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寐丘

  他叫寐丘

  那張照片的歸宿, 是被黑著臉的雪迦一把搶過揣進兜里，而倒霉孩子麗姐則被叫去加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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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她走的時候，雪迦惡狠狠回頭, 盯著極力隱忍收斂表情的黎遇舟和一臉懵懵的卡奧傑，「不准說出去！」

  黎遇舟點頭, 要說點什麼，不小心噗嗤一下笑出來。

  「……」

  黎遇舟在嘴上作拉鏈狀，從左拉到右，表示自己守口如瓶。

  雪迦輕哼一聲，帶著一臉倒霉模樣的麗姐往訓練室去。

  卡奧傑的懸浮艇就停在外面, 很不走心的用一把鎖給鎖起來了, 上面甚至沾了可以的黑白色半液體, 似乎是某種禽類的排泄物。

  簡稱，鳥屎。

  卡奧傑臉扭曲了一瞬，轉身跑回警局, 在小警員有些驚異的目光中, 怒抽了十幾張紙巾, 用力擦拭懸浮艇的坐墊。

  黎遇舟憋笑，道：「你確定完全醒酒了開車沒問題？需要給你打一輛車嗎？」

  卡奧傑擺擺手，說他已經沒事了, 還讓黎遇舟坐上來，他得遵從老大的指令, 繼續把他安全送到家。

  黎遇舟擡頭看了看亮晶晶的警局招牌, 默了默，心道, 確實挺安全的。

  卡奧傑也沉默了一下，認真地看著黎遇舟, 說：「別告訴老大，求你。」

  *

  和卡奧傑分別之後，黎遇舟帶著黎煤球打了個車回家，這邊離家比較遠，剛好在內圍區成一條對角線。

  還沒到家，埃奇說要借煤球他們玩一個上午，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黎遇舟儘量忽略埃奇詭異的用詞，問過黎煤球後，回覆說好。

  埃奇並不知道他昨晚出去了，不過還好，他現在正好到家。

  黎遇舟到家，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兩隻崽崽乖乖地待在沙發上玩玩具。

  黎遇舟把三隻崽崽都送了過去，給埃奇說了一聲新來了一隻崽崽，埃奇眼睛都笑沒了。

  再次回到家，家裡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黎遇舟本來要給管家他們發條消息的，但又想著可能出去有事或者在忙，就不打擾他們了。

  現在剛中午，黎遇舟想著黎煤球他們在埃奇家吃，他自己就隨便弄點什麼對付兩口得了，就下碗面吧。

  進入廚房，黎遇舟注意到鮮麵條和掛麵都沒了，他準備自己手搓麵條，但是蹲下來翻看柜子，麵粉袋裡的麵粉也所剩無幾。

  黎遇舟回憶了一下，絲莉菲亞跟他說過，麵粉在四樓的儲物間。

  黎遇舟拿了鑰匙，爬到四樓。

  剛爬上樓梯口，黎遇舟右轉去了靠里的儲物間，視線卻突然瞥見最角落的房間居然是開著的，是柯吉留下來的、平時一直上了鎖的房間。

  黎遇舟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有點想過去，但是又礙於隱私問題，決定放棄。

  目不斜視地走到儲物間旁邊，視線卻突然觸及一個極為眼熟的東西。

  黎遇舟有些不受控制地擡步過去，做了下心理準備，還是走進了這間房間。

  他看見了一隻貓，準確的說，是一隻泥巴做的貓，因為時間有些久了，表層有些風乾，黎遇舟拿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掉灰。

  黎遇舟湊近看了看這隻歪瓜裂棗的小泥貓，有一些裂開比較大的縫隙用某種粘合劑沾上了，表面似乎塗上了某種塗層，減緩了開裂的速度。

  黎遇舟看著小泥貓脖頸處很明顯的一道裂痕，想了想這個小泥頭咕嚕嚕滾下來的模樣，默了默，心道，委屈你了。

  那隻他第一次從F星來A星路上，搭乘梅斯五號星艦突遇星際風暴迫降荒星時，因為無聊捏出來的小泥貓。

  他此刻對著小泥貓一大一小兩隻眼睛，心情極為複雜。

  他當時還以為不見了，沒想到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不應該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球球帶過來的，但這房間不是柯吉先生的屋子嗎，怎麼會出現球球的東西？

  而且，當時黎遇舟和黎煤球是同吃同住同睡，幾乎形影不離，為什麼他沒有發現這隻貓，球球把這隻小泥貓藏在哪裡了？

  不對，他為什麼要藏起來？

  黎遇舟有些頭痛，他把小泥貓放回原處，視線一轉，看見鋪在床上的一層層黑色和白色的衣裳。

  「……」太好認了，這他媽不就是寐丘每次穿的長袍嗎？！

  黎遇舟有一種被戲耍了感覺，但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此刻顧不上什麼禮義廉恥尊重隱私了，他只覺得上當受騙了……而且是被一個很帥的騙子給騙了，黎遇舟很沒出息地在心裡補充。

  半晌，他一邊在心裡念清心咒，一邊在安慰自己，說他不亂翻，就看看。

  這一看不得了，許多東西都大喇喇擺在桌子上不避人，黎遇舟心想，按難怪，難怪平時要鎖起來。

  哐當——

  門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黎遇舟下意識攥緊手裡的東西，急忙擡眼看去，只見王媽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房間裡的黎遇舟，地上是掉落的水桶和抹布，水桶里的水灑出來了，漫得到處都是。

  黎遇舟嘆了口氣，去拿了拖把過來拖地。

  王媽看著黎遇舟幹活，半晌沒回神，訥訥地說：「你，沒看見什麼吧，黎先生？」

  黎遇舟抿起唇，沒說話。

  王媽見有希望，繼續說：「其實，其實這是個意外……」

  「王媽，我看見我給球球捏的小泥貓了。」黎遇舟把水拖干，拖把隨手立在一旁靠牆，看著頭都要埋進地里的王媽，輕聲說。

  「……其實，這是球球、球球托我給他保管的。」王媽頂著黎遇舟灼熱的目光，嘴巴有些發乾。

  黎遇舟疑惑，「噢？我怎麼不知道球球什麼時候會說話了？」

  「……」王媽擰了擰抹布，擰不出水才發現這抹布本就是乾的，她機械地擦拭著乾乾淨淨的門框，眼睛空洞無神，「啊，這是意會。」

  「……王媽好理解。」黎遇舟輕聲贊道。

  「那為什麼會出現寐丘先生的衣服呢？」

  「同款吧可能。」王媽繼續回答。

  「……」不可能，黎遇舟之前靠近寐丘就隱隱聞到一股雪松的味道，這衣服上也有，他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當然，這種話黎遇舟也不會說出來，畢竟略顯羞恥。

  黎遇舟蜷了蜷身側的手指，垂眼從身後拿出一個東西來，遞給王媽，「王媽，那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相框，相框中間有一張照片，就是在這棟別墅前照的，最中間的是一位女性，長得美麗大方，氣質非常知性優雅，看著很文靜的模樣，一左一右站了兩個人，黎遇舟都不陌生，一位是他所謂的老攻寐丘，一位是他房子的前任主任柯吉，兩人都伸出一隻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

  照片上的他們都很年輕，柯吉臉上的皺紋少了不少，寐丘也很年輕，約莫是才十五六歲的小少年。

  王媽僵硬地轉動眼睛，看見畫面中間分外和諧的三人，嘴角動了動，語氣極為生硬，「P的。」

  「……」甩的一手好鍋，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還能是跟誰？

  黎遇舟想到王媽背後真正的主子，氣得牙牙癢。

  黎遇舟垂眸，又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寐丘年輕帥氣，比他看到的寐丘約莫要小個十來歲，還是個少年模樣，看著鏡頭顯得十分侷促，但還是乖乖地配合照相，看起來乖得不行。

  不過這照片的站位有點問題，一般來說，不都是夫妻倆站兩側，孩子站中間嗎？

  黎遇舟輕聲問：「他們不是夫妻嗎？」

  王媽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擦著門框，似乎這門框今天是特別的髒。

  黎遇舟：「你不說，我可以去問他。」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是姐弟。」見黎遇舟完全沒有相信自己那離譜的答案，王媽把抹布往沒有水的桶里一扔，自暴自棄般回答道，「這是b，這是寐丘先生的母親和舅舅。」

  「？」什麼b？

  肯定還有事情瞞著他，黎遇舟想，之前就出現過「b你家貓」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現在看來，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家貓是個人的事實了。

  也不對，按道理說也不算人，只是能變成人形。

  黎遇舟想到自己每晚都摟著黎煤球睡覺，在他全身親了又親的禽獸舉動，表情逐漸木了，把相框一收就往下走。

  王媽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在後面追，喊道：「黎先生，你要做什麼去？」

  黎遇舟木然回頭：「拿麵粉，下麵條吃。」

  *

  直到熱氣騰騰的番茄打滷面進了肚子，黎遇舟這才緩過神來，她看著對面被自己強制性要求坐下來、此刻正默默喝茶的王媽，問：「怎麼不吃麵，是不合胃口，王媽？」

  王媽：不，我怕這是斷頭飯。

  這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王媽沒吃午飯，就是趁著大家都出去了，給別墅做個大掃除，沒想到黎遇舟正好回來。

  在肚子咕咕叫的第三聲響起之前，王媽最終還是沒抵住誘惑，第一口面下肚，酸酸甜甜的番茄汁裹著勁道爽彈的麵條，給了味蕾極致的享受，王媽沉默著哐哐往嘴裡炫。

  不把碗底舔乾淨是她最後的底線！她一邊想著，一般感嘆，黎先生廚藝還真是好，難怪挑食得要死的陛下每次都會乖乖吃飯。

  她正出著神，冷不丁聽到黎遇舟問了句，「王媽，是別墅里的人都知道嗎？」

  「是啊。」

  王媽自我感覺良好，在兩秒之後，反應過來，嘴裡吸溜的麵條似乎都不香了，眼神帶著譴責看向黎遇舟：居然，居然用美食誘惑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黎遇舟接收到了強烈的道德意志，他選擇忽視，攪了攪碗裡還沒吃完的番茄滷子，開口：「王媽，寐丘到底是誰？」

  王媽捧起還在緩緩冒熱氣的茶，沉默，久到黎遇舟還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她開口了，謹慎反問道：「你覺得呢？」

  黎遇舟垂眸，看著桌子上被因為黎煤球調皮給撓出來的一道爪痕，深深印在全帝國最堅硬的月礫鋼上。

  他說：「可能是天使吧。」

  「……」

  王媽剛要放下茶杯，手一抖，差點把杯子摔在地上，裡面裝的水灑出來了一些。

  她面色如常，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

  「煤球少爺，你和黎先生昨晚都沒回來，我們大家可擔心了！」園丁把黎煤球抱在懷裡，絲莉菲亞探頭探腦，扒拉著園丁結實的臂膀，說。

  園丁也附和著。

  黎煤球眨眨眼，看了眼一旁跟熊崽對著傻樂的雪團，眼裡綠光一閃。

  下一瞬，絲莉菲亞手腕上的光腦庫哇一響，三崽一人都擡頭看去，絲莉菲亞羞澀低頭，說：「有點粉.嫩.嫩的少女小愛好。」

  她看了眼消息：

  【少爺：管家沒跟你們沒說？】

  絲莉菲亞想了想，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在已經認識少爺的雪添少爺、以及一隻不知道哪來的小熊仔面前保持自己不會說話的形象，但既然少爺這麼選擇，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她跟著用光腦回覆：

  【超級菲亞亞：管家昨晚被叫回皇宮裡耶，現在也還沒回來，估計忘了給我們說。】

  黎煤球並沒有給絲莉菲亞改備註，他看著令人糟心的網名，選擇眼不見心不煩，關了光腦。

  它一下跳出了園丁的懷抱，急速往家的方向衝去。

  黎煤球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溜走。

  *

  黎遇舟給王媽交代完，讓她不要告訴其他人，他已經知道了黎煤球身份這件事情，不然，他就……當時，黎遇舟是面無表情的，因為他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威脅的，房子是人舅舅打骨折賣給他的，家裡其他人也都是他那邊的。

  他瞥了眼王媽手邊的碗，淡定說，如果王媽把這事兒捅出去，那他就說王媽給他什麼都說了，還吃了她做的面，屬實是被利誘住了。

  在王媽震驚且複雜的眼神中，黎遇舟緩緩微笑。

  王媽看著被吃得乾乾淨淨的碗，有些痛心疾首地看向黎遇舟，心道，那個原本溫和可親的黎先生呢？

  王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突然被啪地一下打開了。

  黎煤球嗖地一下竄進來，又看見餐廳里對坐著的兩人，可疑地頓了一下，沒有像以往那樣鑽進黎遇舟的懷裡。

  黎遇舟沖他找了找手，微笑道：「回來了啊乖乖，剛剛你們都不在，我叫王媽陪我吃了個飯。」

  說著，王媽起身，自覺端著碗往廚房走去。

  她要遠離颱風眼中心，以免被捲入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實在是太可怕了。

  黎煤球看著王媽莫名離去的背影，又對上黎遇舟依舊溫柔的笑意，心道，你笑容里的殺意快藏不住了。

  黎煤球遲疑了一下，身形漸緩，但還是跳了進去，找到個熟悉溫暖的角度，窩了下來。

  頭頂傳來黎遇舟的聲音：「球球，想見見我跟你說過的另一位爸爸嗎？」

  黎煤球倏地擡頭，餘光瞥見王媽從廚房探出的腦袋，那目光里飽含深意，但又觸及黎煤球稍上方的視野，瞬間鑽了回去。

  廚房裡水聲嘩嘩，似乎把水龍頭開到了最大。

  陛下，自求多福吧。

  「嗯？」黎遇舟依舊溫柔，語氣極為耐心，「想讓你感受來自另一位父親的愛，他叫寐丘，煤球？」

  黎煤球：「……」

  我看你是想讓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