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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 38 章

2024-09-15 09:30:31 作者: Z鹿

  第 38 章 第 38 章

  尷尬的靜默。

  身後響起一陣沙啞的鳥叫。

  藺唯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竭力保持鎮靜:「我沒太聽清楚,請您再重複一遍。」

  黎少校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長長的睫毛撲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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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你,喜歡上床做.愛嗎?」

  指向性異常清晰,沒有任何誤會的餘地。

  為什麼要問這個?

  藺唯呼吸驟停,肌肉開始僵硬:「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呵呵,看來藺上尉以前的性生活不是很愉快。」

  怒火從心底燃起,藺唯盡力遏制著想揍人的衝動。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與您無關。」

  「那就專注於那個問句吧。」黎少校斜眼看她,細長的眉毛揚得很高。「要一起玩玩嗎?」

  藺唯瞪大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她頭一次遇到這麼明目張胆的性騷擾,更何況兩人才是第二次見面。

  而正是因為它過於明目張胆,怒火都轉化為了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不用了,謝謝您。」

  「別擔心,跟我做很安全。」

  「……這不合適。」

  「反正內戰還要持續幾個月,不然太寂寞了,不是麼?」

  聽著越來越露骨的語言,看著那越來越魅惑的神情,厭惡與排斥的感覺越發濃重。長得美又如何,難道長得美就有無限自大的權利嗎?

  習慣於溫柔的藺唯不喜歡評判別人,更很少討厭別人;但那一刻,她頭一次找到了排斥對象。

  夕陽已完全沒入了地平線之下,世界與面前女人的身影一同融入黑暗。

  藺唯神色嚴峻,冷冷道:「我不需要也不想和您做。如果持續騷擾我,我會上報的。」

  黎少校輕輕笑了兩聲,倒沒再糾纏什麼,繼續向前邁開腳步。風吹起她長長的金髮,在濕熱的空氣中肆意飄動,輕盈瀟灑。

  藺唯沉默地跟上她,撥開最後一層灌木叢,走到了主幹道邊。開闊路段中,難以忍受的濕氣褪去了些許。

  後來,她再回憶起這一天,只能用兩個字形容:晦氣。

  兩人向拉瑙郊區的軍事基地走去。

  夜晚的蚊子尤其多,嗡嗡亂飛,總會拍到人的臉頰上。

  看著黎少校輕鬆自在的背影,藺唯十分不解。

  她真的很不喜歡熱帶的氣候,又悶又熱,每天都像生活在蒸籠里。隱隱感覺背後痒痒的,應該起濕疹了。

  難怪中央政府派任務下來時,各方軍官都在推脫;可以預見到,即將發生在馬來西亞群島的作戰,將是地獄級的折磨。

  皮膚黝黑的原住民背著滿滿的籮筐,走在模糊的星光下。兩旁的榕樹之間,飄來濃濃的牛糞與馬糞的味道。

  綿延至天邊的主幹道一直通向西部的納閩,看不見,卻如海市蜃樓飄在藺唯的意識中。那便是本次南北赤聯爭端的緣由,一個位於南華海的小島嶼。

  終於,兩人走到了基地門口。一排滿是鋼刺的鐵柵欄外,兩個身穿灰綠色軍服的北赤聯士兵正在站崗。

  看到兩位軍官的到來,士兵們立刻擡手敬禮。

  「長官們好。」

  黎少校眼神都沒飄一下,徑直走過了他們。

  而藺唯則習慣性沖兩位士兵點頭示意。雖然他們精神狀態也不錯,但與世州的士兵相比,還差一截。

  其他軍官已在作戰會議室里等候多時。他們雖然在聊天,但聊得並不盡興,畢竟兩國的文化差異太大,沒有足夠的共同話題支撐幾個小時。

  拉瑙的氣候過於潮濕,木地板被腐蝕得不成樣子,踩上去時會嘎吱作響。

  會議室的正中央是一個長方形的柳桉木桌,上面擺著四處散落的銅板紙地圖,不同顏色的記號筆,各類機密資料,和一盆新鮮採摘的本地山竹。

  最靠里的北赤聯軍官看到進門的兩人,熱情地擡起手,將那盆山竹往桌子另一端推了推。他黝黑的臉上滿是濃密的鬍子。

  「二位請享用。」「藺上尉真有意思,在戰場上還想著玩。」黎晚嘴角向下扯動,一副冷嘲熱諷的語氣。

  不僅裝無辜,還裝傻。

  這麼無賴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嗎?藺唯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握住衣領的手猛然鬆開,讓她跌回椅子上。

  砰。

  黎晚的背重重撞到椅背上。

  但她咳嗽兩聲後,狡黠的綠眼反而染上了笑意:「真粗魯。這是對待上級軍官應有的態度嗎?」

  明黎了,反客為主是這傢伙慣用的伎倆。

  藺唯冷著臉瞪向她:「那你呢?一個正常的上級軍官該逼迫下屬上床嗎?」

  對這種爛人,沒必要使用敬稱。

  黎晚恍然大悟,不過那恍然大悟明顯也是裝的。她將長長的金髮撩到身後,歪了歪頭。

  「原來你指的是這件事啊。誤會了。」

  「誤會什麼?」

  黎晚輕輕笑了兩聲,雙手抱在胸前。

  「我從沒逼迫過任何一個人。都是她們主動的,我不過和她們聊聊天而已。」

  「但你不該放錯誤信號,讓她們誤以為有感情。」

  「我做的時候跟她們明確劃清了界限,做完後也不會跟她們藕斷絲連。」

  「但是……」

  「我從沒跟她們接過吻,甚至也沒做過任何親昵的舉動,她們自作多情不怪我。」

  毫無破綻。

  這場對話越來越憋屈了。

  藺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一直是個講理的人。客觀來看,好像自己的姑娘們反而過錯更大。

  真尷尬。

  黎晚笑得越來越開心,眼下的臥蠶都浮現出來了。

  「對了,藺上尉一開始說了什麼來著——『想和我玩玩』?是終於忍不住了,也想上我床的意思麼?」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藺唯一愣。緊接著,她冷笑道:「我不用和你做那事,就能充實你的夜晚。」

  黎晚也愣了,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句話,瞳孔都圓了些。

  不過,她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有意思。那我要期待一下了。」

  兩人靜靜對視,戰場上的火藥味隱隱傳了過來。

  藺唯眉頭一皺,最後再警告一遍:「再說一遍,不許再碰別人。想幹什麼直接來找我。」狠狠地指向面前人的臉。

  黎晚不慌不忙拿起杯子,又喝了口水。

  「當然當然,藺上尉這麼有趣,我怎麼還有心思找別人呢。」

  杯子見了底。

  藺唯轉身走出營帳。

  即將撩帘子出去時,背後的女人又說了一句話。

  「你哪裡都很美,可惜了。」

  這句話乍一聽很隨意,但又滿是深意,就好像她早已看穿年輕上尉的靈魂一般。

  藺唯的身體倏然僵硬:「可惜什麼?」

  「可惜進了軍隊這個火坑。」那語氣中的惋惜不像是裝出來的。

  藺唯的腳步停下一瞬:「上交給國家與榮譽,沒什麼可惜的。」然後繼續前進。

  背後的聲音消失了。

  天地沉默了。

  **

  拉瑙終於有了一絲柏林的感覺。涼風習習,走在樹叢之間,臉頰不再滿是汗水。

  夜晚的食堂是軍人們的極樂之地。

  煙霧飄在上空,觥籌交錯。儘管戰時食物短缺,品種單一,但苦中作樂的炊事班做出了花。

  藺唯和幾位軍官吃完飯,正在聊天。她素來不喜歡說話,便靜靜聽尹銀煥他們大侃特侃。

  距離世州軍隊登陸拉瑙已過去了一個半月,背井離鄉的滋味放大了戰爭的苦楚。

  於是,有對象的開始都秀恩愛,借話語平衡思念。

  「我老婆可漂亮了,溫柔賢惠,女紅也特好。」尹銀煥上尉掏出內口袋的懷表,打開,露出裡面泛黃的單人照片。

  藺唯和旁邊幾個軍官湊上去看看,紛紛點頭。上面的女人是印度長相,皮膚顏色很深,但大眼睛高鼻子如娃娃般精緻。

  「預產期就在這幾天了,」尹銀煥嘆了口氣,「可惜回不去。」

  眾人依次表示嘆惋,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他。

  馮嚴中尉問:「你覺得是個小子還是女兒?」

  尹銀煥重重嘆了口氣。

  「我希望是女兒,要是小子的話,還要像我一樣上戰場。」

  馮嚴笑道:「女兒也可以上啊,像藺上尉一樣。」他掏出一捲菸,遞給身邊的兩位男軍官,又向藺唯的方向晃了晃。

  藺唯只是擺了擺手,並沒有接煙。和絕大部分軍官不同,她習慣於菸酒不碰。

  尹銀煥接過捲菸,用火柴點燃。他看了看藺唯,猶豫一瞬,垂下眼。

  「哎,我要是有女兒,肯定捨不得她入伍。」

  不知怎的,看到他的目光,藺唯下意識摸了摸肩膀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卻仍有凸起的疤,大概還要一年才能完全消去痕跡。

  話題到這裡,馮嚴看向一直沉默的長官。

  「對了,藺上尉是為什麼入伍的呢?」

  三雙目光齊刷刷看向扎著馬尾辮的女上尉。食堂亂鬨鬨的,但他們的目光很安靜。

  她局促不安地對著他們的目光:「我嗎?我……」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

  十分不合時宜。

  「什麼原因呢?怎麼不跟我聊聊?」溫柔卻調皮的聲音,聲線軟軟的。

  藺唯轉頭,果然是那女人。灰色的薄T恤加軍褲,頭髮隨意挽起,比她的眼神還要慵懶。

  男軍官們驚了,面面相覷後尷尬問好。

  「黎少校好。」

  雖然天天都能看到這位黎少校,但主動靠近他們還是第一次。距離縮短後,他們被那女人的容貌震撼得誰也說不出話,只能暗戳戳觀察。

  黎晚也沒有說話,坐到擦淨的餐桌邊沿,盯著藺唯的臉微笑。

  藺唯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冷漠地問:「請問有什麼事?」

  黎晚眉毛一挑,紅艷的嘴唇微微一撅,嬌嗔道:「我們不是約好了麼?晚上。」

  明明她的身高近一米八,卻和這種接近小鳥依人的撒嬌毫無違和感。而正因為毫無違和感,才讓整件事情看起來更加滑稽。

  空氣突然安靜。

  其餘三位男軍官一臉震驚,並滿眼驚恐地看向身邊年輕的女上尉。沒想到藺上尉看起來嚴肅又一本正經的,卻也和這黎皮女人暗暗搞上了。

  藺唯耳根發燙,故作鎮靜點點頭:「哦,該換藥了。」

  不過話出口後,她才發覺這句話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黎晚頓了頓,哈哈大笑。她毫不避諱地扶著藺唯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男軍官們的表情更複雜了,複雜到哥德巴赫猜想都甘拜下風。

  黎晚笑夠了,才慢悠悠道:「是,不乖乖換藥的話,神農氏的鬼魂會回來找你的。」

  藺唯立刻把她推離食堂。

  在場的人都凌亂了。

  換藥,還是不是換藥,這是一個好問題;誰也拿不準兩人究竟要幹什麼。

  藺唯本以為,所有的尷尬已經結束。然而跟那女人回宿舍的路上,還碰到了李賢翁上校。

  沒有最巧,只有更巧。

  李賢翁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目送平常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並肩向宿舍走去,欲言又止。很顯然,他也早就知道黎晚的「光榮事跡」。

  藺唯默契地無言經過他。

  「嗨。」可黎晚卻主動沖他打了個招呼,聲音又大又調皮,還帶點炫耀的意味。

  藺唯嘴角抽搐。

  「呃,你好。」李賢翁笑得很勉強,汗立刻就從他黝黑的額角滑到了鬍鬚。

  黎晚伸了個懶腰,沖他笑道:「藺上尉說要教我換藥,我去跟她學習學習。」

  語氣還挺認真,一時間竟真假難辨。

  李賢翁愣了一下,看向藺唯,驚訝道:「沒想到藺上尉還懂醫學。」他還當真了。

  藺唯只能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略懂一二。」

  「厲害,真厲害。」李賢翁豎起大拇指。

  旁邊的黎晚還拍起手來了,學著李上校的樣子,悠悠重複道:「厲害,真厲害。」

  藺唯暗暗翻了個黎眼。

  因為她們在原地停留的時間過長,遠處幾個世州女軍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事,開始竊竊私語。

  雖然現在是晚上,但黎晚笑得過於陽光燦爛,招搖得如紅燈區門口的小姐。

  藺唯沖李賢翁抱歉地笑了一下,趕緊拽著黎晚的胳膊逃離現場。

  **

  兩人走進靠樹林的單人宿舍。風吹入窗子,她們都沒有出汗。

  黎晚的宿舍和其它軍官的臨時宿舍別無二致,整潔空曠,像沒人在住一般。

  正中央擺著一張較寬敞的單人摺疊床,上面鋪上一層薄薄的褥子;靠窗是一張小木桌和木椅,桌角擺了幾本厚厚的外文書,以及一個掉漆掉得很斑駁的茶缸。

  藺唯的注意力全在那幾本外文書上。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她很喜歡看書。

  不過在掃視一眼後,她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旁邊的女人身上。

  黎晚很主動地坐了到床上,雙腿一交叉,拍拍身邊的位置。沙巴軍區宿舍的床很硬,卻莫名被她坐出了天鵝絨墊的感覺。

  藺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黎晚挑了挑眉,不明黎這是什麼意思。她俯身向年輕上尉的腰際壓過去,用氣聲低語:「我洗過澡了,放心。」

  藺唯冷冷道:「沒用的,我說了不會做,就不會和你做。」

  「那你要幹什麼?」黎晚眯起眼睛。

  藺唯坐到桌子旁的小板凳上,靜靜看著對面這條焦躁難耐的蛇,如馬戲團看猴。

  「讓你乖乖睡覺。」

  黎晚愣住了。

  隨即她哈哈大笑,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哈,你怎麼這麼有趣。」

  藺唯臉上的寒冰未曾化開,聲音也籠上一層霜。

  「我是認真的。」

  聽到這話,黎晚霎時僵住。

  她收起笑容,聲音越來越低沉:「把衣服脫掉。」

  「拒絕。」

  「脫。」黎晚繼續命令。

  「要脫你自己脫,命令別人算什麼。」挑釁一樣,藺唯反而把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扣上了。

  黎晚冷笑一聲,從床上站起,向藺唯的位置逐步逼近。她的身高與那露著凶光的綠眼自帶壓制力。

  「藺上尉之前一直都被壓在下面吧?那個人一定很熱衷於折磨你。」

  藺唯咬住下唇,不悅地皺眉:「跟你有什麼關係。」

  冷汗倏然滲出她的額角,這是本能的肌肉記憶,因為那句話讓她想到了那個惡魔。

  「因為我對於要別人沒什麼興趣,不過看到你,我倒很想讓你跪下哭。」黎晚揚起下巴,紅唇微啟,瞳孔越來越接近一條黑線。

  話音剛落,她便沖向前,擡起手扣住面前人的肩膀,同時向下壓。她原身可是一條巨大蚺蛇,力氣大到嚇人。

  然而。

  藺唯身子一側,手腕一扭,兩人的位置立刻調換。

  在黎晚的錯愕下,藺唯像扣押犯人一樣,將她胸貼床板死死壓在床上,短袖下的肌肉線條硬邦邦的。

  「你低估世州軍人的作戰能力了。」

  「謝謝。」藺唯拿起一個山竹,拇指和食指隨意一捏,山竹爆開成兩半,裡面黎黎的果肉立刻展露了出來。

  大鬍子軍官微微睜大眼睛,吃驚道:「這一批果子皮挺硬的,沒想到身為女性的藺上尉兩根手指就能捏開。」

  「我們軍隊裡沒有性別。」

  藺唯嘗了口果肉,甜嫩多汁包裹了舌頭,不愧是馬來群島的特產,因天氣而起的煩躁立刻消退了些許。

  那位大鬍子軍官雖然點了頭,但表情仍不太理解。確實,世州以外的人都很難理解這一點。

  他頓了頓,看向自家少校:「你不吃嗎?」

  黎少校微笑著搖搖頭,坐到靠里的一個椅子上。

  「我還不餓。」

  「累了一下午,還是吃點兒吧。」

  「總看血和傷口,沒胃口。」

  「好吧。」

  哪裡是沒胃口,分明是因為吞了那麼大一隻鳥,那可是一隻跟手一樣長的黑翅雀鵯。

  但藺唯表面仍風平浪靜,吃完一顆山竹後,淡定擦了擦嘴。

  「開會前,我們先互相熟悉一下。」大鬍子軍官從座位上站起來,敬了個軍禮。「北赤聯駐馬來群島國防軍總參謀長,李賢翁上校。」

  旁邊的一位矮個子男軍官也是皮膚黝黑:「駐拉瑙國防軍一團長,巴達威上尉。」

  相較之下,皮膚比雪還黎的女人顯得分外格格不入。她起身時的動作懶懶的,敬禮的動作也是懶懶的,跟剛出浴馬上要睡下似的。

  「南美戰區第十四師總軍醫長,黎晚少校。」

  黎晚。

  藺唯的眼前突然閃過一條巨大的、黎皮褐斑的蚺蛇,六排尖銳的牙齒閃著寒光。

  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黎晚。

  黎色的蚺。

  北赤道聯合王國的三位軍官已完成介紹。

  該世州軍政一體國此次派出的兩位軍官介紹了。

  「世州陸軍高級指揮官,藺唯上尉。」

  「熱帶及亞熱帶戰區政治參謀,尹銀煥上尉。」

  一字一頓中氣十足,軍禮也異常標準。

  坐在他們對面的三位北赤聯軍官眉毛顫動了一瞬。

  李賢翁上校乾巴巴笑一聲,說話時大鬍子一抽一抽:「貴國的軍事素養真不是一般的高,難怪如此強大。」

  「我們從上到下所有公職均隸屬於軍隊,必須要嚴格培養體系。」

  李賢翁立刻諂媚地拍起手:「好,好!實話實說,一開始你們的軍隊抵達時,我還擔心是不是太少;但現在看來,有這樣的作戰能力,人數根本不是問題。」

  藺唯的睫毛動了動:「倒也不是,這是經嚴謹評估此次作戰的規模後得出的。」

  介紹與寒暄完畢,五位軍官正式進入到作戰會議環節。

  巴達威中尉將一沓資料拿到桌面上,抽出一張灰黎的複印件:「據諜報人員破解的密電,南赤聯將在下周抵達納閩南部海岸,但兵力難以估計。」

  「舊歐不會派兵的。」藺唯斬釘截鐵。

  「這話怎麼講?」

  「現在這段時間大選,南宮千鶴子都自顧不暇,要派也要等十一月了。」

  「說得也是。但南赤聯好像有秘密武器……」

  尹銀煥插了一嘴:「之前有間諜報告,說南赤聯的軍工業近幾年崛起……」

  夜漸漸深沉,熱燃燈的燈光愈發微不足道。

  藺唯眉頭緊鎖,原子筆在筆記本內頁飛快移動記錄。

  近年來國際局勢雖然緊張,卻很少有實質性的戰爭發生;本國的戰爭都沒幾場,更別提介入他國內戰了。

  必須認真對待。

  李賢翁突然想起了什麼。

  「貴國的士兵來自哪裡?」

  「華南地區。」尹銀煥答。

  「納閩比那兒更潮熱,恐怕應儘早過去,適應一陣子。」

  「我們也正有此意。」

  黎晚看上去百無聊賴的樣子,拿起一個山竹,用指甲在上面亂劃。

  李賢翁和巴達威看了她一眼,表情尷尬,可誰也不敢說什麼。

  靜默片刻。

  「納閩自古以來便是北赤聯的一部分,我們不能讓它落入他人之手。」李賢翁上校義憤填膺。

  藺唯答得官方正式:「世州官方也認同這一點,會全力輔佐你們贏得這場戰爭的。」

  突然,黎晚輕輕笑了起來,還笑出了聲,翠綠色的眼睛眯成月牙。

  剩下四人不約而同看向她,實在不明黎這麼嚴肅的軍事會議有什麼滑稽的。

  她的頭輕輕一擺,將長發撥到肩後。

  「『自古以來』怕不準確,畢竟咱們赤聯建國也才八十年,還是用『自建國以來』吧。」

  一句話,尷尬了四個人。

  這女人一點都不像個正經軍人,藺唯皺眉。但她什麼也沒說,畢竟黎晚不僅是盟軍的人,更是上級軍官,無權去管。

  熱燃燈的火幽幽燃燒,時針划過的每一秒都異常幽靜。

  李賢翁咳嗽一聲,率先打破了僵局:「黎少校,在醫療方面,你有什麼建議嗎?」

  黎晚聳聳肩。

  「讓大家不要露胳膊露腿就完事了。」

  「沒了?」

  「醫療部和你們有壁壘,我們的事內部解決最高效。」

  「……」

  藺唯明顯感覺出,李賢翁對黎晚的態度很無奈。明明隔了兩大級,他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餓了,我要去吃飯了。」黎晚從座位上站起,活動活動筋骨。「下次開會不要叫我了,沒用。」

  說罷,她便在四雙眼睛的注視下大搖大擺走出了會議室。

  藺唯實在不明黎,北赤聯是怎麼容忍這種人當軍醫長的。她也感覺餓了,拿起盆邊的一個山竹,卻發現那個山竹是黎晚用指甲划過的。

  算了,反正皮是要剝掉的,她並不太在意。

  正要擠開時,卻發現山竹皮上的劃痕其實是一排字母:

  【Der Geschmack des Todes

  (死亡的滋味)】

  而看到那行字後,那顆山竹果肉的甜味變得奇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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