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

  白皙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停滯住，腳底下的貓包動動，裡面兩小隻沒得到她的回應，不安的叫起來。

  『喵喵喵』叫得悽厲，她偷瞟向驅車駕駛的男人，本最煩躁亂喧囂的男人，冷俊臉上卻未見任何厭惡之色。

  南曦拉開半截拉鏈，伸手進貓包，挨個摸過兩小隻的腦袋。

  兩小隻歡喜地蹭蹭她，停止叫喚的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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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刻，她的心隨之安定下來，有時幸福真的簡單，尤其對於怕麻煩的她來說，無外乎所想所感所求皆有回應。

  多摸兩小隻幾下，摸到它們安靜趴回貓包內的墊子上。

  南曦給拉鏈拉好，把有透氣孔的透明罩一面轉向她腿這邊，兩小隻望著她，慢慢閉上眼睛進入美夢。

  給它們安置好，南曦解鎖手機，查看又來的兩條新信息。

  0點05分，蘇竹：曦曦，我知道你對小提琴的感情與我對鋼琴的一致，無法割捨。如果一份愛情需要你讓步且妥協很多來成就，維持起來未免太累了。你會變得喪失自己原本的模樣，成為他想要的禁臠。

  0點11點，蘇竹：曦曦，我希望你能參演，若連一份你喜歡的角色，張亦辰都接納不了，只一味的要求你按他想要的模式展現一切。那我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愛你，還是只愛你美麗的軀殼。

  南曦在心裡嘆口氣，並非讓對方的確很煽動人心的話影響到心情，只是覺得她好似看到很多年前的蘇母。

  曾經幾何，她在蘇母眼中看到相同的扭曲執念，為了蘇竹的舅舅。蘇母會把一切接近蘇竹舅舅的女性描述的骯髒不堪，以此彰顯她的愛是多麼的純粹乾淨。

  南曦心中的張亦辰一點都不完美，甚至該說直至現在，有時還能感受到他的自負。

  不過與蘇竹所說的畸形人格相差很多，張亦辰雖不完美，但他有他的底線和倨傲。而這樣的他不屑放低身段，從污泥中找鑽石。

  沉思一會，按下答覆：謝謝你的操心，我最近實在比較忙，騰不出檔期去接新劇。對於《最後的送別曲》，我比較推薦你能接下來。你要是考慮好，願意接且能說服作者，我會和公司談好IP立項。你要是實在興趣一般，作者難以鬆口，那就別勉強了。

  她本來好心，希望幫蘇竹找回熱愛之事，若結果背道而馳，變成自己的鬧心點，那索性算了吧。

  出於兒時的玩伴，她做到該做之事，剩下聽天由命吧。不過她相信，這事80%以上黃不了，縱使蘇竹向陽的一面居多，陰暗的一面偏少，可蘇家骨子裡帶的不甘和控制欲，會讓他緊抓這事的希望，定義成兩人之間為數不多的牽絆，為之努力。

  果不其然，兩分鐘後收到回信，蘇竹：我知道曦曦的用心良苦，我不似張亦辰般霸道，我會珍惜你的用心。你沒時間參演，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努力拿下作者。

  南曦輕輕按下四字：嗯，加油吧。

  鎖屏手機，再來信息，解鎖看到：希望我的建議沒影響到你和張亦辰的感情，其實我也能理解你做出這種決定的出發點。畢竟小時候，你只要把任何東西給過我，再給張亦辰，他絕對會不要並毀掉。我明白你和他之間不光有婚約，還牽扯到家族利益，長輩關係等等，希望有天你能看清他，為自己而活。

  奇長的回覆，南曦只看到前兩句話，腦子一下進入空白，隨之而來的是兒時幾段讓她不願回想的記憶。

  十歲上完烘焙課，課堂中完成藍莓曲奇餅乾，老師讓分享給家裡親人和要好的小朋友們。

  南曦提著漂亮的圓形竹籃回到家中，見到來做客的張亦辰和張母、張父。

  給爸爸媽媽分享完餅乾，尚剩下一盒，想到平日裡張母對她的偏心和寵愛，不用南母多指揮，提起小籃子一蹦一跳來到大客廳。

  甜甜的喊完人，把做好的餅乾擺在桌子上，請他們吃。

  張父和張母吃完，全誇她做得味道很正。

  南曦眨巴著靈動杏目，凝望住只吃不吭聲的張亦辰。

  張母察覺到她的期待，在張亦辰吃完手裡幾塊餅乾後，幫忙點評：「瞧他吃的啦，都忘記謝謝曦兒咯。」

  張亦辰讓這話一點，抬頭眸子看向她，硬邦邦地道出兩字：「很酥。」

  張母追問：「好吃嘛？」

  張亦辰再次將說過的點評重新道出：「很酥。」

  張母讓兒子弄得有點尷尬，在張亦辰和有點小不爽的南曦去玩後，與南母解釋：「小刺老打小不喜吃零食的啦，尤其甜的東西哦。不過看他剛剛的樣子，應該比較喜歡曦兒做的餅乾呢，吃掉三塊咯。」

  南曦之所以會知道這句解釋，全因事後南母讓她再做餅乾了，多做份咸餅乾或無糖的，好生折磨人。

  但礙於張母和張父對她的寵愛，她每次有多做出專屬於張亦辰的那份點心。

  直到有次，她拿上點心到學校，午休時間分給張亦辰。

  兩人一起吃的空檔，蘇竹喊上膽小的黃怡貼近過來。

  「曦曦，你們在吃什麼呀？」

  黃怡饞得要命，首次克服膽怯，跟在蘇竹後面發出詢問。

  南曦把餐盒蓋完全打開，露出各個賣相討喜的小餅乾。

  黃怡吞咽下口水，從蘇竹身後走出，指指上排一塊小熊餅乾，小聲問：「曦曦，我可以吃一塊吧，我拿零食和你交換。」

  南曦從下排捏起一塊小兔餅乾遞上：「兩包辣條。」

  「好的。」

  黃怡伸長手拿過送到嘴裡，嚼碎咽下。

  開心地再指指那塊早看上的小熊餅乾，嘿嘿笑聲申請：「四包薯條換它可以嗎？我比較喜歡小熊形狀。」

  「不行啊，你吃下排吧，上排沒放糖，不如下排的味道足。」南曦找出合理理由。

  但沒點實際用處，黃怡對想吃東西的執著遠超於一切，展開手豎起五根指頭，說：「五包薯條換它，我只嘗一口嘛。」

  吃貨黃怡為吃的斗膽申請則罷了，蘇竹過來跟著添亂，兩手張開豎起十根手指頭，加價道：「我十包，只嘗一塊。」

  黃怡急了，加到十二包，其他留在教室休息的學生，與南曦關係還行的幾個人跟過來湊熱鬧。

  小孩子屬於尤其容易產生群體效應的人群，舉例幼兒園，只要有一個小孩哭，其他孩子會跟著哭。

  小小的南曦在十歲體會到幼兒園老師的煩惱，側頭看向問題至關重要的核心點——張亦辰。

  明明和他息息相關的事情，他卻如大爺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面無表情地繼續吃上排的餅乾。

  這事其實挺好辦，只要他把黃怡幾人看重的餅乾吃掉，問題立即迎刃而解。

  但對方就是不吃那幾塊，置身事外的態度讓南曦極其火大。

  挑出四塊遞給選中的人們，把盒子往懷裡方向收收，宣布：「剩下的我們自己要吃了。」

  參合的其他兩人散去，留下蘇竹和黃怡把前排凳子轉過來，坐在他們對面。

  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黃怡吃完餅乾，舔舔嘴總結：「的確加糖的好吃，以後我拿零食和曦曦換加糖的餅乾。」

  而蘇竹吃得格外慢，細細品嘗完，從兜里抽出濕紙巾擦乾淨手，說：「我覺得沒糖的好吃啊，以後我和亦辰哥吃一份吧。」

  由始至終當大爺的人來了反應，推把南曦護在懷裡的餅乾盒，冷笑下給餅乾盒推到地上。

  「呵，你有本事多吃點。」

  不給幾人反應的機會，起身踩上塊塊餅乾，離開南曦身邊。

  弄得南曦一頭霧水，強忍住討厭，隔天再提上餅乾到學校，午休喊張亦辰時，對方別說臉沒給她回個，連聲都沒搭下。

  南曦多堅持兩天，張亦辰依舊一點回應不給，她脾氣爆發，再不做無糖餅乾。

  這事到這裡沒結束，十六歲那年，她參加完小提琴國際比賽，趕上少年組末班車，取得全球第一的好成績，南母帶上她去給張家分享喜悅。

  張母得知很是高興，提議兩家周末組織野炊慶祝。

  南曦被分配做甜點的任務，望眼站在旁邊的冷麵閻王張亦辰，南曦打心眼不樂意做。

  張母看出她的牴觸原因，笑道：「小刺老前幾天和我說想吃口甜食，阿拉讓廚師給會的樣式做個遍的啦，小刺老一口沒嘗。阿拉捉摸著啊，他想念曦兒做得點心咯。」

  長輩們都在，南曦將信將疑地應承下事情。

  給好事慶祝，南曦極力將可能產生矛盾的點扼殺到搖籃里，於是她長個心眼，多做份沒放糖的點心。

  野炊當日，別人在吃放糖的點心，南曦刻意把無糖那份擺在張亦辰手邊。

  而不識好歹的人只嘗了一口，卻把兩塊放糖的泡芙吃完。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在小事上記仇這麼久。

  南曦沒有武斷的冤枉人，因為在那次事情以後，她有刻意做過幾次無糖餅乾驗證。

  張亦辰一口不吃，他不吃還不讓別人吃，保鏢禁止蘇竹和黃怡打擾兩人用餐。

  壞了幾盒餅乾的南曦，在一天傍晚朝張亦辰身後大喊聲：「小氣鬼！」

  「曦兒，你給我的東西，我不希望與男人相同，否則我不介意毀掉並丟棄它。」

  他張狂留下銳利的話語離開，從而證實南曦對他的定位，自負、愛記仇、小氣王八。

  否則我不介意毀掉並丟棄它……

  一句話久久迴蕩在腦海，與蘇竹所打的字完整貼合。

  不知不覺中回到佘山花園，W Motors駛入車庫中。

  「到了。」張亦辰提起貓包，去拉南曦的手。

  白皙的小手朝旁閃過，南曦抿下唇瓣，讓記憶中熟悉的張狂言語堵得發慌。

  側頭望向張亦辰，輕聲問：「亦辰哥哥，如果我想參演部電視劇，追憶下很喜歡的小提琴。但電影男主是蘇竹，你會同意嗎？」

  瑞鳳眼眸色一凜，張亦辰低聲問：「你為這事做出晚上一系列鋪墊？」

  「你先回答我會不會支持我去參演，」南曦努力平復下讓激起的情緒，垂下眸子，放緩語調說：「答案對我很重要。」

  濃密的睫羽羸弱的顫顫，她妄圖遮住眼底碎裂的在意，強行咽回想解釋『女主只活了不到五集』的欲望。

  大手伸到她白如雪的臉頰前，徒然垂回身側，斂起所有愛憐，他問得冷然。

  「曦兒，你是為小提琴還是蘇竹？」

  南曦不假思索的回答脫口而出：「小提琴，你毀掉的小提琴。」

  張亦辰心臟驟然繃緊，發自本性的答案在心裡一遍遍被他撕毀，又一遍遍重現。

  ——別去！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忠於本性，把她的所有變成屬於自己的私有物，但他很清楚南曦骨子裡的烈，本性的他將那種烈的反抗意識激發到極致。

  壓抑的呼吸讓他透不過氣，一把摟住要掙脫開的人兒，狠狠咬下她小巧的耳珠。

  腥甜的鮮血沖刷過她親手留下道道傷口的心田，張亦辰用沾滿鮮紅血液的薄唇沉聲道出答案：「去吧，明早簽訂好協議。」

  南曦愕然睜大眼睛，張亦辰是把自己的所有退路割斷，為她想要之物，在他的固執中硬生生切出一條通道。

  掙扎的手默默落下，臉貼在他懷裡，聽著沉重的心跳聲，啞聲說：「我不去，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和以前一樣，只要我做得不符合你心意，你會立刻毀掉我辛苦的付出和所愛之物。」

  瑞鳳眼棕褐色瞳仁一震，張亦辰自嘲笑聲：「呵。」

  顛覆所有的答案換來這種荒唐的局面。

  下秒手用力捏住南曦肩頭，將心中的痛等量傳給她，冷聲發出質問：「你在試探我？」

  南曦聽出張亦辰聲音中的危險，但她眼中泛起堅韌無懼的光芒，勇敢回答。

  「對，我在試探，我在試探你是否有做出改變。因為我在努力貼近你的心，而我希望你能感受我的貼近，放心我的貼近。相信我可以處理好和其他異性的關係，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其他人或物品無法替代。」

  南曦握緊手指，亮片閃閃的指甲摳入手心。原來過於熾熱的感情只需開個頭，便無法收住，會全部想展露給對方看。

  很遺憾，她放下高傲的表述，等了好久只等到張亦辰提起貓包打開車門，獨自離開。

  留下她一個人，呆呆坐在冷氣滲人的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