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天方夜譚

2024-05-04 22:02:45 作者: 彤靈塵

  李瀟瀟多想拿出李家長孫長女的氣勢,呵斥南曦注意起碼的尊重。

  可念頭一閃而過,別說拿出氣勢,就算學南曦哼出一聲嘲弄的笑聲,她都做不出。

  不是不會裝腔作勢,在董事面前,她最會的就是強撐底氣。

  只是南曦不同於董事們,她強撐起面子的意義等於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李家企業早分分成兩派,元老派和革新派。

  李銘前幾年誤打誤撞靠研發遊戲,賺年輕人和小孩子的錢博取到一批死忠追隨者。

  但遊戲可是比娛樂圈更能定義成玩物喪志、毒害人意志的產業,在狂賺快錢的同時免不了遭受指責。因此每次董事上,李銘會比她失利一頭。

  哪怕再如何微不可見的一頭,在一心把穩固地位置於首位的元老派面前,可以被無限放大。民心所向,李宏沒招,唯有一邊大罵遊戲放不上檯面,一邊默許李銘探索能更賺錢的遊戲項目。

  賺錢風頭正旺,李銘本該乘勝追擊,但他不走尋常路,從遊戲中摸到一個新門徑,將收穫的支持全投入進去。他發現遊戲裡肯花大錢的人,男性占比80%,他們同樣喜歡在虛擬的女人身上展現男性雄威。

  

  越深挖越被吸引,一發不可收拾,給自己的路一頭黑走歪。可能經過精心包裝的網絡美女,撩人的手法比直接讓男人得到更抓心撓肺。

  等他發現自己深陷其中,早被定義成玩世不恭的敗家富二代。

  偏偏他獨得老天厚愛,玩遊戲發現商機,投遊戲血賺。玩主播玩網紅髮現商機,趕上短視頻熱潮,又血賺了。

  兩次瞎貓碰到死耗子,頭頂幸運的投資方式,簡直在侮辱嘔心瀝血維持李家老本行的李瀟瀟。

  李宏心裡有個根深蒂固的陳舊思想,子承父業。李銘玩世不恭被千夫所指的那幾年,李宏找遍機會給外面優秀的野孩子示好。

  待網紅公司站穩了,李宏雖仍對外面紅玫瑰的鐘愛不變,對紅玫瑰的孩子示好未減,但在家裡除了大房李瀟瀟的媽媽,對其他兩方太太的態度也悄然做出改變。

  尤其對李銘母親,私底下偷摸給划過去好幾處不動產。

  所以當李瀟瀟聽到南曦傳來的質問,她無言以對。

  「若拿不到這次主權,等同於你李瀟瀟喪失話語權,失去唯一能拉攏李家核心董事的籌碼。日後的李銘,可以光明正大操控原你獨權的網上商城版塊。」

  南曦頓下,極其不尊重人的輕蔑質問:「表明風光的李瀟瀟,早晚大權讓掏空的李瀟瀟,你難道過得輕鬆嗎?」

  李瀟瀟心中羞恥凝聚至頂點,可隨之而來不是爆發,而是看透事情的冷靜。

  以長久以往和南曦打交道的經驗,還有南曦剛剛犀利的言論,精準刺破她心中充滿氣的羞恥氣球。

  面對南曦,她早有過丟盡臉的經歷,早該不用在意面子,更不用在意南曦對她是否喜歡。

  只需搞清楚一點,彼此能否拿到對方想要的東西。

  南曦要她拿出錢來資助網紅公司,這點她本就不用考慮太多,至於南曦想要的信息透露。曾經她念及親情,覺得家裡再吵再鬧再掙財產,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可經過小半年的觀察,事實讓她心涼。生在重男輕女的家族,軟弱的女人沒資格說話。再不反擊,她註定成為全家族的笑話,而她想要保護的東西,恰恰是對方用來摧毀她的利刃。

  李瀟瀟神色平靜下來,道出正常流程需求:「那咱們簡單點處理事情,你把你想要的東西和方案列給我,我考慮考慮。」

  「哈。」

  聽到熟悉的『考慮』一詞,南曦再次輕輕笑下,今天她和這詞磕上了。

  隨即斂斂心情,滿含無奈的如實道:「瀟瀟,我沒給你留有方案。你很清楚瞬息萬變的數據時代,我不可能為了你不確定的態度始終等待。」

  早在李瀟瀟抱有遲疑態度,南曦就按稍稍有點麻煩,卻比較穩妥的方案執行了。

  李瀟瀟知道南曦沒欲擒故縱的必要,坦然應聲:「那你把大概想法發給我吧。」

  「行,我想想總結一下。之前幾月你沒入伙,費用無需你出。就算我要,我估計你不會給。這月入伙的錢你得給我撥過來吧,咱們先按方案一合作。至於方案二的交換內容,過陣子見面詳談。」

  南曦留有迴旋餘地,重新打亂計劃,即便插入便捷通道,也需要縝密的全面構思,尤其面對隨時可能倒戈的李家人。

  從李家人手裡獲取想要的信息,她首先得讓李瀟瀟死心塌地的選擇她,否則真假不好判定的信息不如不用,容易被反套路。

  掛斷電話,南曦將收到的300W轉給楊盼盼,讓她付給網紅們日常保底工資。

  上月南曦一忙給這事忘了,楊盼盼沒提醒她,自掏腰包在墊錢。

  至於怎麼和李瀟瀟溝通,何時溝通,南曦暫且全放腦後。

  錯過三月的最佳時機,那會各大別家網紅不滿李銘和李慶剛,群起鬧之。如今風波平息,李銘開疆拓土收割多數不滿之人。

  她們舊事重提意義不大,簽訂合同的人們反水的可能性很低。尤其不會支付違約金,去幫助馬後炮起義,還是包含私心的起義,機率幾乎為零。

  她們需要等待下個爆發點,南曦不怕耗時間,等待的過程可以試探李瀟瀟的誠心,時間可是考驗真假最好的試金石。

  五月中的京市正式步入炎炎夏日,正午的熊熊烈日火辣辣照向大地,站在沒遮擋的地方無異於曬人干。

  孫紅光建議過中午增加休息時間,讓陳謀岑駁回。

  直到一位老演員頂著大太陽拍完戲,差點虛脫昏厥,陳謀岑才同意早上拍攝從11點結束延遲至11點半。

  中午吃完午飯休息三小時,四點準時開拍。

  並拿出軍事化的管理規則,休息時間必須呆在賓館,要發現亂跑之人,明天就選在中午拍他的戲。

  簡單有效的懲罰乍聽不通情理,卻成功斷絕人們偷奸耍滑。

  孫紅光事後給南曦分析過,如果人們都藉助休息的時間出去干私事,間接影響下午拍戲的狀態,同樣會多出很多沒幹完來請假之人,導致劇組成員心態愈發懶散。

  新的拍攝時間檔開啟,觀察三天無人出現問題,便貫徹執行起來。

  南曦堅持自己心中設定好的時間,早出晚歸。第一個去,晚上最後陪同陳謀岑一起回到賓館。

  從4月底堅持到5月中,無一日休息,很累但收穫頗多。

  五月十號她遇到難題,僅剩的五場戲反覆被卡。按理來說,五天內可以結束的拍攝,打從她有一場哭戲沒過,陳謀岑就持續把她的戲份安排往後壓。

  《黑夜中的罌粟花》檔期排在5月24號,南曦過完生日前往拍攝。

  時光匆匆逝去,轉眼到5月21號,南曦的五場戲仍被壓住,未給具體拍攝時間。

  黃怡急得要命,幾次差點跑去問陳謀岑到底意欲為何。可當看到那雙風霜摧殘留下的沉穩老成眼眸,勇氣喪失一多半。再讓面上絲毫不急的南曦打擊幾句,徹底喪失自信。

  夜晚,一天陪同拍攝結束。

  沒錯又耗了整天,南曦沒上一場,光陪別人拍。

  南曦一行人最後回到賓館,黃怡實在沉不住氣,拉住要分道去陳謀岑房間的南曦。

  拿出早上逼她吃阿膠的語氣,叮嚀道:「曦曦,你要提前確定好時間啊,咱們最遲22號晚上回公司。後援會早為你組織好慶生活動,你需要騰出半天時間,來和中獎的五名幸運粉絲互動。」

  都沒心思去糾結是否能準時去《黑夜中的罌粟花》劇組,主要擔心晃點粉絲們,造成信任倒塌。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晨曦們在黃怡心裡很是重要,僅次於南曦和女兒樂樂,可以歸於小祖宗行列。

  「嗯,我知道。」

  南曦應聲,拍把黃怡後背,朝兩人房間位置抬抬下巴,「你回去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讓打發走的黃怡憋回如同老媽子的作態,走到房間門口,抽出房卡打開門。邁腿進入的前一瞬,頭不受控地看看小祖宗方向。

  人家倒比她瀟灑,早敲開陳謀岑的房門,進去了。

  收回可能有點多餘的操心,進屋插好電蚊香睡覺。

  南曦隨來開門的孫紅光進入,來到陳謀岑面。

  陳謀岑的腿如熊醫生所說,堅持調理就能減輕疼痛。

  陳謀岑早早泡好腳,南曦一來,兩人協作按摩過穴位。

  提前一個多小時結束每晚進行的親子互動,南曦活動下手指,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發酸。

  「師父,那我明天回公司處理下事情,等25號折返回來。」南曦道出打算。

  陳謀岑板起臉,有些不悅地喝問:「剩下五場戲,你打算再拖幾周啊?」

  讓凶下的南曦分外委屈,不是她想拖,關鍵總導演不給機會表現啊。

  無辜地眨下半剪秋水的杏目,睫羽顫顫。

  偷瞟眼總導演嚴厲之色,抱怨留在心間,輕聲道:「我爭取25號回來,月底之前完成拍攝。」

  做這種安排不單為取悅總導演,還為另兩部電影檔期。再沒完沒了的拖下去,等《烏鴉》新劇本完成更緊張。

  屆時她只能累死累活的來回折騰,每周兩邊飛軋戲趕檔。

  「沒志氣。」陳謀岑嫌棄地抬手戳下南曦額頭。

  南曦可憐巴巴地揉揉被戳過的地方,迎上貶低之話,故作賭氣地說:「那徒弟爭取一天過,」也不切合實際啊。

  話沒說完讓稱好的答應打斷:「可以,明天白天拍完,你專心去忙別的事情。」

  南曦愕然無語,一場戲不過讓壓好多天,明天白天要過五場戲!最近讓陳謀岑拖得有點磨平稜角,總覺得很天方夜譚。

  不能明說喪氣話,亮出最後底牌:「好的,我回去研究研究,爭取明天全部一遍過。」

  晚上反覆練習表情和台詞功力,明天一起爆發。

  剩下的五場戲前兩場演反派女一被抓,她堅信只要隻字不說,會有受要挾的人保她出去。

  第三場得知時駿飾演的角色把所有罪責推到她身上,並竄通好她妹妹作證。

  從來利用別人的狡猾狐狸首次體會眾叛親離的絕望,無助痛哭。

  正是這場戲她演得不過關被卡,影響其他進度。

  第四場她深刻意識到自己逃不出去,瘋魔狀態寫下血書,透露所藏證據的位置。

  最後一場,確認讓她頂罪之人全部被抓,包括她妹妹,狂笑中自行了斷。

  五場戲從痛苦猙獰到絕望無助,最終瘋魔自殺,臉色無關緊要,主要是神態必須到位。所以熬個大夜沒關係,希望黃天不負有心人努力,助她參透精髓。

  若有所思的擦乾淨手,耳邊傳來陳謀岑的考問:「幾天了,你還沒想清楚我為什麼禁止你哭戲過嗎?」

  南曦當然想過原因,但她又不是只會傻等的痴兒,早側面問過,全讓否決。

  所有可能被推翻,她茫然地根據最不可能,卻是多見的常理推斷:「因為我哭得不夠慘。」

  「這個回答貼邊點,比你之前猜的聲音、角度等胡謅問題靠近。」

  南曦惆悵地抿平嘴巴,她之前沒有胡謅啊,全是經過認真思考得出的可能性。

  瞅著陳謀岑要說出正確答案,她將憋屈先放一旁,謙卑地點點頭。

  陳謀岑眸色一凜,沉聲道:「你的微表情以及神態轉換全過關,但你的表演時刻都很美,可最後五場劇情不需要一個美人。我知道這點和你擁有的外在條件,年幼受過的教育,以及入娛樂圈的鏡頭表現力息息相關。但你在演一個不擇手段之人的落幕,需要表現出她的盲目自信被摧毀,逐漸將唯我主義發揮到極致的瘋子。」

  南曦安靜聆聽,腦子快速運轉接納重要知識點,如何表現的方式於她思想沸騰。

  「影視的鏡頭不是秀場的鏡頭,你只有撕破時刻保持美感的面具,方能還原最震撼人心的角色。」

  南曦細細琢磨良久,眼底樹立起堅定的信心,鏗鏘有力說道:「師父,我懂了。」

  「嗯,」陳謀岑盤腿坐上床,側頭朝孫紅光喝聲:「電視關了,讓小曦演次。」

  孫紅光應聲『好』,十分支持地關閉電視,抬手朝電視機前給南曦指出位置。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