！！」

  哪料方馳衡入魔太深，竟喚不醒，開始七孔流血。

  在場眾人也深受樂聲影響，紛紛倒地哀嚎。

  張龜壽心頭大震：「完了！葉君鋒奏一曲滅我宮韓張三族全員！！」

  此時卻聽得張央曼大急：「葉君鋒，手下留情，別殺了方馳衡。」

  葉君鋒想了想，便停頓下來。

  方馳衡過了良久，才緩緩醒轉，大口喘氣，心有餘悸：「差點……差點我便葬身大漠狂沙之中……」

  他不由得向張央曼投去感激的眼神，心說她終究對我是有一些情意的。

  誰料張央曼卻低聲道：「葉君鋒，方馳衡是萬龍學宮的重要成員，你殺了他，要得罪萬龍學宮，他死不死不要緊，我怕你惹上學宮那些老前輩，你饒了方馳衡走吧。」

  方馳衡一聽，眼珠子噴火，暗罵：「賤人！！原來你是擔心葉君鋒！！」

  葉君鋒點頭道：「方兄，美人替你求情，你走吧，我不殺你。」

  方馳衡此刻已恨意沖霄，但自知奈何不得葉君鋒，便站起，切齒道：「葉兄，青山不改，你我來日再會，萬龍學宮恭候你大駕！！」

  葉君鋒抱拳：「來日定當拜會。」

  方馳衡來時風姿飄逸，如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趔趄而走。

  韓永昶、宮寶乾二老對視一眼，便道：「老張，姓葉的難對付，快快請船上幾位朋友出手吧！欠下的人情，我們一塊還。」

  張龜壽把心一橫，也豁出去了，正要高聲呼喚船上之人，卻聽得此時傳來一道蒼老聲音——

  「且慢！！」

  眾人齊刷刷望去。

  卻見一名龍鍾老人沉步而來，左右跟著兩名紅衣童子。

  這老人不下百歲，身著長袍，形態佝僂，面上枯瘦。

  在場大多數人都不認識此人。

  樓主龐古榮看見此人，翻身跪倒，恭敬道：「叔父！！」

  宮、韓、張三老也瞬間認出對方了！

  來人，正是上一任醉仙樓樓主，龐古榮的叔父，龐立巔，人稱百年棋痴，是江南最大的和事佬，不知調和解決了多少場紛爭！！

  很多人都敬重他。

  沒想到他退隱多年，今日，再度出山。

  「龐老兄，久違了。」宮、韓、張三老抱拳道。

  龐立巔先將侄子龐古榮攙起，又朝葉君鋒面露慈祥笑意：「年輕人，你好。」

  葉君鋒不卑不亢地施禮，說了聲前輩你好。

  張龜壽試探道：「龐老兄，今日你我是友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