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萬克的研發部和其他部門不一樣，不是坐辦公室，而是在實驗室上班。

  

  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交手機，換工作服，然後前往實驗室潛心鑽研。

  是實打實的技術部門。

  早些年，在給部門定名稱的時候，高層領導還在究竟是該叫研發部還是叫技術部的問題上糾結了半天。

  池霏苒昨天來公司報到，來得並不是時候，支持她的同事都被鎖在實驗室里認真工作，消息不是很靈通，慢了不止半拍。

  不過每個公司都不缺八卦，任何一反常態的消息都會成為打工人在工作之餘的樂趣，最終池霏苒即將調任的小道消息還是跟查了翅膀一樣不脛而走，受到了整個部門的關注。

  所以她今天早上一到公司，就不得不面對異樣目光的注視。

  同事們看她的目光有惋惜的，有冷淡的，有幸災樂禍的，有見怪不怪的。

  總之，不管先前和她的關係是好是壞，沒有一個人敢在調令沒下來之前輕舉妄動。

  這都是因為池霏苒威名遠揚，給人壓力和動力都不小。

  她在，可以跟著她吃香喝辣。

  她不在，也不用迫於高壓被逼無奈，卷生卷死。

  但在關鍵時刻落井下石地踩上一腳十分不明智。

  誰都知道池霏苒是一個能創造奇蹟的女人，只要她不死，就有辦法扭轉局勢，起死回生。

  要是被她記仇報復就得不償失了。

  池霏苒在去休產假之前，在研發部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有人沒見過她，但沒人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工科類的專業，本來女生就少，像她這樣有真材實料的更是備受矚目。

  物以稀為貴的定律自然在哪裡都適用，她剛來公司的時候，部門裡的男同志全都圍著她打轉，一口一個「霏苒妹子」地叫。

  有個別騷包的，每天都給她帶早餐，變著法找機會跟她搭訕，像是沒自己的工作任務一樣圍著她打轉。

  結果不到一個月，這些男人對她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原因就在於有了殘酷的競爭關係。

  他們原以為她是一朵養眼的小白花，在部門內的作用也就是噹噹花瓶，為枯燥乏味的工作提供一絲樂趣。

  誰知道她是名副其實的高手，一上手就把他們的業績和獎金搶了。

  作為一直以來在部門內扛把子的男人，面子上當然過不去。

  沒了孔雀開屏、爭奇鬥豔的優勢，表面上的偽裝也就不復存在了。

  一群大男人公然針對一個女生，聽起來固然丟臉，但池霏苒當時確實是這樣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特殊人才。

  她攻克了一個困擾了業界的精英們十年的技術難題，打破了一直以來被視為不可突破的限制，負責的項目成功申請了專利，為公司贏得了榮譽。

  在這個領域，專利的申請相當困難，必須要嚴格達到固定標準才能提報。

  她卻憑一己之力拿到了兩個。

  任誰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一開始大家都覺得是池霏苒過分優秀，搶走了他們的獎金。

  但是大家後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她的那些操作太過逆天，就算沒有她，他們也沒那個腦子想出那麼令人拍案叫絕的妙招，還是不要狂妄地假設獎金本該被他們收入囊中為妙。

  況且池霏苒在前面吃肉，還會豪氣干雲、闊綽大方地給他們分一杯羹。

  久而久之，就連擔心池霏苒在飯菜裡面下毒以及心高氣傲不吃嗟來之食的人，也不由得心悅臣服，俯首稱臣。

  正因為有前面這七年的親歷，池霏苒在研發部內樹立的威望才不容小覷。

  姜吏昨天離開池霏苒的辦公室以後，沒有馬上如他所言去找其他領導商議關於她的調任方案，而是悄悄去研發部的實驗室探班，私下調查走訪了一番。

  聽了她那些同事對她的評價，思來想去，還真不能草率地處理她。

  姜吏很頭疼。

  他真心覺得現在的狀況變得棘手了起來。

  他剛上任時，忙於處理公司的歷史遺留問題，以及跟那些老一代的頑固派周旋，無心去動技術部門的骨幹。

  漸漸的，他熟悉了當下的工作節奏，準備大刀闊斧狠下決心大換血時，注意到了池霏苒這個因她休產假而閒置了大半年的位置。

  他忽然就想，自己是怎麼容許這個位置空這麼久的？

  那麼多的事務需要這個部門領導審核擔責，卻長期無人簽字拍板，豈不是拖延了很多項目的進度？

  他再跟人事一打聽，這人最初進公司還是經人介紹才進的，一準兒是尸位素餐的關係戶。

  於是他馬上快刀斬亂麻，把更換部門領導的事提上了日程。

  可他剛一換人，這人當即殺了回來，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讓她換去別的部門她依舊能夠發光發熱，大有作為。

  不僅不吵不鬧全了他的面子，還對他拋出一個吸引力這麼大的誘餌。

  如今回想起來，他是帶著非常主觀的個人情緒下的定論，認定對方走後門而無實力的依據不是很有說服力。

  姜吏昨天晚上回去以後思考了一晚上，一直在質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決定，又是否要力挽狂瀾。

  他覺得一晚上想不明白，還需要更多時間來深思熟慮。

  所以他以調令還沒通過正式審批，讓池霏苒先留在原部門給耿汶祺打下手。

  因為耿汶祺是耿家二少爺。

  是他不好容易求來的投資方的兒子。

  這尊大佛他開罪不起。

  他是在職場裡混了很多年的老油條了，可謂是老奸巨猾，輕描淡寫地對池霏苒交代了一下目前的狀況，囑咐她「擼起袖子加油干」，便一溜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池霏苒想找人說理都無門路，只好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屈居耿汶祺之下。

  這個結果池霏苒是預料到了的。

  她昨天沒咄咄逼人地跟耿汶祺硬槓到底，也是知道自己沒到得意的時候，不該出風頭。

  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換不換部門，她都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也沒有對未知的恐懼和焦慮。

  她向來都是見招拆招，猥瑣發育也未嘗不可。

  而現在這個情況，耿汶祺自然是樂見其成。

  這麼個公報私仇的好機會，他怎麼甘心浪費？

  他儼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高擡著下巴問池霏苒：「怎麼說？想大顯身手，希望落空了吧？」

  池霏苒皺了皺眉，嘴角卻依然是揚著的。

  說實話，在社會上歷練了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耿汶祺這種三十歲了還把喜怒寫在臉上的人。

  她可是沒工作之前就是笑面虎了。

  對於她來說，耿汶祺這種性格直爽的人在職場上是最不足為懼的。

  明槍她從來都不怕，她怕的只有暗箭。

  耿汶祺此刻的樣子在她看來，像極了沒名沒份的妾室舞到她這個正主面前耍威風。

  她好歹是萬克的正式員工，沒有合理的理由不得無故辭退的那種。

  耿汶祺似乎今天才提前入t職，流程估計都沒走完，還在蓋章階段。

  他怎麼敢的啊？

  是仗著自己的身份背景為所欲為嗎？

  就不怕她一個舉報讓他全家吃不了兜著走？

  話是這麼說，可池霏苒也沒有跟耿汶祺計較的意思，她知道怎麼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耿汶祺這個麻煩。

  她迫近耿汶祺，眉飛色舞地問：「你說我要是跟霍祈安說，你借著職務之便輕薄我，你們之間的友誼還能持續多久呢？」

  耿汶祺跟霍祈安不一樣，他向來沉不住氣，聞言險些爆粗，到頭來依舊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地咆哮：「滾啊！」

  他氣急敗壞地指著池霏苒的鼻子說：「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離我遠點！我就說霍祈安是瞎了眼才會看中你這種沒有底線的女人！他這麼好一個人，怎麼就被你灌了迷魂湯？！真是——臭不要臉！」

  耿少爺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是沒能豐富自己的詞庫，輪到罵人的時候方恨少，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什麼高級詞彙，只有一個貧瘠的「臭不要臉」。

  池霏苒樂不可支。

  天底下怎麼會有他這麼單純好騙的人，也不吸取教訓。

  她記得她從前也是這麼戲弄他的，屢試不爽。

  他也不想想，霍祈安又不是沒腦子，怎麼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認為他們有奸/情？

  他這種耿直豪爽的性格，不是會撬兄弟牆腳的。

  至於她——

  霍祈安或許早就習慣她這副浪蕩的模樣了。

  她有千百種能讓耿汶祺敬而遠之的方法，偏選擇了最讓耿汶祺噁心的一種。

  簡單粗暴，直接有效。

  池霏苒無視掉耿汶祺的指責，裝腔作勢地威脅：「所以我們還是劃清界限為妙，能相安無事最好。要是摩擦出了什麼火花，誰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耿汶祺不禁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是我之前高看你了，你真卑鄙。」

  池霏苒任他辱罵，打算利用他對她的厭惡掌控主動權：「你不配合我，更卑鄙的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