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他的母親終於清醒了
2024-09-15 10:01:49
作者: 鮮梨多
第七十八章 他的母親終於清醒了
一路上蘇橙都把給池予白母親準備的禮物背在身後,生怕被池予發現似的,一雙靈動的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
池予白看破不說破,握住蘇橙的手不由捏緊了幾分。
蘇橙還是第一次真實地看到握手樓,夕陽的餘暉灑在低矮的樓群里,挨挨擠擠的像極了珍珠手鍊,蘇橙覺得池予白生長的地方溫暖又富有煙火氣,他由衷地感嘆與艷羨:「白妹,你在這麼溫馨的環境中長大,一定很高興快活,也有很多玩得到一起的小夥伴吧?」
他扭頭沖池予白燦爛一笑,露出皓白又圓潤的牙齒,更顯得他可愛又無害。
池予白瞳孔微微一震,怕被蘇橙看出什麼,他著急忙慌地低下頭,含含糊糊地「嗯」了聲。
精神亢奮、沉浸在美好想像中的蘇橙,完全就沒有察覺到池予白話語中的淡淡苦意。
池予白忽然拉住蘇橙的手,然後認真地十指相扣,忽然擡頭緊張地盯著蘇橙,漂亮的眼眸中帶著點點哀傷的懇求,眉宇也縈繞著痛苦的神色:「橙哥,如果你對我的家庭失望,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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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蘇橙不明所以地看向池予白,臉上的笑意逐漸散去,他的心頭驀地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會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池予白似乎難以啟齒,緊緊地咬住唇瓣,表情掙扎又糾結。
蘇橙輕輕晃了晃他的手,低聲真摯地回答:「不會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池予白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臉色唰地蒼白,嘴角勉強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望向蘇橙的眸光複雜難辨,又夾雜著一絲受傷,僅僅是朋友嗎?
蘇橙察覺到池予白低落的情緒,他下意識反思自己的言行舉止,若有所思地被池予白牽著爬上狹窄昏暗的樓梯,一踏上水泥台階,涼意就撲面而來,蘇橙微微眯了眯眼睛,從光亮處突然走到暗處,他有片刻的失神。
池予白早就習以為常,沉默地牽著蘇橙爬上四樓,最後在一扇老舊的灰色鐵門前停下來,他從褲兜中摸出一把陳舊的鑰匙,插進鎖扣中輕微轉動了下,就傳來「咔嚓」一聲脆響,池予白推門而入,蘇橙緊緊地跟在他身後踏進去。
並非想像中暖融融的煙火氣息,反而是撲面而來的陰冷,明明是盛夏的傍晚,蘇橙卻冷得直打顫,就像是進入了個久未居住的房屋,雖然看得出來有人精心打理過,但一點人氣都沒有。
整個房屋空間不大,是簡單的二居室,客廳內陳設的家具除了必備的桌子椅子,其餘基本上都沒有,就連擺件都沒有,窗簾都是統一厚重的、投不進光的深灰色,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蘇橙眼尖地發現桌子的稜角都纏著一圈白布,他微微皺眉打量屋內其他有尖銳稜角的地方,都被人用心地用柔軟的東西填充或包裹。
心頭那種隱隱的不安逐漸放大,蘇橙有些無措地揪緊池予白的衣角,逼迫他停下腳步,低聲問道:「白妹,你媽媽在哪兒?我有禮物送給她。」
蘇橙的心情已經沒有來時的欣喜,反而覺得胸口悶悶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有個不詳的猜想,會不會池予白的媽媽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所以家裡才會布置成這個簡單、卻毫無稜角的樣子。
池予白的背影明顯僵住,他沒料到蘇橙直接開門見山,至少該給他點準備的時間。哪怕明知道是拖延時間,他還是貪婪地想要在蘇橙的心目中留下他也是個幸福孩子的印象。
「橙哥,你不要怕,我的媽媽,她......」池予白因為過度緊張,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蒼白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沒關係的,白妹。」蘇橙深吸一口氣,他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等他真正被池予白帶到楚嫻的臥室時,看到那個被鎖在床頭、面容枯槁的女人時,他還是不可抑制地渾身顫抖,一時驚愕地連話都說不出口。
楚嫻披散著長發半臥在床上,瘦骨嶙峋的身軀包裹在長袖長褲中,她的雙手上掛著沉重的鐐銬,粗壯的鏈條往上掛在床頭,這還不算完,她的雙腳併攏也套著鐵環。
完全就像被束縛在砧板上的魚肉,蘇橙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窒息,四肢像是浸入了冰窟中,他久久都無法回神,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蘇橙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白妹,她是你的媽媽?為什麼要鎖著她呢?」
池予白痛苦地閉上雙眼,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艱澀地開口:「嗯,她是我的媽媽,但是,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不能放開她,她會傷害你的。」
蘇橙不可置信地搖頭,他感覺這個世界都扭曲得不真實,那麼善良美好、乾淨溫暖的池予白,不是應該生活在一個溫馨幸福的家庭里嗎,他應該有個溫柔賢惠、善解人意的媽媽,會精心呵護他長大,會每天都做好噴香的飯菜,然後坐在桌邊支著腦袋笑吟吟地等待放學回家的池予白。
眼角酸澀難忍,蘇橙感覺自己的心臟都揪緊般疼痛起來,他盯著池予白單薄的肩膀,忽然有種很強的想哭的衝動,可是,他知道此刻的池予白,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惜,他比誰都要強大可靠,甚至能獨當一面,撐起整個搖搖欲墜的家庭,把他的母親都庇護在羽翼之下。
池予白的臉色慘白灰敗,懸著的心終於死了,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蘇橙的表情。
他實在太害怕從蘇橙清澈的眼眸中讀出畏懼、惶恐、可憐......或者是厭惡。
「白妹,這是我送給阿姨的禮物,是串很好看的珍珠手鍊,每顆珍珠都是正圓潔白的,我用心挑選了很久很久。」蘇橙儘量平穩住自己的聲線,他強行忽視楚嫻投射過來的強烈視線,他自顧自地把禮品盒打開,取出那串珍珠手鍊,然後就沉默地等待著池予白的回應。
池予白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隨後巨大的驚喜就從心頭炸開。
蘇橙一點兒都不介意,他很尊重自己的媽媽,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悲憫,就像對待每一位可敬可愛的長輩。
池予白激動得眼眶泛紅,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楚嫻就說話了,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像極了曾經最清醒的時刻:「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啊?是我家小白的同學嗎?」
蘇橙猛地擡頭看向楚嫻,恰好對上一雙溫和的眼眸,她像全天下最慈祥的長輩一般望著自己,神智清醒得宛如正常人。
池予白也詫異地看著楚嫻,這樣清明的媽媽,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了,眼前這個溫柔的女人,讓人很難將她與歇斯底里的瘋子聯繫在一起。
池予白的心有片刻的動搖,他的母親終於是回來了嗎?
可是,下一瞬他又清醒過來,一股徹骨的涼意從腳底板竄上心頭,不......不,不對勁兒。
蘇橙見池予白沒說話,楚嫻也不催,只耐心地望著蘇橙,眼眸中還帶上一絲鼓勵。蘇橙對她的畏懼剎那就消失了,他逐漸朝楚嫻露出羞澀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嗯,我是池予白最好最好的朋友!唔......是一輩子都很要好的那種,永遠都不會分開!哦,我叫蘇橙。」
楚嫻欣慰地連連點頭,笑得眯起一雙好看的眼睛,更顯得她淑靜溫柔。
池予白聽了蘇橙的話既甜蜜又酸澀。
「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小橙子?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楚嫻笑得人畜無害,專注地盯著蘇橙。
蘇橙忙不疊地點頭,乖巧得就像一隻撒潑打滾求抱抱的天真小狗,讓人很難不喜歡。
楚嫻笑眯眯地盯著蘇橙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她再次柔聲開口,似乎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小橙子,你可以走過來幫阿姨戴上手鍊嗎?阿姨手腳不太方便,讓你見笑了。」
「啊,不會不會!我這就來!」蘇橙拿著手鍊就要湊近楚嫻,就在這時,池予白一把就拽住他的手腕,沉聲道:「橙哥,不要靠近她,她很危險。」
池予白拉著蘇橙警惕地退後半步,望向楚嫻的眼神滿是痛苦的掙扎,他多麼希望此刻的楚嫻是真正清醒過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凡是蘇橙要以身涉嫌的事,他都決不能讓其發生。
蘇橙如夢初醒,他有些難堪地扭頭凝視著池予白的側顏,無措又悲傷,所以他眼前的楚嫻,都是假的嗎?
楚嫻失落地垂下頭,額前的幾縷碎發落下,遮住了她憔悴的眼神,她毫無徵兆地低聲啜泣起來:「小白,你不相信媽媽嗎?媽媽真的已經恢復正常了。」
池予白心疼地看著楚嫻,卻無計可施,仍舊緊緊地攥著蘇橙的手腕,一步都不肯挪動。
忽然,他的手背被輕柔地拍了拍,蘇橙微笑著安慰他:「白妹,鬆手吧,我去給阿姨戴上手鍊,你看,她都被鎖鏈牢牢地禁錮著,我不會被她傷害到的。求求你了。」
池予白內心有一絲鬆動,他有些哀求地盯著蘇橙。
蘇橙卻堅定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