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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神明的詛咒

2024-09-15 10:02:25 作者: 鮮梨多

  第一百零六章 神明的詛咒

  蘇橙以為自己很難熬過這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可人是如此適應環境的動物,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他跟李驚木約定好逃離的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江綏會出席池宴的訂婚宴,別墅內的一部分保鏢會跟隨他而去,李驚木按照慣例,依舊留在別墅內保護蘇橙的人身安全。

  所以,正好是逃跑的好時機。

  蘇橙坐在午後的陽台上,他的面前支著一張畫板,腳邊堆放著顏料和畫筆,這是他要求江綏給他買來的。

  江綏一開始並不同意,奈何拗不過蘇橙絕食逼迫,命人買回東西那天,江綏生氣了,一整天都沒有踏足過臥室,連晚上都從衣櫃中抽走睡衣去客房休息。

  蘇橙巴不得他生氣呢。

  經過半個月悉心照料,蘇橙除了右腿畸形癒合外,左右手恢復得都還不錯,可是,缺失中指的右手拿起畫筆還是很勉強,畫筆沒有支撐的餘地,會不自主地往下壓,蘇橙就得費勁去控制,往往沒勾勒幾筆,他的額頭就布滿了汗珠。

  望著畫紙上歪歪扭扭的線條,巨大的挫敗感如陰影完全籠罩住蘇橙,久而久之,他就只坐在潔白的畫紙前發呆,從絢爛日落待到暮色四合。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接觸外面的世界,蘇橙察覺到自己對色彩的捕捉遲鈍了許多,就連絕大部分記憶都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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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來,他每晚上都做同一個噩夢,夢裡他是惡毒炮灰,愛江霽深愛得死去活來,千方百計陷害喬頌吟,最後落了個被活活打死的悽慘下場。

  幾乎每晚,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就像溺水之人猛地鑽出水面,除了滿心恐懼外,他還產生了一種似真似幻的錯覺,夢裡的一切都那樣真,身體似乎還殘留著被拳打腳踢的痛楚。

  有某個混亂瞬間,蘇橙甚至覺得噩夢中才是真實的世界。

  他莫名想到一個模糊的片段,好像當初喬頌吟死命抓住他的肩膀,歇斯底里地控訴他,他是偷走他一切的強盜。

  難道,喬頌吟也做過相同的噩夢?

  蘇橙的腦袋裡像是有千萬根針在攪弄,他疼得一下子掀翻畫架,抱著腦袋跌倒在陽台上,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

  液體顏料被打翻,全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色彩,像幾條五彩斑斕的毒蛇,蜿蜒地朝蘇橙游移過來。

  蘇橙被幻想中的毒蛇嚇得一剎那忘記疼痛,雙手撐著身體往後退去,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鐵柵欄,他驚恐地瞪大眸子,眼睜睜看著那些毒蛇攀上他的腳踝,嘶嘶地吐著信子往他小腿肚子上爬。

  「啊!」蘇橙閉上眼睛尖叫一聲,無盡沉重的黑暗鋪天蓋地朝他壓來,令他心臟揪緊,喉嚨痙攣,窒息一般的痛苦。

  他好像隱約聽見破門而入的聲音,緊接著,他好像被誰抱起來,只是,抱他那人的手在顫抖,兵荒馬亂下,他差點被摔出去。

  「蘇橙,張開嘴巴呼吸,別怕!」

  好熟悉的聲音,蘇橙想要聽話努力地張嘴,可黑暗中的游蛇將他的脖頸緊緊纏繞,他根本沒辦法正常呼吸。

  他胡亂地搖頭,手腳在李驚木的懷中亂打亂踢,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角鑽出來,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就像一滴滴滾燙的燭淚。

  李驚木情急之下,才想起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蘇橙,這是你的筆記本,你還記得嗎?」

  蘇橙聽到筆記本終於安靜下來,那些纏繞住他的毒蛇如潮水般退去,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淚眼朦朧中,他看清了那朵熱烈似火的紅玫瑰,綻放在那個巴掌大的筆記本封面上,漂亮、溫柔、深情,一如記憶中那人的模樣。

  可是,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呢?

  蘇橙的頭又疼起來,他掙扎著坐起來,搶過那個筆記本,迅速翻到第一頁,印著小朵玫瑰的空白頁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他十幾天前的心事:

  「我昨晚又做了那個可怕的噩夢,可是,夢裡卻出現了一個好像神明的人,神明告訴我,是我攪亂了主角攻受的相遇,導致他們一步錯步步錯,原定的劇情線土崩瓦解,所以作為懲罰,我會逐漸忘記之前的人、事、物,直至喪失所有記憶,像個白痴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真是胡扯!

  走著瞧,我一定會戰勝這個可怕的噩夢!

  狗屁神明,我命由我不由天!」

  蘇橙看著眼前熟悉的字,突然覺得陌生而遙遠,甚至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半個月前記錄下這段近乎荒誕的話。

  他迫切往下看去,幾乎每天他都會寫日記,每次都會寫上滿滿一大頁。

  蘇橙沒有耐心再一頁頁細讀,皺著眉頭翻過幾頁,跳到只有寥寥幾字的一頁。

  瑰麗的玫瑰印花中央是塊空白地,上面工工整整地書寫著一行小字:

  「我的愛人叫池予白,我一定不能忘記他。」

  那張頁面似乎被打翻的水洇濕過,起著皺皺的褶,字跡的周圍都暈開模糊的黑墨。

  「池予白」三個字闖進蘇橙的眼中,他幾乎是同一時間就關上筆記本,心臟酸酸漲漲地疼起來,為了避免這種陌生的痛苦,他驚慌失措地把筆記本塞給李驚木,聲音中充滿了焦急:「這是誰的日記?從今往後不要再給我看了!」

  李驚木非常尊重蘇橙的隱私,他沒有私自翻看過蘇橙的筆記,只知道每次蘇橙精神崩潰的時候,他拿出筆記本,蘇橙就會奇蹟般地安靜下來。

  這半個月來,蘇橙精神崩潰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的記憶以驚人的速度流失,這根本不正常!李驚木把蘇橙的情況如實匯報給江綏,江綏起初不以為意,甚至還默許蘇橙繼續遺忘下去。

  可蘇橙漸漸地不太記得江綏,江綏才終於慌了,迅速找了國內頂尖的精神病醫生以及神經外科醫生,他們給蘇橙做了一系列腦部檢查、心理測驗,無一例外都找不出病因,實施的治療手段也沒用。

  最後專家們只得出一個含糊的結論,蘇橙的精神受到重創,導致記憶出現不可逆性喪失。

  精神病成因本就複雜,被治癒的案例更是寥寥無幾,江綏放棄了,只要蘇橙在他身邊,哪怕記憶全失,那也沒有關係,就像他用心血澆灌的粉薔薇,只需要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就可以。

  唯獨李驚木不願意蘇橙失去記憶,他拼盡全力想辦法讓蘇橙記得,寫日記就是他提議的,這個巴掌大、封面是湳玫瑰的筆記本就是他買來給蘇橙的。

  蘇橙堅持了十三天,可就在第十四天的時候,他把筆記本扔給李驚木,不耐煩地蹙眉說再也不要寫日記了,試圖抓住腦海中那些明明滅滅的記憶,實在太累太折磨人了。

  蘇橙幾乎忘記了所有事,但他獨獨記得跟李驚木的計劃,明晚要一起逃離這棟被鮮花簇擁的別墅。

  這就是蘇橙,潛意識裡,他可以放棄一切,唯獨會抓緊自由。

  李驚木把筆記本小心收好,望向蘇橙的目光苦澀又哀傷,他不知道蘇橙和江綏獨處的時候發生過什麼,才叫他精神失常。

  失去記憶的蘇橙,還是當初那個笑得明朗,苦口婆心勸他放棄當打手,找個正經工作的蘇橙嗎?

  細思極恐,李驚木痛苦地制止自己深究下去。

  「我經常頭痛嗎?抱歉,嚇到你了。」蘇橙看不見筆記本,頓時如釋重負,他雖然忘記了很多事,但他相信,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小動物,所以,他堅信自己忘掉的都是糟糕的記憶。

  李驚木悲傷得無以復加,垂下頭微微搖晃,喉嚨像是被什麼堵著一樣,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有時候會看見好多五彩斑斕的毒蛇,它們瘋了一樣爬到我的身上,好噁心。」蘇橙搓著自己胳膊,光回想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毒蛇?李驚木眸光一閃,他忽然想起,江綏曾經就是稱呼蘇曉是一條善於蟄伏的毒蛇,除去他的最好辦法就是引出來放把火燒死。

  一股涼意倏地爬上脊背,李驚木臉色慘白地捉住蘇橙的手:「毒蛇?五彩斑斕?」

  「對啊。」蘇橙一派天真地點點頭,這樣似乎顯得自己很沒有男子氣概,所以,他又慌忙補充,「其實現實生活中,我一點兒都不怕蛇,甚至還敢跟它硬碰硬,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到夢裡就怕得要死,真是奇怪。」

  李驚木的喉結滾動了下,他遲緩地鬆開手,得到自由的蘇橙立馬從床上彈射起來,動作過大一不小心傷到右腿,他又狠狠地跌跪下來,扶著劇痛的膝蓋齜牙咧嘴:「等咱們逃出這個鬼地方,我就要去做手術,要不然我就成一輩子的瘸子了,哎。」

  蘇橙一手托著下巴唉聲嘆氣,一手輕輕按揉著右腿膝蓋,眼中閃爍著嚮往未來的亮光。

  李驚木按捺住滿腔的酸澀,認同地點頭:「好,等我出去了,我就帶你去做手術。」

  「嗯,好!」蘇橙笑逐顏開,明媚得就像一朵生機旺盛的向日葵。

  李驚木站起來,正打算往外走,手腕就被蘇橙一把拉住,他回頭就望進一雙清澈的杏眼中,蘇橙俏皮地眨眨眼,壓低聲音問:「按我說的準備好了嗎?咱們逃亡的時候要切斷一切通訊設備,要分期從銀行中取出現金,不能暴露行蹤。」

  失去記憶的蘇橙,一如既往懂得趨利避害,腦迴路靈活,十分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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