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送出去好像是一顆心
2024-09-15 10:02:43
作者: 鮮梨多
第一百二十章 送出去好像是一顆心
綿綿興奮地在幼兒園跑過一圈,他就逐漸放慢小步伐,沒過多久,他就累得一屁股坐在花壇邊,白皙可愛的小臉上布滿紅暈,陽光之下,他的頭髮和耳朵上的小絨毛都照得根根分明,看起來就像一個閃閃發亮的小寶貝。
「綿綿,累了吧。」蘇橙半彎下腰,愛憐地摸了摸綿綿的臉頰,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
綿綿像往常一樣思考後就對蘇橙遙遙頭,笑得甜甜的:「不累。」
蘇橙好笑地屈起食指蹭掉他鼻尖上的汗珠:「你這小傢伙,真是撒謊也不臉紅,汗水都要流到下巴了。」
綿綿雖然沒有聽得太懂,但他看舅舅笑得滿臉春風,於是,他也笑得更開心了。
池予白適時走過去邀請:「綿綿應該跑累了,那我們回家吧。」
「啊,現在就回去啊?」蘇橙高漲的情緒瞬間跌入谷底,他出來玩兒還沒玩夠呢,要是現在就回去,豈不是浪費了大好機會。
池予白一瞬間就看清了蘇橙的心思,他忍住笑意解釋:「橙哥,不要擔心,我在這附近有套小公寓,我們可以去那裡休息一下。」
蘇橙頓時鬆了口氣,他最怕玩不盡興就打道回府,一聽到去附近歇腳,他就沒任何異議地點頭。綿綿當然也沒有意見,他一切都聽自家老舅的。
池予白領著一大一小到了曾經租住的公寓,現在已經被他買下來了,小區周邊的配置都很周全,那星羅棋布的巷子群也被商業街取締。
當然,也遠遠沒有當初那般安靜。
池予白還是喜歡曾經的模樣,可是,時間還是太殘忍,走得太匆忙,他還來不及留下些什麼,就轉瞬即逝。
蘇橙突察覺到池予白停下腳步,他回頭就看見池予白正出神地望著繁華的商業街,漂亮的眼睛裡竟然涌動著感傷的情緒,他忍不住走過去,擡手在池予白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池予白回過神來,立即陷搖搖頭,臉色有些煞白:「我已經五年沒回來過,這裡的一切都變了,陌生而遙遠。」
不管是人還是物。
蘇橙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說了句:「你走在前面吧,我不認得路。」
池予白心中一痛,他勉強笑了笑,然後就走在蘇橙和綿綿前面。
三人走進公寓,一股清甜的橙子香鋪面而來,蘇橙眼前一亮,忍不住問:「好純正的橙子味道,你在家裡種橙子樹啦?」
池予白側過身子讓蘇橙和綿綿進來,聽見這句話,他不由失笑地解釋:「當然不是,哪兒有人在家裡種樹啊,我只是放置了一些橙子味的香薰石。」
「哦哦,原來如此。」蘇橙尷尬笑一笑,他慢慢補充,「原來你跟我一樣,都挺喜歡橙子的味道。」
蘇橙笑得眯起一雙眼睛,就像天邊的新月,莫名勾得池予白心尖痒痒。
不是喜歡橙子的味道,而是喜歡你的。
池予白在心中如是對蘇橙說。
池予白把人領到沙發邊坐下,就對蘇橙說:「橙哥,你先坐在這裡,我去把你當年送我的禮物拿出來。」
蘇橙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默許了池予白的行為,他看見池予白走近一個小臥室內,沒過多久,他就從裡面出來,手中拿著一幅畫。
不知為何,蘇橙的心臟跳快了幾下。
池予白走到蘇橙跟前,接著緩緩打開那幅畫卷,隨著那幅畫的展開,蘇橙的眼睛也越睜越大。
畫面上有個唇紅齒白的秀美少年正背靠著一顆大樹,仰頭若有所思地盯著廣闊的天空。
那個少年赫然就是池予白!
蘇橙心尖一顫,他感到一陣戰慄的熟悉感,垂在身側的手也握成拳頭,那隻失去中指的右手莫名發著燙,蘇橙倏地站起來,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尖銳:「這幅畫,是我送你的?」
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握過畫筆,但自從斷了中指,他有意無意都避免看見一切作畫的工具,不去看,不去想,他或許就會忘記失去手指的不便、遺憾、自卑。
可越是逃避,越是狼狽,他不願意記起的東西,就這麼殘忍地鋪陳在眼前。
曾經他跟江霽深領證,一個原因是他沒本事,靠自己無法支付得起綿綿高昂的康復費用,一個原因則是他失去了記憶,也沒有親人朋友來找他,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是個孤立無援的孤兒。
可是,五年後,池予白毫無徵兆地出現,一些若有若無的暗示總引導他向某個方向深究,但他不敢再往下探尋了,太陌生,太可怕了。
「橙哥,你想起來了嗎?」池予白的語氣艱澀又沉重,望向蘇橙的眸光也太哀傷。
蘇橙像是被他直白的目光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誠實地說:「沒有記起,但是我有點害怕。」他仰頭直視池予白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仿佛能看見其中倒映出窘迫的自己。
池予白輕嘆一聲,他不禁走上前,安撫性地摸了摸蘇橙的腦袋,聲音柔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來:「橙哥,不要擔心,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蘇橙皺著眉頭,有些苦惱地抱著腦袋:「不,我怕的是,做了錯誤的決定。」
如果......如果......他曾經跟池予白才是一對,在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他卻跟江霽深結婚了,要是事實就是如此,那他可以直接去死了。
「失去記憶的橙哥沒有錯,不要苛責他了,好不好?」池予白心疼地把蘇橙半摟進懷中,珍惜得仿佛擁抱著一件稀世珍寶。
沒有人安慰的時候,或許會咬咬牙堅強,但是,一旦知道身後有人,就會不由自主地倚向他,委屈勁兒也會一齊湧上心頭。
「要說錯,難道不應該是江霽深嗎?他明知道你失憶,卻哄騙你結婚。」雖然池予白的嗓音極近溫柔,但壓抑著深深的寒意和恨意。
蘇橙抿了抿唇瓣,雖然這時候不該說這些,但他還是認真地解釋:「當年他給了我兩個選擇,是我選擇留在他身邊。」
「橙哥,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給他找補?」池予白臉色扭曲了一瞬,幸好蘇橙被他半抱在懷裡看不見,要不然一定會震驚於池予白的變化。
他印象中的池予白該是溫柔、漂亮的。
「當年你的事,我多少聽說了一些,他那不是威脅,是什麼呢!」池予白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多年來壓抑嫉妒、怨恨、委屈一股腦地湧上來,他突然不願意再戴著一張溫文爾雅的假面,他要以真正的自己示人:「橙哥,你應該猜到了吧,五年前,明明我們才是一對。」
雖然早有猜測,但從正主那兒聽到,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蘇橙艱難地轉動視線,不太直視那雙被恨意浸染得通紅的眼睛,他就像一個拋棄妻子的渣男,他根本就不敢擡頭,緊張地摳著手指,心跳如擂鼓。
空氣中頓時瀰漫著詭異的氛圍,蘇橙的額頭上沁出冷汗,最終還是綿綿打破沉默,他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問道:「舅舅,你在幹什麼啊?」
這還是綿綿長這麼大以來,說得最長最流暢的一句話,可此刻蘇橙卻無暇顧及,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池予白不肯放過他,改成攥住他的手腕,不依不饒地問道:「橙哥,你我都不能逃避了,不然對我和你都不公平!」
綿綿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像盯著池予白和蘇橙,似乎察覺到此刻氛圍不對勁,他不哭不鬧地坐在沙發上,垂在邊緣的雙腳一搭一搭的。
蘇橙頭又開始泛起密密的疼痛,臉色也唰地變慘白,池予白顧不得其他,立即半跪下來,心急如焚地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觸手滾燙,他焦急地問道:「橙哥,這到底怎麼回事?」
蘇橙疼得咬緊牙關,他用力地握住池予白伸過來的手,努力地搖搖頭,示意他沒有事,不要過度擔心。
池予白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立即就抄起蘇橙的腿彎將人輕鬆抱起,懷裡的人實在太輕了,池予白免不了又是一陣心疼,忍不住又把江霽深罵了個狗血噴頭:「江霽深還自稱是你老大呢,都不好好照顧你,你比五年前還要瘦了許多。」
蘇橙在疼痛之餘,竟然花了點心思,他想努力回憶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池予白為何要離開,他那條腿和中指又是怎樣廢掉的。
可是,不行,他只要稍微一回想,腦袋裡就像扎進了無數的細針,痛不欲生。
就像受到詛咒,禁止回憶過去,多麼惡毒的詛咒!
池予白打橫抱起蘇橙正打算往外沖,他陡然間想起還有個小不點在沙發上呢。
今天的綿綿表現得分外安靜,池予白一時間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蘇橙也漸漸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他白著一張臉拍拍池予白的肩膀,虛弱地說:「我沒事的,放我下來吧。」
池予白怎麼可能聽蘇橙的?可是,他又不能帶著蘇橙一走了之,綿綿怎麼辦呢?
「池予白,我真得沒事,也算個老毛病了吧,當我試圖回想過去的時候,腦袋就疼痛難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