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是小尾巴
2024-09-15 10:00:40
作者: 鮮梨多
第二十六章 是小尾巴
蘇橙擡手狠狠抹掉淚水,轉身就去拉起池予白,牽著他的手走向門口,幾個紈絝子弟下意識擋在他面前,但都忌憚地不敢上前。
池予白可是老大發了話要留下的人,蘇橙這個老大不要的小跟班,有什麼資格帶走他?
蘇橙紅著一雙眼睛,兇狠地瞪著圍過來的人,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吼:「你們還想挨揍是吧?」
陳錯終於硬氣一回,他忍無可忍地衝上去,三兩下就把人強行推開,指著他們就破口大罵:「你們真要鬧出人命才肯罷手是吧!」
那些人順勢躲到一邊兒去,其實他們也是做做樣子啦,老大遲遲不發話,蘇橙就跟瘋狗一樣,見人就咬,誰敢惹他啊。
蘇橙沒看他們一眼,拉著池予白就徑直走了出去。
江霽深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他的腦海里一直盤旋著蘇橙的話。
「老大,我可能沒辦法再做你的跟班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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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機械又枯燥,但他就像陷入魔怔中,不弄明白就不肯放過自己。
陳錯實在看不下去,他遣散了那群早就想跑路的公子哥,轉身回到江霽深的身邊,也不去看他,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情無比沉重:「老大,如果我知道你今晚的目的,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會阻止你。」
「橙哥不喜歡欺負人,你卻讓他帶頭霸凌池予白。那池予白有什麼錯呢?就是因為他無意考了全系第一名,奪了嫂子的風頭?你就要一直針對他。」
「橙哥被蘇家趕出來走投無路,是池予白收留他,與他成為朋友也無可厚非。」
「而你卻固執地認為,是橙哥背叛了你,跟他單方面冷戰。」
「橙哥一直都在討好你,向你道歉,你提出打球他也欣賞同意。他一個學畫畫的,球技能好到哪兒去?」
「即便後來球場上摔斷腿,他都沒有怪過你一絲一毫,腿傷好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我去體育館練球,還想著打贏你,回到你的身邊。」
「可是,這次你又不分青紅皂白,惡意侮辱池予白,那是橙哥的朋友啊!」
說到最後,陳錯想起為他打架,又到醫院看他,還請他吃飯的蘇橙,聲線都在微微顫抖,夾雜著細碎的哽咽。
「你根本不知道,橙哥多麼仗義,多麼珍惜他的每一個朋友。」
「是你,將橙哥越推越遠的。」
江霽深安靜地聽完陳錯的話,頭一次,覺得迷茫無措,他就像墜入迷霧森林,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連陳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想起那年夕陽西下的小巷子,漂亮可愛的小橙子,侷促地跟在他身後,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眸瞅著他,超大聲地說要當他的跟班。
他心軟得一塌糊塗,同意了。
接著,蘇橙就成為他的小尾巴。
曾經的愛哭鬼,長成了可愛鬼。
曾經被欺負不敢還手的小橙子,現在不必尋求他的庇護,就能輕鬆撂翻一群人。
曾經乖巧赤誠的小跟班,現在為了無關緊要的野男人,不僅對他陰奉陽違,而且還殘忍地棄他而去。
憑什麼!
可是,連江霽深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條小尾巴與他融為一體,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如今他親手斬斷這條小尾巴,竟然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心臟起先是小針扎過一般細細密密的疼,後面就像被小刀凌遲、又攪和得稀巴爛的痛。
江霽深覺得胸口沉悶得難受,連呼吸都感覺到痛。
所以,是他錯了嗎?
人去樓空,江霽深落寞地站在碎玻璃中,忽明忽暗的燈光閃爍,照亮他孑然一身。
......
池予白一直都被蘇橙拽著往前走,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緊成拳,玻璃碎片更深地扎進肉里,鮮血流得更洶湧了。
就是要痛得更徹底,他才能按捺住將蘇橙擁入懷抱的衝動。
蘇橙走得又快又急,帶著他快速穿過擁擠的車流,往醫院的方向走。
現在還是堵車,夏季炎熱的風拂面而過,將剛流過淚的眼睛吹得發燙刺痛,池予白突然停下腳步,任由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通紅的一雙眼。
蘇橙也停下來,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橙哥,不要為我掉眼淚。」池予白柔聲說道,手指安撫性地撓了撓蘇橙的手掌心。
蘇橙的肩膀微微顫抖,他轉過身,濡濕的碎發下,眼中積蓄起一層霧氣,又迅速凝結成淚水,他的眼睛紅彤彤的,像小兔子一樣。
明明受欺負的是他,蘇橙卻哭得比他還傷心。
池予白擡起手想替他揩眼淚,手伸到半空中,艷麗的血珠子一串串滴落,他才驚覺這隻手扎滿了碎玻璃,又匆匆地縮回來。
手腕卻被蘇橙一把扣住,又被強行翻轉過來。
猙獰可怖的傷口撞進蘇橙的眼中,他的眼淚又啪嗒啪嗒地落下來,砸進池予白的掌心中。
淚水與血水混合在一起,從指縫間淌下,池予白垂眸,定定地看著蘇橙的發旋,心裡湧上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
「煩死了,醫院怎麼那麼遠,好像走很遠都到不了。」蘇橙氣急敗壞地低吼。
池予白輕聲笑:「沒關係,你幫我取出來吧,我不怕疼。」
「騙人,怎麼可能不痛,你都流了好多血!」蘇橙猛地擡起頭,紅著眼兇巴巴地瞪著他。
池予白微微一怔,其實,他沒有說謊,他真得不怕痛。
因為,已經習慣了。
「走,我幫你拔出來。」蘇橙又拽起池予白的手腕,走到一盞明亮的路燈下,那裡恰好有一個垃圾桶。
蘇橙率先盤腿坐下來,池予白溫柔地看著他,也跟著席地而坐。
蘇橙的腦袋湊近池予白的右手,開始小心翼翼地挑刺。
很多細小的碎玻璃嵌入深處,蘇橙急得滿頭大汗,卻又無可奈何:「怎麼辦啊!」
他無助地擡起頭,就對上池予白含笑的桃花眼,裡面波光瀲灩,艷色無雙。
蘇橙沒由來一陣火氣,急得又快哭出來:「你這傢伙,怎麼一點都不擔心!要是這隻手廢了,就再也寫不了作業!拿不了筷子!打不了球了!」
沉默片刻,池予白忍不住說:「我是左撇子。」
他伸手摸了摸蘇橙的頭,歪著頭笑得一臉狡黠,「我可以繼續寫作業、拿筷子、打球哦。」
「你煩死了!我在跟你開玩笑嘛!」蘇橙氣呼呼地擰了一把他勁瘦的腰,臉頰氣得通紅,眼睛都快冒火了!
池予白眼中笑意瀰漫,忽然,他神色一凝。
因為,他看見自己的血,染紅了蘇橙的手指、襯衫下擺。
沒由來心裡一陣抽痛,明明那麼乾淨,卻被他骯髒的血玷污了。
池予白有些神經質地捉起蘇橙的手,執著地想擦去上面的血跡,但他忘記了,自己手掌心的血還在流個不停。
這樣,只會越擦越多。
「你幹嘛!」蘇橙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池予白的力氣跟鐵鉗一樣,他根本掙脫不了。
「好髒,好髒......」池予白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瞳孔微微渙散,眼神有些陰暗偏執。
蘇橙心亂如麻,脊背莫名發涼。他不得已擡起手,僵硬地拍拍池予白的後背,下巴也擱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誘哄:「好啦,一點都不髒,我又沒有潔癖。」
池予白如夢初醒,身軀一僵,臉色極其難看。但蘇橙再次看向他時,他已經將神色收斂。
「橙哥,抱歉啊,我剛剛......」
「沒關係,肯定是你的潔癖症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啦,我能理解。」
「......」池予白額頭上划過幾條黑線,他以前怎麼不知道,橙哥這麼善解人意?
只不過,他頓時鬆了口氣,不用編織合理的謊言去解釋。
就在此時,一輛高調的布加迪停在他們身邊,車窗降下,陳錯把墨鏡一摘,就咋咋呼呼地叫起來:「我靠!繞來繞去幾圈,特麼橙哥你在這兒呢!可算被我找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在擺攤算命呢!」
蘇.擺攤師傅.橙訕訕一笑:「呵呵,算不算命,一百塊錢一人!」
陳錯無語地翻了個大白眼,要怎麼說他橙哥沒心沒肺呢,池予白半條命都快去了,他還拉著人擱這兒......視線往下移,他正在拔池予白掌心的碎玻璃渣渣!
陳錯的腦袋一下子伸出窗外,震驚地瞪圓眼,忍不住拔高音量:「不是!橙哥你要害死池予白啊!你手多髒啊,要是傷口感染破傷風怎麼辦!快上車,我送你們去醫院!」
蘇橙霎時白了一張臉,六神無主地站起來,推著池予白就往車裡塞:「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大傻瓜!」
池予白隨著他的推攘,幾乎是跌坐進車內,還不忘回頭一個勁兒地安慰:「不髒的,橙哥你特別乾淨。」
陳錯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他以前怎麼沒發覺,池予白也這麼顛?
蘇橙也快速鑽進車內,大力拍上門,揚聲催促:「陳司機,麻煩快點!我老婆快生了!」
好懸!陳錯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他也不敢耽擱,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剎那衝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炫目的殘影。
其實老早就沒堵車了,蘇橙一心撲在池予白身上,池予白也一心撲在蘇橙身上。
兩個人真是呆到一路去了。
在路上,蘇橙忍不住剜了一眼池予白,氣不過,還動手戳了戳他的腦門,抱怨道:「我一直盯著你手掌心呢,你就不能看看還在不在堵車!」
池予白本來想反駁「我還一直盯著你看呢」,但觸及到蘇橙那雙快冒火的眼睛,他還是識時務地閉上嘴巴,乖乖挨訓,像個犯了錯被丈夫訓斥的小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