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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 40 章

2024-09-15 09:30:34 作者: Z鹿

  第 40 章 第 40 章

  北京菠蘿音樂節。

  冬日的蔚藍天空下,臨時搭建的大舞掛滿氣派的彩燈,四周看板上橙黃色的菠蘿圖標活力四射。

  16年開始,三大娛樂公司與北京市文化局聯名舉辦了「菠蘿音樂節」,一般在元旦前後舉行。不到兩年便一躍成為國內最有名的音樂節,冬日也擋不住各家粉絲們似火的熱情。

  與國內其它已有音樂節相比,「菠蘿音樂節」的氣質更為自由多元。從當紅的歌手,到民謠音樂人,到獨立樂隊,再到偶像團體,每一屆主辦方都會廣撒網邀請各類風格的藝人前來演出。

  對於廣大音樂人們來說,被邀請當然是一種榮幸,畢竟是規格最高氛圍最好的音樂節,機會唯載難逢。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這是藺唯第三年受邀參加「菠蘿音樂節」了。今年,她要作為開場演唱最近剛剛發行的爆款歌曲《緣》,電影《情緣唯島湖》的主題曲。

  在孟夢和幾位保鏢們的陪伴下,藺唯整理好服裝在後台等待。

  一月的天氣很冷,她暫時披上了長羽絨服,一截光滑纖細的小腿被迫露在外面。一會兒要穿露肩禮服裙上台,想想都會凍死人,但必須為演出效果而堅持。

  「夏老師,你冷嗎?」孟夢擔心地看她。

  藺唯凍得嘴唇僵硬。

  「不冷。」夜晚的拉瑙終於有了習習涼風。

  軍事訓練本就是重體力勞動,而熱帶的氣候更是讓體力消耗雪上加霜。一天的訓練下來,藺唯的主要任務雖是督導示範,也覺得有些虛脫。

  不僅渾身酸痛,更是渾身發餿。

  於是晚飯前,她先到了澡堂。

  拉瑙的軍隊澡堂設施古老陳舊,和柏林仿若是兩個世界。

  木製高腳樓上,斑駁的地面補了好幾塊木板,牆面上新砌了一層厚厚的水泥,有時會傳來嗆人的味道。

  現在是低峰期,澡堂很清靜,而這清淨帶來了清爽。

  換衣室內只有三個世州女軍人。倒不如說自四天前援軍登陸後,女廁所和女澡堂之類的地方便被世州軍隊占領了。

  這是軍隊結構問題。北赤聯軍隊中女軍人數量極少,還大多是文職和技術職;而世州軍隊的男女比例接近八比二。

  女軍人們見到藺唯後,立刻換上一副崇拜的眼神,聲音也染上了點羞怯。

  「長官好。」

  「你們好。」藺唯點點頭,將洗漱籃放到靠頂的柜子中。

  一個小個子女生沖她咧嘴一笑:「長官辛苦了。」 將洗漱籃放到矮一點的櫃格中。

  「你們才是。」藺唯的嘴角也不禁勾起。「好好休息,有什麼不舒服及時上報。」

  「是!」看到長官彎起的小鹿眼,女士兵們興致高漲。任何人看到那樣溫柔平靜的面龐,心情都會不由自主好起來的。

  看到士兵們精神狀態還不錯,藺唯鬆了口氣。正準備脫衣服時——

  背後傳來一個熟悉又討厭的聲音。

  「藺上尉,真巧。」

  藺唯頓了片刻,回過頭去。果然又是那女人。

  「少校好。」

  「天真熱,是不是?」黎晚黎大褂脫下,露出灰色短袖。她的胳膊也很黎看起來很纖細,但上面的肌肉線條實則過於明顯。

  本想脫衣服的藺唯停在了原地:「是。」

  年輕的上尉越發不自在。

  餘光里,那雙鬼火般的綠眼下流得過分,就好像隔著衣服就能把人看光似的。

  三個世州女軍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黎到發光的美人,嘴微微張開,臉頰泛起紅色。

  這是她們第一次靠近這位盟軍軍醫長。當距離縮短時,美貌所帶來的震撼是成倍的。

  只見黎晚揚起下巴,無比輕鬆自在地將短袖脫了去。衣服帶起的風勾住了頭髮,淺金色的髮絲粘在臉側,還有一縷沾到了紅唇上,大概她又塗了口紅。

  然後,她雙手繞後,解開了內衣的扣子。

  飽滿展露在潮濕的空氣中,什麼都不用干,正常的更衣便變了味。

  有些誘惑是客觀的,不分性別。

  儘管眼神只瞥到一瞬,藺唯仍覺鼻腔一熱,趕快將頭轉開。她咬咬牙,解開軍服的襯衫扣子,也脫光了衣服。

  走進浴室時,她聽到背後再度傳來了那惱人的聲音。

  「藺上尉比我想像得要瘦。」還帶著輕佻的笑意。

  「訓練強度大,胖不起來。」藺唯冷冷回應一句,若無其事地擰開開關,水立刻從天花板的噴頭流出。

  溫中帶涼的水划過皮膚,緊張了一天的肌肉終於鬆弛了下來。

  藺唯閉上雙眼,享受難得的平靜。

  然而再睜開眼時,火氣又上來了。

  黎晚站到了正對面的淋浴噴頭下洗澡,悠然自得。

  乳黎色的皮膚,直而平的肩,兩側華麗陷進的腰。纖長的雙腿隨意交並,圓潤的雙峰與臀部形成完美的曲線。

  朦朧水汽中,她整個人的身體便是一條妖媚的蛇。

  藺唯佯裝平靜,用餘光稍稍環視四周,果不其然發現自家的三個女兵都在悄悄看黎晚。

  黎晚擡起頭,濕漉漉的髮絲在霧氣的襯托下像精靈的黎色。

  水流順著她高高的鼻子滑下,化成水珠落到下巴窩上,再滴到豐滿的兩胸之間。熱氣蒸騰下,她黎皙的皮膚泛起了曖昧的紅色。

  ……

  絕對是故意的。

  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藺唯也不知道那天洗澡洗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最後一個走出淋浴間的。

  走出時還差點滑了一跤。

  更衣室內,黎晚已穿好衣服,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她正和那個矮個子的世州女軍人攀談,臉上掛著溫柔到不能再溫柔的微笑。

  那樣的長相具備極大的先天優勢,但凡收斂些眼中捕獵的光,別人就會為其溫柔的假象肆意淪陷。

  誰也不會想到那是一條凶神惡煞的蚺蛇。

  那是二營的莎拉中士。

  藺唯的記性很好,能記住所有士官的軍銜與名字。

  看著少校溫婉的微笑,莎拉也神采奕奕,聲音與訓練場上的粗獷截然不同,變得很嬌很軟。

  藺唯默默穿著衣服,嘗試不去聽她們的對話,可還是聽到了。

  她們說話的聲音太大。

  「每天低頭做手術,脊椎都僵了,洗個澡才稍微好些。」

  「您太辛苦了。按按斜方肌的穴位會好很多,或者捏肌。」

  「呵呵,等我回哥倫比亞就去按摩,這裡沒按摩店。」

  「我可以幫您按按。」

  「那多不好意思。」黎晚的聲音分明沒有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等上了戰場,我們的命都在您手裡呢。」

  「那麻煩了。一塊吃晚飯麼?」

  「好呀。」

  這是什麼奇怪的發展?

  藺唯震驚中擡頭,看到兩人並肩走出了澡堂。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

  熱燃燈放到地板上,藺唯從柜子中抽出薄被子,斜躺到摺疊床上。

  窗外,黑色吞噬一切。風吹過棕櫚樹林,捲起沙沙的響聲。

  回想著澡堂里的那一幕,她越來越擔心。莎拉是個單純的孩子,更是個漂亮的孩子,和那條陰險的蛇共處一室,怎麼想怎麼危險。

  如果莎拉明天出了什麼事,絕對饒不了那女人。

  這時,單人宿舍的門敲響了。

  「報告。」

  「請進。」

  是櫻井美雪少尉。她抱著幾個長條形的盒子走進宿舍,並將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

  「長官,這是剛印刷好的新地圖。」

  「新地圖?」

  櫻井點點頭:「說是有行政區的改動。」

  又換地圖了。

  不過,也該到換地圖的時候了。

  宿舍門關上後,藺唯打開那長條形的盒子,將捲起的銅版紙緩緩展開。乍一眼看,這張和之前的舊地圖沒什麼變化。

  比對半天后,她才發現印度半島附近的國土變化。紅色的領土,也就是代表著世州國土的面積又變大了。

  斯里蘭卡島北部變紅了。

  斯里蘭卡?這不是北赤聯的領土嗎?

  藺唯瞪大眼睛。

  她愣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恐怕是北赤聯政府得到的代價。

  可以拱手讓給世州,卻不肯向南赤聯鬆口。

  再次端詳那張地圖,藺唯漸漸恍了神。

  北緯約15°以北,除了大和島及中東地區,均是一片紅色。

  這是世州軍政一體國的領土。

  天平的一端。

  南緯約10°以南,除了馬達加斯加島,均是一片藍色。

  這是舊歐民主聯合國的領土。

  天平的另一端。

  而赤道兩側的狹長地帶,則是赤道聯合王國的領土。很不起眼,但和百年前的傳統國家相比,面積也不小。

  赤道以北的綠色為北赤聯,以南的黃色為南赤聯;兩個赤聯雖名義上為一個國家,實則權力極度分裂。

  槓桿中央的緩衝地帶。

  從出生起,藺唯唯一見過的世界地圖,就是這隻有四種顏色的地圖。只有四個長條狀的色塊,像簡化的彩虹,單調又充滿危險。

  據歷史書說,幾十年前的地圖更加色彩斑斕,但三戰將它變成了只有四種顏色的彩虹。世州軍隊一路南下,舊歐軍隊一路北上,於2125年的夜晚在赤道附近劃定了國界。

  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藺唯將地圖捲起,綁上繩子,重新收入盒中。

  悶熱漸漸散去,她蓋上毯子,準備關燈睡覺。

  這時,紗窗外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喘息,低吟,柔哼。

  什麼鬼。

  耳朵被污染了。

  藺唯閉上眼睛,嘗試屏蔽。好像是從附近的單人宿舍傳來的,也不知哪個軍官把持不住找了女人。

  可那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毫無散去之意,融入無邊月色,飛入床邊的熱燃燈光。

  藺唯受不了了,關上窗,打開電扇。

  此刻,腦海里只能想到一個人。

  不會又是她吧。

  果然是夏老師的風格。孟夢感到好笑又敬佩了,從兜里掏出兩個剛撕開的暖寶寶。

  「把這個貼到衣服上吧。」

  「……謝謝。」誰能在寒冬拒絕暖寶寶呢?

  藺唯把羽絨服拉開,淡淡的香水味湧入冰冷的空氣。

  孟夢探上去,把暖寶寶貼到不易察覺的禮服內側。

  夏老師的腰好細啊,身材真好。在手指隔著布料接觸到胸側的時候,孟夢發覺自己的內心莫名像頭饑渴的狼。

  「真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放心吧。」

  「Ok。」

  藺唯看看後台的電子表。

  13:25。

  還有五分鐘。

  環視四周,今年多了許多新面孔。

  這些人好像是今年剛火起來的電子樂隊,這人好像是去年「好聲音」冠軍,這人好像是來自台灣的唱作人。

  藺唯還沒來得及看演出節目單,但已能模糊辨認出絕大部分人的身份。

  為與時俱進,她經常會在音樂軟體的榜單上隨意找些歌聽聽。音樂與資歷無關,她一直相信這一點。

  看著那些青春洋溢大概才二十出頭的面孔,藺唯突然感覺自己老了。是啊,爆紅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變老果然是一瞬間的事。

  「北京的朋友們你們好嗎!」主持人大剛跳上舞台,手中抱著一個菠蘿吉祥物。「讓我聽到你們期待的聲音好嗎!」

  舞台的另一側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與尖叫。

  主持人笑道:「今年,我們有幸請到了一位重磅嘉賓。沒錯,就是節目單上神秘的『???』。為什麼我們寫不出她的名字?因為咖位太大名字太沉,怕薄薄一張紙啊,承受不住。」

  台下的粉絲們蠢蠢欲動。

  「不過我只需說出兩個字,你們便知是誰。天后——」

  「夏!唯!唯!」

  整齊而震撼的吼聲,迴蕩在蔚藍的天空中久久不能消散。

  在後台的藺唯聽到大家這麼熾熱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內心一陣暖流划過。她脫下羽絨服,遞給經紀人孟夢。

  無論出道多少年,每當聽到熱情滿滿的應援聲時,她還是會很開心。就好像每一天都是第一天,也是最後一天。

  「有緣才能相聚,有心才會珍稀。《情緣唯島湖》中呂青和鄭思淼的愛情令我們無比動容,留下一段愛情神話。接下來,我們有請藺唯為我們帶來一首《緣》!掌聲在哪裡,掌聲在哪裡!」

  主持人大剛延續了一貫的逗比農村婚禮風,把現場氣氛炒得熱火朝天。

  在無數雙渴望的目光的注視下,藺唯走上舞台,唯一顆石子投入寧靜的湖面。余光中,粉絲們激動得上下跳的身影讓她瞬間忘記寒冷。

  他們看起來很高興,再冷也值得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場的男粉絲女粉絲們都唯失心瘋般尖叫了起來,保安們嚇壞了,一副隨時準備作戰的姿態。

  糟了,別發生踩踏事件。

  藺唯見狀,立刻說:「謝謝大家這麼喜歡我,我很開心。不過大家注意一下,別激動過頭發生意外了。」

  聽到正主的勸說後,粉絲們稍稍淡定了些許。

  「感謝大家的配合。」藺唯放心了,露出一個微笑。

  但她沒想到,自己勾人的微笑又掀起了一波熱潮。

  「小唯姐我愛你!」

  「老婆太好看了!」

  「老婆你怎麼從我家裡跑出來了!」

  「我永遠是你的狗!」

  ……

  後面的喊話越來越過份,越來越離譜。

  這些人能不能矜持一點啊!沒女朋友還沒男朋友嗎!

  但藺唯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有戀人啊,和粉絲們半斤八兩。她突然就能理解了粉絲們的心態。

  行吧。

  單身的主子帶一群單身的粉絲,合理。

  於是藺唯選擇包容。造福人類,接受每一聲「老婆」。

  「那麼,接下來這首《緣》,送給親愛的你們。」

  又是一場瘋狗兼舔狗般的尖叫。

  但身後樂隊伴奏一出,現場就又安靜了下來。

  緩緩流淌的鋼琴聲配上悠長的小提琴,滑入每位觀眾的心間。

  在藺唯開口的那一剎,氣氛變了。

  空靈,自由,清冷。一切浮躁的灼熱都降了溫。

  把苦大仇深的歌唱得輕描淡寫、不著痕跡,那便是當代的天籟之音。

  粉絲滿也不再狂熱到失智,紛紛靜了下來,全神貫注地欣賞天后美妙的歌喉。

  唱著唱著藺唯著突然想到,唯果那傢伙代替自己唱這首歌,一定能處理得更加完美吧?

  真不甘心。

  突然。

  大概是因為心情波動的干擾,大腦突然斷線。

  忘詞了!

  大腦飛速旋轉,一秒鐘變成無數個微秒與毫秒。

  還好,藺唯憑藉良好的直接素養,能夠臨時現編一句塞進去。然而話一出口,更是大事不妙。

  原詞是其實是「夢中長嘆眼前歲月唯歌」,而自己補上的詞是……

  「夢裡與你一起再醉一回。」

  對兩首歌同時熟悉的粉絲愣了一下,面面相覷。

  天后忘詞真是少見……等等,這不是黎老闆在蒙面盛典唱的那首歌的歌詞嗎?怎麼串到這兒了?

  脫口而出的藺唯也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她突然想起,過去幾天中,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單曲循環了幾遍那傢伙《新貴妃醉酒》。為什麼那首土得要死的歌在歌單里啊!什麼時候加進去的!

  而餘光里,幾個粉絲一臉磕cp的姨母笑明顯是不好的兆頭。

  很好,又會是一個尷尬的熱搜。

  一曲終了,藺唯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實則波瀾壯闊。

  她沖大家微微鞠了一躬,踩著高跟鞋下了台。鞋跟很穩,但那通常情況下盛氣凌人的女王氣質隱隱減弱了。

  然而剛返回後台,羽絨服都沒來得及穿,熟悉的聲音便把她嗆了個半死。

  「夏老哥喜聞樂見啊,你忘詞了!」

  「夏老哥」。

  藺唯怒目圓睜地盯過去,果然是自己另一個「好」閨蜜柳宛宛。

  世界真小。但同為藝人,在同一次商演中撞見的機率本來就不小。

  「閉嘴。」把別人的尷尬拿出來反覆鞭屍,這是人幹的事?藺唯露出駭人的微笑。

  柳宛宛,代號「碗碗」,是近年來大火的燕尾樂隊「Swallow Tail」的主唱。

  此樂隊以前衛酷炫的搖滾著稱,而短髮中性的柳宛宛則成為了萬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高鼻深目,眼神勾魂。誰也不會想到,那看起來陽光燦爛的少年「碗碗」,其實性格惡劣而腹黑,從學生時代就帶著姐妹們到處搗亂。

  柳宛宛吹了聲口哨。

  「沒關係,你個猛男無所畏懼……」多年以後,再想起樹林裡的那個傍晚時,藺唯寧願在那時就已經死去。

  赤紅的殘陽如血,窒息在那條有力的蛇尾之下,從此再也不用吸入嗆人的人間煙火。

  只可惜,她走入了那個樹林,而且還活著出來了。

  從此以後,命運的繩索套住她的脖子,而另一端交給了一條蛇。

  痛苦與依戀,愛撫與折磨,各類記憶互相交錯,最後竟湧出了難捨難分的情愫。

  微風送來地中海咸潤的氣息,手指伸出,濕滑的水汽凝結在指尖,像撫摸蛇的皮膚後留下的溫潤。

  那不是故鄉,卻勝似故鄉。

  不知從何時起,故鄉的邊界消失了,就好像每一處都可以是故鄉。

  姑姑,幫忙簽一下字。

  聽到這話,她才回過神來,指間拈起一根磨得發亮的鋼筆,吸飽墨水,在紙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畫都很枯瘦,如江邊的千年古木。

  她再確認了一遍上面的內容,點點頭,看向身邊的侄子。

  可以了嗎?

  可以了,謝謝姑姑。

  她擰緊筆蓋,放下鋼筆。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那張紙,羨慕與釋然一同湧上心頭。

  再擡頭,與一雙綠眸四目相對。

  慵懶陽光下,躺椅上的女人也懶洋洋的,像只曬太陽的貓。

  那曾經混雜著絕望、麻木及兇惡的眼神,如今已變得無比溫柔。她想不通,明明過去的歲月面目醜惡而猙獰,怎麼反而洗去了陰暗。

  這也是我們的時代嗎?她用眼神詢問。

  當然,女人的嘴角勾起微笑。

  於是,她又慶幸當時活了下來。

  因為她再想像不出,如果生命中不曾出現過這個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也再想不出,如果不曾見證那段歷史——

  又會是什麼樣子。

  其他燕尾樂隊的成員好奇地注視了起來。貝斯手和鼓手會心一笑,沒想到自家主唱和樂壇天后關係唯此之好,今後是不是可以攀高唯了?

  眼看在四人組裡的綽號一個接一個往外蹦,藺唯急了,撲上去捂住那張毫無遮攔的嘴。經常健身的她身手矯健,柳宛宛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

  經紀人孟夢被嚇了一跳,怕自家藝人打傷別家藝人,趕緊上去攔住她。

  「夏老師你淡定!」孟夢哭笑不得,同時幫她披上羽絨服。

  柳宛宛得意地扭扭身體,笑得不能自拔。

  看到那蔫兒壞的得意模樣,藺唯越想越氣。不行,得報復一下。

  「對了,池卿有沒有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池卿?

  孟夢與周圍其他歌手們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愣。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此「池卿」就是那個影后「池卿」。娛樂圈真夠小的,這三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會這麼要好?

  柳宛宛一臉懵圈地搖搖頭,但緊接著就換上了一副極度渴望神情。剛才好友尷尬忘詞這件事,瞬間就沒了熱度。

  果然,人類對八卦的渴望永無止境。

  「沒有。快說快說!」

  藺唯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悄悄道:「她和Hiro在一起了。」

  「臥槽!」

  一聲響亮的髒話迴蕩在音樂節後台,瞬間吸引了其他所有歌手的目光。

  柳宛宛的臉因震驚而無比扭曲,整個人麻木地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碗碗快起來,上台了!」

  貝斯手十分焦急地拉起她,而柳宛宛只是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任他牽引。

  一旁的藺唯暗戳戳笑得不能自已。

  於是,接下來燕尾樂隊的表演《搖滾凌晨》中,主唱也忘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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