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識字嗎?

  入夜，馬車停在了江邊。

  冷雪一頭扎進江里，十分利索地摸上來幾條魚。

  蘇七七和沈卿塵蹲坐在火堆旁，他好幾次側眸，都瞧見蘇七七閃著亮光的狗眼。

  

  他不自覺朝旁邊挪了挪，「蘇七七，你可以別這麼看著我嗎？」

  「汪汪！」

  當然不可以。

  冷雪裹上外袍，迎面走過來，他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公子，蘇姑娘呢？」

  「你不是沒帶小白出門嗎？」

  「這是怎麼回事啊？」

  冷雪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一路駕著馬車，並未察覺有人離開。

  而且，他也清清楚楚地聽見馬車內有蘇七七的聲音。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七七的聲音被狗叫替代。

  難不成雪宮裡的傳言都是真的？

  蘇七七當真是天上的神女下凡？

  沈卿塵拿過冷雪手上串好的魚，將其架在火堆上烤。

  看似漫不經心轉著樹杈子的沈卿塵，其實心裡正在琢磨著如何解釋。

  他可不想將蘇七七那些烏七八糟的話，灌輸進冷雪腦袋裡。

  冷雪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不能被禍害了。

  「哦，我知道了！」冷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一拍腦門，「公子，蘇姑娘是神仙對不對？」

  「她一定是來幫助我們，對抗暗門的！」

  「汪汪！」蘇七七挺起胸脯，毛茸茸的尾巴狂甩。

  就是就是，她就是如此的高潔正義。

  沈卿塵夾起一枚石子，直接彈冷雪腦門上。

  「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這世上哪來什麼神仙？」

  「若真是有神仙，也是些只管自己，不顧凡人的自私鬼。」

  「千年來，廟宇層出不窮，信徒只多不少，達成所願的又有多少？」

  「那些心滿意足去還願的人，多的是靠自己的努力，神仙不過沾了他們努力的光。」

  「戰場之上，屍橫遍野，卻不見神仙臨世，救百姓於腥風血雨。」

  「江湖之中，刀光劍影，卻沒有佛祖顯靈，渡善人磨惡鬼。」

  「與其將希望寄托在求神拜佛上，倒不如多提升下自己。」

  「路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靠自己努力，總比許願空等來得快。」

  冷雪莫名其妙被沈卿塵劈頭蓋臉一頓批，他癟癟嘴，尋思著自個兒也沒說什麼啊？

  難不成，沈卿塵知道他前陣子偷懶沒練功？

  冷雪蹲到沈卿塵身側，「宮主，我錯了。」

  沈卿塵又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叫公子。」

  「是，公子。」

  江邊的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冷雪又立了好幾個火堆。

  沈卿塵則走到江邊，對著寂靜的江面發呆。

  蘇七七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修長筆直的身形，咂咂嘴。

  帥哥真香。

  她搖著尾巴，踱著小碎步，走到沈卿塵身側。

  抬眸間，她的內心湧上一種別樣的感覺。

  朦朧的月光下，沈卿塵面龐愈發夢幻美好，可這份美好卻好似輕易就能戳破。

  沈卿塵蹲下身子，大掌覆在蘇七七狗頭上。

  微微上揚的嘴角，略顯苦澀。

  他明明是在笑啊，可為什麼如此悲涼？

  蘇七七知道沈卿塵的童年是不快樂的。

  在最需要陪伴、釋放的年紀，他只有一個人。

  同年紀的孩子，縮在父母懷裡撒嬌時，他已經被前任雪宮之主領上了天鏡山，整日與書、劍相伴。

  唯一的玩伴還慘死於暗門之手。

  如此想來，沈卿塵對情緒的管理很不錯，對大局的判斷也很穩妥，不會因為私人情緒，亂了分寸，被人找到弱點。

  可這樣的人，一定活得很累吧。

  明明傷心，卻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局勢不允許他亂，他就得小心翼翼，不敢走錯一步。

  世人將他推上巔峰，卻又給他束上枷鎖。

  看似高高在上，不染塵埃，受萬人追捧，卻是連做自己，釋放自己的真實情緒，都是奢望。

  想到這裡，蘇七七對沈卿塵不免多了幾分同情。

  尤其是聯想到自己多年來，在各種任務世界穿梭，還被竹心哄騙，她就更心酸了。

  但她比沈卿塵幸運很多，她的努力付出是為了自己的美好將來。

  而沈卿塵的付出，卻是為了強安在他頭上的大義。

  蘇七七圓溜溜的眼睛裡，蓄上了淚。

  她嗚咽了幾聲，擠到沈卿塵懷裡。

  沈卿塵詫異，「怎麼了？」

  「莫非你是擔心自己變不回人？」

  「放心吧，若真尋不到別的法子，我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蘇七七那叫一個感動。

  她抬頭看向沈卿塵。

  誰知，沈卿塵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

  直接伸手捏住她的狗嘴。

  「蘇七七，現在還不行。」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而且，你的嘴，真的好臭。」

  蘇七七腦袋一歪。

  她絕對沒看錯，沈卿塵眼睛裡全是嫌棄。

  她用舌頭抵了抵牙齦，她懷疑小白有牙結石，不然它的嘴為什麼能將沈卿塵臭到這種程度？

  蘇七七朝後退了幾步，掙脫沈卿塵大掌的束縛。

  毛茸茸的臉上，竟看出幾分失落。

  真的很奇怪。

  他不厭惡狗，也沒多嫌棄蘇七七跟他鬧騰，可偏偏就是接受不了，蘇七七的的靈魂在狗的身體裡。

  看著蘇七七失落的小模樣，沈卿塵不免有幾分愧疚。

  「蘇...」

  「汪汪汪！」

  「汪汪汪汪！」

  還沒等沈卿塵說下去，蘇七七就撐著脖子，一陣亂吠，暴躁響亮的狗吠聲，驚起一林子的鳥。

  沈卿塵上前一步，按住蘇七七的嘴巴。

  「別叫了，我又聽不懂。」

  「對了，你可以寫字。」

  「就在這兒。」沈卿塵將江邊沙土上的石塊撥開，騰出了一小塊地上，「用爪子寫。」

  沈卿塵期待地看著蘇七七，見她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他心裡多了個想法。

  沈卿塵不確定地開口，「蘇七七，你是不想寫，還是...還是不會寫啊？」

  蘇七七狗嘴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右爪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

  沈卿塵瞧了瞧地上歪七扭八的鬼畫符，又看了眼蘇七七。

  「你總不至於，不識字吧？」

  蘇七七狗臉一垮。

  「汪汪汪汪汪！」

  怎麼就是她不識字了？

  分明是沈卿塵見識少，不認識她寫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