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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第 36 章

2024-09-15 09:30:26 作者: Z鹿

  第 36 章 第 36 章

  第二周班會,鄭老師先是進行了一番堪比落榜美術生煽動人民的發言,激勵六班同學拼盡全力學習,再點評了一下分班考的情況,最後宣布主要任務是進行班委選舉。

  藺唯擡頭看一眼教室前方的掛鍾,已經預見到又要晚放學了。

  雖然對住宿生來說放不放學沒太大區別,她也不討厭般會,難免仍有控制不住的煩躁。

  鄭老師在黑板上寫下所有職位:「我們要一個班長,一個學習委員,一個宣傳委員,和一個生活委員,男女生各一個體委。」

  

  話音剛落,就有人舉起手報名了。一周後,放學前的班會,鄭老師正式宣布了足球賽的消息。

  「9月30號,也就是國慶放假前最後一天,學校打算辦個足球比賽,男生們積極報名哈。」

  大家早就聽說了,不過真正從班主任口中聽到別有一番風味,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守規矩的高二六班此刻按捺不住興奮,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直到鄭老師拍了拍講台才停住。

  重點班平日死氣沉沉,眼裡只有學習,真到有活動時,卻又瞬間興奮起來,恢復了屬於學生時代的青春。

  考慮到各班情況不同,這次球賽除決賽以外,都是五人制,五個正式選手加上一個替補。

  男生之間紛紛互相看,已經開始用眼色商量,誰該報名了。

  女生們相較安靜不少,充其量給班上高大壯的男生們投去幾個期待的目光,熱愛學習的楊可甚至還在桌兜下悄悄寫化學作業。

  藺唯即沒有球賽的任務,也沒有啦啦隊的訓練任務,徹底成為了午休和放學後的一座孤島。

  邊青雲加入了啦啦隊,就連中午吃飯都被穀雨桐和她的啦啦隊搶去,三兩個女生在食堂邊排隊邊跳,靚麗又壯觀。

  剛開學,社團活動也沒開始,傍晚喧鬧聲離開校園,藺唯就只能獨自吃飯,等值日生離去後,再拿上書包,前往住宿生指定的自習教室。

  黎晚每晚放學後都會消失一個小時,直到晚自習鈴聲響起,她才踩著點回到教室。

  藺唯曾想過要不要主動尋找她,思來想去,認為此行為過於變態,碰面還是應該靠緣分,不能強求。

  自習教室散落三輛書包,已有幾人來過又離開,藺唯徑直走向靠窗的角落,用發黃的舊書包占據她最愛的位置。

  正要坐下寫作業時,她猶豫了。

  李書雪哼一聲,繼續陰陽怪氣:「你今天中午還打了三個菜,真能吃,我好希望我胃口也能像你那樣,吃嘛嘛香。」

  閔怡張了張嘴,眼眶漲紅,半天沒能說出話來。每每面對李書雪,她的語言系統就崩潰了。

  藺唯忍不了了,啪一聲合上筆記本:「這又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說這麼久有意思嗎?」

  李書雪愣住,顯然沒料到有人敢這麼懟她,再開口時嗓子都抖了:「那她影響了我。」

  閔怡瞪大眼睛,也沒料到有人會站出來替她說話了。

  藺唯音量一點也沒減弱:「讓她晚睡個十分鐘就行,睡著了誰還能聽見,而且那聲音也沒很大。」

  「怎麼,你喜歡她嗎?」李書雪古怪地笑了兩聲,盯向藺唯。

  藺唯將筆記本塞到枕頭下,爬下床,一把抱起洗漱用品。

  「沒理由不喜歡。」

  說罷,將冷冰冰的背影留給了李書雪。

  而且那個問題,本應由她提出。初賽占用了前一天的午休。

  比到第二波差不多一點半,黎晚上場了,抽籤結果為六班對十一班。

  根據人員構成猜測,十一班位列理科成績第二梯隊,班上書呆子不多不少,湊出個完整的足球隊也不算難事。

  藺唯是個很奇怪的人,在有些地方,她要強得不要命,而又在有些地方,她稱得上是與世無爭。

  對於考大學,以及虛無縹緲的未來,她秉持跟感覺走的方針。黎晚腳一蹬,腰部連帶繃緊的手臂肌肉一甩,兩人重心傾斜,立刻向天台內側滾落過去,在黎晚用力的加持下,她們連滾了兩圈才停下。

  剛才用的力氣,但凡大點小點,都會向相反的方向滑去。

  咔嚓,她們的身體碾過,扔到雪地上的眼鏡默然壓裂。小學期末考試一般都在七月中旬,六月底考什麼試?

  黎晚心裡大概有數,或許爸爸說謊了,媽媽連帶著給弟弟關禁閉了吧。

  黎淵看出了女兒的困惑,進一步解釋道:「你媽媽帶他去考音樂附中的自主招生了。」

  生科院的大禮堂內明明很吵鬧,那句話說出時,卻一下子讓空氣靜了起來。

  這一系列主語和賓語的組合,著實過於魔幻。

  「什麼?」黎晚愣住,以為是聽錯了,又以為是理解錯了。

  「你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天天叨嘮你白眼狼,倒是請了央音的老師輔導淘淘,老師也支持淘淘有專業後,她就去陪考了。」

  黎晚垂下眼睛。

  這是她打死也沒想到的。

  此刻她內心的情感很複雜,一方面為同樣受益的弟弟高興,另一方面又有了些對母親的愧疚。

  那天說話是不是太重了些?

  會不會真的傷透了媽媽的心?

  恍惚間,她想穿越回十多年前,揪住那個懦弱的自己。

  如果能早一些反抗,自己命運的軌跡,會不會也大不相同?

  媽媽會每晚端上削好的果盤,會不厭其煩地陪練英語口語,會不辭辛苦帶女兒出國體驗風土人情,也不會不管孩子的死活吧。

  從另一種角度來想,如果不上駱江三中,也遇不到於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世間焉得兩全其美之事。

  「但你媽媽還是生你氣,」黎淵悠悠說,「我也生你氣。」

  黎晚沉默不語。

  她知道原因。

  畢業典禮還有五分鐘開始,許多家長和學生都分開了,坐回到位子上,學生席和家長席是分開的。

  黎淵重重嘆一口氣:「你就不能試試喜歡男生嗎?」

  停下時,兩人都仰面朝天,黎晚被壓在下面,小臉被壓得青紫,呼吸困難,但胳膊肘仍緊緊鎖在閔怡的脖子上,以穿過腋下交叉卡住的方式。

  黎晚力氣本來就大,閔怡根本動彈不得,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放開我!」閔怡失心瘋地大喊。

  「你冷靜點兒!」黎晚背後枕著雪,全身都滾著雪,手指發紫發脹,閔怡畢竟比她胖不少,維持這個動作,用盡了她的力氣。

  「放開我,放開我!」

  黎晚因使勁而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

  「如果你真的決定要死,那我立刻就鬆手,如果你想,咳咳,你想的話,我可以目送你跳下去。」

  那對纖細的胳膊逐漸脫力。

  直到另一個聲音劃破風雪——

  「你說什麼?你怎麼能放開她!」藺唯從應急通道的大門沖了出來,看到這一幕嚇壞了。

  往後藺唯將永遠痛恨那一刻的出現,她寧願沒聽到過黎晚說出這句無情的話。

  可她的聽力實在過分敏銳,儘管隔著風雪,還是能聽到。

  殘忍的風雪。

  和去年剛到這裡一樣,冷風灌進沒穿秋褲的校服褲,到處漏風。

  「但是你要想好,你死了就見不到我了,我也不會記得你。」黎晚沙啞地喊著。

  「不能放,不能放!」藺唯都要急哭了,想靠近她們,卻被逆向吹來的風拖垮了腳步。

  「別過來!」閔怡這才意識到了第三人的存在,但並沒認出來者是誰。

  黎晚沒理會藺唯的聲音,繼續在閔怡耳旁低語,寒冷凍得她嗓音不停顫抖。

  「但對不起,我根本不會記得你,那信我已經扔了,因為你現在跳下去,根本沒意義,別騙自己了。」

  數學競賽得獎就得獎,這是對努力的肯定,藺唯沒奢望過要利用這個獎項,得到什麼更多東西。

  然而,從那一天起,周圍的人都在明確告訴她,你可以用它得到更多。

  蘭秋池很驚喜:「你這獎,還高考什麼啊,直接保送啊!清華北大的招生網站,阿姨陪你填報名表!」

  隨著國賽獎項公布給各高中,全年級的老師們得知後,也紛紛替她張羅起保送的事。

  每年駱江三中都以高考錄取為宣傳點,力爭能多有幾個學生考上清北,現在有保送的條件,當然要爭取。

  更何況所有老師都知道,光憑高考成績,藺唯充其量只能上個普通985。

  她偏科偏得厲害,尤其是跟實驗班其他同學比語文一塌糊塗,清北肯定沒戲。

  藺唯從小成長在英國,對於清華北大沒有什麼情結,只知道這是兩所非常好的大學。

  她在蘭秋池和藺定國的督促下,提交了清華數學系的保送申請。

  說實話,藺唯並對未來的發展方向並不明了,但除了保送的數學系,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她對別的學科並沒有什麼突出的熱情。

  她想起曾在Wnote上寫下的誓言,雖然已隨碎片隨風飄逝,但那些字曾實實在在存在過。

  黎晚會成為優秀的小提琴家,那麼她就要學好數學,成為一名優秀的數學家。

  畢竟她不像全能的大魔王,數學是她唯一有的優勢。

  黎晚永遠是年級第一。

  雖然大家都說,高考經常會有黑馬,存在不少變數,可黎晚從入學那天起就是穩穩的第一,變數之言只是不服氣的差生們的自我安慰罷了。

  雖然喜歡,但是不甘心。

  時隔這麼久,藺唯還是希望,能在某些地方超過黎晚,也不一定是超過,單是不同也行。

  或許當年李老師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個嚮往標新立異的人。

  在一個迷茫的下午,藺唯謊稱出去跑步,走進一所網吧,打開了劍橋大學的官方申請網站。

  她是個沒什麼行動力的人,全憑一股上頭的熱情,才偷偷幹了這麼一件事。

  不出所料,全年級所有班級所有隊伍,只有黎晚一個女生。黎晚摘下眼鏡,套上藍色的球衣,扎著高高的馬尾辮,英氣逼人。

  「服從領導,遵守紀律,尊重裁判,尊重對手!」賽前宣誓階段,洪亮粗糙的男聲也理所當然蓋過了黎晚的聲音。

  比賽一開始,六班對十一班的三號場地立刻圍滿好奇的眼睛,也不知哪兒冒出來了這麼多人。

  各班班主任伴著教導主任,在操場另一側的樹蔭下悠閒喝水,從口型看是在討論月考,他們不關心亂七八糟的活動。

  拉完後,黎晚收好小提琴,塞回柜子里的原處。

  「太牛掰了姐!太好聽了!」林鴻雨很給面子,狂豎大拇指,豎了很久才拉著行李箱離開。

  「好聽。」藺唯想不出別的話,看到黎晚那樣拉小提琴,終於結束時,她反倒鬆了口氣。

  黎晚露出了一個無力的笑容。

  那天晚上,藺唯在忙完亂七八糟的事情,洗掉身上的塵土味後,又開始補充Wnote。

  面對不合理的要求,先前大大小小的無數疑問,本都該由她提出——可她沒有。

  為什麼藺唯就從不懼怕別人的目光?

  最糟糕的是,她知道藺唯問出那個問題,僅僅因為藺唯是個勇士,和別人無關。

  而她這個懦夫,竟然堂而皇之踩在勇士的肩膀上,順理成章地滿足了個人慾望。

  黎晚想到那盤棋,想到那道數學題,想到一次又一次特立獨行的反抗。

  頭一次,她心中燃起了陌生的東西。

  黎晚知道那種情緒的名字,知道得很清楚,卻不願意承認它。

  因為,那是她最討厭的情緒,陌生又猛烈——比恐懼、懦弱、等一切還有卑劣的情緒。

  是嫉妒。

  藺唯永遠也無法理解大家對班幹部的熱情,遙想當年初中時,還需要老師硬性指派,被指派的人還老大不情願。

  班長一職永遠是熱門職位,別的至多只有兩人報名,一閉眼一睜眼,班長下的名字已經排了四個。

  包括黎晚的忠實擁護者楊可,也報了名,大概自覺希望渺茫,還同時報了學習委員。

  藺唯早就在看書了。

  每天回到宿舍就沒人理她,她就在床邊掛了個籃子,裡面滿滿都是閒書,沒事就翻兩頁。

  對床的她們又面對面了。

  黎晚只要一在對面,藺唯就很難集中注意力,大腦就開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說不定還真能看見黎晚踢球,如果她不嫌浪費時間,真的報名了的話?

  藺唯咽了口口水,腦海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操場上,陽光下,黎晚扎著高馬尾,身穿擁有大海顏色的球服。她羚羊般馳騁在人造草原上,一腳踹飛滿是鞋印的足球,飛過無數腿間的空隙,直直飛入球門。

  心怦怦跳了起來。

  藺唯本來對足球賽無感,現在倒真有點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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