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他是回他對象的信息
2024-09-15 09:32:54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47 他是回他對象的信息
韓溯靠在門欄邊的牆,側頭看著房內護士給郁樂清創傷口,視線往下,發現了攥緊床沿青筋畢露的雙手,再往上就看到郁樂扭曲的臉。
「那麼怕痛?」老護士丟到帶血的棉花球,扭身重新夾了塊新的碘伏棉球,「怕痛還走路不看路。」
郁樂悶悶地嗯了聲,接著小聲嘀咕了聲以後會看。話落就引來老護士的注目,笑著回他那我得謝謝你。
竭力忍著被人碰觸帶來的不適感在老護士這句話下差點破防,郁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深吸一口氣才堪堪忍住湧上喉頭的反胃以及衝上頭頂的暴戾。
一擡眼,與門外的人對上了眼。
郁樂別過頭,避開韓溯探究的目光。
郁樂一步一摸自己額頭上的紗布的,老護士手法有點驚人,給食指指甲蓋那般小的傷口貼了塊有巴掌心那麼大的白紗布。
對了,頭帶。他從外套的內袋裡掏出之前放在裡面備用的頭帶,借著窗戶的玻璃的反光,將頭帶攤開,想要遮蓋住白紗布,但一番操作還是不能行,不像頭帶像額帶,而且還凸出一塊包。
此時恰好從醫院裡走出來一位婦女,懷裡抱著一個小嬰兒,郁樂看到對方頭上的帽子時,臉上一抽,伸手略煩躁地將頭帶扯下來。
「換上這個吧。」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郁樂扭身,看到韓溯拿著一盒醫用創可貼,是那種方形的,又扁又薄面積還小。
「不用,謝謝。」郁樂只看了一眼,重新走進醫院。等再出來時,額頭上的那塊大紗布已經換成了小紗布,出了大門發現韓溯竟然還沒走,掃了他一眼後,揮手叫了輛的士,報了家裡的地址。
司機看了後視鏡,發現從醫院出來就一直有輛車跟在後頭,他的微動作引起了郁樂的注意,從手機中擡起頭,「讓他跟。」
他猜想,他外公把家裡人員情況估計都跟韓溯透露的七七八八了,倒不是他外公的警惕性不高,而是韓溯那張臉太有欺騙性了。
所以即使待會韓溯出現在他家門口,跟他外婆打招呼,他也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只是,他沒想到,柳杏雲養的那隻傲嬌小狗竟然很粘韓溯。
「這是韓先生的狗。」柳杏雲在一旁解釋道,眼睛笑眯眯地看著院子裡的一人一狗。
一聲「嗯」未說出口,郁樂腳步微頓,扭頭,手指著院子的方向,眼睛瞪得老大,「他的狗?為什麼是你在養?」
柳杏雲正打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郁樂,韓溯抱著小狗從院子那邊走來,似乎猜到了他們祖孫在說什麼,便自己先講了,「我承包鯉魚湖時,在村里住過一段時日,這狗是那時撿的,後面我因為工作地點轉移,這小狗就給柳奶奶養了。」末了,補了句:「就這麼簡單。」
柳杏雲不清楚郁樂今日與韓溯的過節,攤了攤手,重複韓溯後面那句話:「是的,就這麼簡單。」緊接著指了指郁樂的額頭,「你的額頭怎麼回事?」
郁樂餘光睨了韓溯一眼,隨後往自己房間走去,聽到柳杏雲的追問也是輕描淡寫地回了句磕到的。
柳杏雲看著緊閉的房門,嘆了口氣,回頭看見逆光站在院門處的韓溯,看不清他的表情,柳杏雲臉上帶著尷尬的笑,「見笑了,韓先生,這孩子從小被慣壞了,其實不是不講禮貌。」就是對陌生人會全身長刺,不給好臉色而已。
韓溯眼睫輕闔,眉眼微彎,「沒事。」
晚飯時分時,安德魯跟晏聞山才到家。晏聞山身上那套衣服沒來得及換,在大門口跟柳杏雲,兩人足足對視了五分鐘,最後是在安德魯一句要下雪了,柳杏雲這才讓他進家門口。
安德魯無論在哪,永遠都是場內最會搞氣氛的,也是最捧場的那個。一桌菜,他每嘗一口,就夸柳杏雲一句。
咬了一口油爆大蝦,眼睛瞬間亮了下,擡頭望著柳杏雲時,眼眶都熱了,「奶奶,我愛你……這個蝦無敵好吃。」
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杏雲打斷,她看著韓溯,話卻是對安德魯講的:「這蝦是韓先生做的。」郁樂夾蝦的動作一頓,緊接著就聽到柳杏雲哼唧了聲,「看來我做的菜還達不到你最高級的稱讚。」
郁樂縮回筷子,換個方向夾了塊糖醋排骨,輕聲安慰柳杏雲,「外婆,你做的,我都愛吃,我一直想吃你做的菜。」
怎知,柳杏雲聽了後哼笑了兩聲,優雅地吃了口菜,才講:「我不覺得,回來4個月了,晏慧茹講起,你才想起要回來看我們。」話音未落,就聽到晏聞山在一旁附和,又在收到一記瞪視後訕訕低下頭。
郁樂張嘴欲要解釋就被柳杏雲伸手打斷,「回來了嘛,一天24小時,除去睡覺的8個小時,剩餘的16個小時,你大概有12個小時是看著手機的。」
這題,安德魯很會,急著搶答,「奶奶,布萊克是在回覆信息。」
郁樂扶額,正要開口說別講了。怎料安德魯明顯就是為了轉移火力,又急忙補充,「他對象的。」
對象是個很曖昧的詞語。
郁樂在那一瞬間裡是很佩服安德魯學到了中文的精髓。
***
飯後,三人,不,四人聚集在二樓的書房討論今天收集的碎片信息。郁樂從晏聞山的筆記本中擡起頭來,眼睛盯著正往某一處走的人。
「為什麼你還沒回去?」
韓溯止住腳步,看著房門上的木製吊牌,上頭是歪歪扭扭的漢字,看筆觸像是出自小孩寫的,上頭寫著:休息中。手指夾住木牌,翻個面,這一面寫著:睡覺中。
他掩嘴低低笑了聲,回頭走向沙發上的三人,輕笑著回答,「我是鯉魚湖的老闆,現在在我的地盤出現了命案,我沒有理由不參與破案。」頓了頓,補充,「我覺得我能幫上你。」
郁樂看著他,想起白天時,韓溯關於溺水案的前攝分析,抿了抿唇,轉身嘀咕了句那就不要到處亂走。
安德魯打開電腦,將電腦一移,屏幕對著其他三人,而屏幕上的是一張少年躺在岸邊的照片,他雙目緊閉,青白的臉,「1號,段家樂,」滑鼠滑動,出現第二張照片,也是一位少年,通過臉部浮腫狀態,確實像是溺水,「2號,段嘉明。」
緊接著,是第三張照片,也就是前天夜裡,李坤明發現的第三位死者,段曉旭。韓溯跟晏聞山看到這張照片時,全都坐直了,因為段曉旭的脖頸上多了道勒痕,這是前面兩位死者身上所沒有的。
安德魯在郁樂的示意下,放出了第四張照片,也就是第四位死者劉於的照片。晏聞山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劉於的照片也出現了跟前面三位死者不一樣的地方。
他的脖子沒有勒痕,但手跟腳有繩索的痕跡,尤其是腳踝的地方,那圈毛躁的皮囊破碎組織無不在昭示著死者生前是被一根粗糙麻繩綁緊了雙腿,接著皮膚受到重力的摩擦。
除此之外,他的嘴角還出現了破裂的痕跡。關於這點,郁樂的側寫是劉於嘴巴被塞了一塊超出他嘴巴限制的布料。
根據劉於父母的要求,當地法醫對劉於的屍體講下解剖檢驗,死因是溺水,而那個破裂的嘴角也檢查出了棉絮組織。
郁樂正要開口,眼角餘光瞥到晏聞山有些蒼白的臉色,連忙起身,微微彎腰,低聲喊他,「外公——」晏聞山遲鈍了半會才回過神,看著郁樂,說還沒說出來,就聽到郁樂說:「今天辛苦了,去休息吧。」
晏聞聲怔了怔,然後點了點頭,起身往樓下走。臨近樓梯口時,回頭看著自己外孫的側臉,幾秒鐘後收回視線。
扶著樓梯扶手下樓,腳步顫抖,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兩個小屁孩的工作,比他想像的還要艱難,還要痛苦。
晏聞山下樓時,郁樂的手機也響了,他看了眼,是今日才加的案件負責人之一:段駁。
郁樂本想按下揚聲鍵,但轉頭一想,在這的三個人,只有自己算得上半個警察,其他都是普通群眾。
段駁的聲音在通過電流的滋滋響後,顯得有的不太真切,郁樂還聽到了風聲。只聽到段駁說:「我在鯉魚湖,湖邊的這棵樹除了你說那處繩索痕跡,在這根枝幹上面的那根,也出現了繩索痕跡。」
郁樂挑了挑眉。
「而且,還有一點,你讓我去打探的照片7個小孩是什麼關係,也查到了,那張照片是一位馬戲團小丑給他們拍的。」段駁解釋了一個月前,鎮裡來了個馬戲團,就駐紮在鎮裡的公園裡,表演了七天。
郁樂伸手讓韓溯再給他看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城堡背景讓郁樂一開始以為是遊樂園,但經段駁一講,照片右下角處有虛化的滑梯的一角,以及一小塊沙池。
「你有馬戲團所有人的名單嗎?」郁樂問段駁。
段駁在電話那邊遲疑了會,接著說得回去警局找下才行。
郁樂掛斷電話,將視線調回眼前兩人這邊,問他們根據剛才的照片,有沒有新的看法。
安德魯聳了聳肩,郁樂很明白他這個意思,他不想動腦,負責收集信息就可以找他。
韓溯則直接講了:「四位死者確實是淹死的,但淹死死法有異。前面兩位已經無法查明,第三位,父母不願意屍檢嗎?」
郁樂望向他,點了點頭,並示意他繼續講。
韓溯吐出一口氣,「愚昧,那就當作第三位跟前兩位的死法一樣吧。但第四位死者,大概就是被兇手倒掉起來,頭進了水裡,淹死的。」
郁樂畫著畫的動作一頓,:「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腳上的淚痕比手腕嚴重了。」
他放下筆記本,韓溯眼角餘光瞅了眼,又圓又大的鼻子,咧得誇張的嘴巴,儼然是一個小丑的畫像。
郁樂後悔今天沒跟段駁一行人去探查村民的口風,讓他無法確定兇手是一個人還是多個人。倏地,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
我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
我出來看到樹下站著一個人。
從屋裡走到這裡發現死者,這段距離大概需要三分鐘。
郁樂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摳著左手的拇指指甲蓋,這是他思考的微動作,安德魯自然的安靜不語,擡頭則看見韓溯一臉興趣盎然地緊盯著郁樂。
奇怪。安德魯心裡無聲地嘀咕聲,接著用口型告訴韓溯:別看了。
「兇手是兩個人,成年男性,年齡大概三十到三十五歲,其中一位性格是和藹可親那種,長相敦厚,見識廣,很受小朋友歡迎,他是主謀;另外一位則是充當助理的角色,但他喜歡棒棒糖,草莓口味的。」
郁樂突地出聲,嚇了安德魯驚呼了聲,但也沒錯過韓溯一直淡定的神情,他微不可查地將視線收回,接著講自己的側寫分析。
他指了指劉於的照片上左下角不鏽鋼盤裡的棒棒盤,「這是從劉於的衣服口袋裡找到的四根棒棒糖,沒有融化的痕跡,說明是將屍體搬到湖邊後,兇手放上去的,充當助理的那個兇手。」
「另外……」郁樂滑動滑鼠,回到第三張照片,箭頭定格在脖頸的那圈紅里淤青的痕跡上,「兇手除了要給段曉旭的脖子套繩子,還打算給他的兩隻手也套上繩子,但李坤明出現的太快,兇手來不及。」
韓溯插了一口,「你是想說提線木偶?」
郁樂點了點頭,擡頭看著他,「你的湖裡,是不是有東西?」
韓溯倏地擡頭,迎上郁樂探究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