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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 22 章

2024-09-15 09:30:10 作者: Z鹿

  第 22 章 第 22 章

  黎晚背著小提琴包,披著陽光與風塵,汗水黏在額邊的碎發上。

  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滿滿都是震驚。

  藺唯意外也不意外,她知道黎晚住塞尚名品,但沒想到她們竟然住一棟樓。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我搬家。」藺唯放下艱難擡起的最大紙箱。

  黎晚更震驚了:「搬家?」

  藺唯思考片刻,決定還是不把家裡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搬出來:「我要跟我爸搬到這裡。」

  她說得很簡短很輕巧,但她期待著對面的人能多問幾句;如果對方問了,她也願意一一回答。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矛盾,這樣奇怪。

  但黎晚沒有。

  無論是剛認識時還是現在,她從來不會主動問話,得到一個簡短的答覆,就隨回答者一起略過湖面上輕輕泛起的漣漪。

  黎晚看向那堆箱子。

  藺唯順著她的目光挪挪身子,嘗試擋住箱子上纏得很醜的膠帶,以及箱子上「白象方便麵」破爛陳舊的logo。

  黎晚問:「需要幫忙嗎?」

  當然不能指望黎晚組織大家唱歌,黎晚和林鴻雨就不是一個風格的。

  藺唯攥緊畫有哭臉的小紙條,臉頰燙燙的,祈禱前桌沒看到上面醜陋的哭臉小人。

  這時,視線中模模糊糊伸出一隻手,手中攥著什麼東西。

  藺唯擡頭,是黎晚遞來的。

  她誠惶誠恐地接過來,是一張小紙條,上面也畫著什麼,卻苦於黑暗中看不大清。她雖然不近視,但夜視力不太好。

  啪。經抽籤分配,六班先要和四班對戰。

  四班的足球隊員們往那一站,所有人就意識到了大事不妙。

  作為文科班吊車尾,高二四班囊括了文科近一半的男生,而且其中一半都是體育生,說是內定冠軍也毫不誇張。

  關一哲還沒上場,氣焰就已經滅了一半,最後幾乎是黎晚拽著他的胳膊上場的。

  黎晚瘦小的身軀,和身邊的一切格格不入。

  關一哲戴上守門員專屬的大手套,往球門前一站,瘋狂吞咽口水,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緊張到爆。

  四班體委低頭直視黎晚:「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女的就讓著你。」他球衣兩側黝黑鼓囊的肌肉,幾乎是黎晚的兩倍寬。

  黎晚面無表情:「嗯。」

  過分淡定的一個字,令剛才的挑釁黯然失色。他們之間沉默了一會。

  躲在拐角旁的藺唯,心臟砰砰直跳,他覺得現在的行為很醜陋,可又控制不住想聽下去。

  那男生尷尬地笑了兩聲:「果然啊,確實挺難搞的。」

  「我對所有人都很好。」

  「哈哈,難怪他們都調侃你是公平的化身。那你喜歡誰啊?」

  「和你沒關係,」黎晚的冷酷同樣溫柔,「我還有三個表格要填,張老師下午就要,我先回去了。」

  「哎,好吧,我跟你一塊,我也有東西要寫。」自那天重重撞到茶几,藺唯去醫院診斷為左小腿閉合性骨折,當天打石膏後被要求在家靜養,就連去上個廁所都要撐拐。

  骨折換來了短暫的安寧。

  蘭秋池已經近二十天沒碰過她了,也沒再不打招呼就進她的房間。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是她新學的一句俗語,雖然她不愛運動,可也受不了在同一個房間待上整個暑假。

  更別提和她處於同一空間的,除了漠不關心的爸爸和天天對她豎中指的丁修遠,還有曾間接害她骨折的蘭秋池。

  牆上的日曆一頁又一頁撕去,時間挪到七月的尾巴,直到有一天,藺唯看到了「7月27日」。

  真奇怪,明明過去半個月一直是晴天,偏偏今天陰得人喘不過氣。

  藺唯討厭陰天,即便幾個月不下雨皮膚幹得疼,她也不想看到黑壓壓的烏雲。

  生物老師也是個灑脫的,把卷子往講台上一拍:「大家先休息會兒,等老師去供電室看看,放鬆放鬆眼睛。」

  不一會兒,隔壁班傳來陣陣歌聲,還是大齊唱,用腳趾想想也肯定是班長林鴻雨組織的。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

  跑調的跑調,破音的破音,六班同學們聽得咯咯直笑。

  沒過十幾秒,眼睛便能適應黑暗。

  這畢竟是大城市,遠方的霓虹燈閃著光,穿透煙塵,投了點微弱的光進教室。

  藺唯叫不上這首歌的名字,也聽不懂這些詞在唱什麼,她的聽力理解能力再怎麼也比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薄弱,原地化身空耳大師。

  我們七個擁有天貓的行李?

  每當我吃不到蔥菜就嚶嚶?

  這些連不成邏輯的話語組合完畢,藺唯偷偷樂了起來,反正現在吵,沒人知道她樂得這麼傻。

  黑暗中,藺唯看到前桌模糊的輪廓,黑色果然顯瘦,黎晚的背影加倍單薄,她樂得更傻了。

  肩膀一起一伏,藺唯一個手抖不小心,碰掉了桌角扣著的便簽紙。

  那張黃色的便簽悠悠飄離桌面,也不知怎麼的,正正好好飄到了黎晚的桌角旁。

  儘管身邊如此熱鬧,黎晚周圍總能立起一層厚厚的玻璃罩,從未改變過。

  藺唯本打算停電結束了再去撿,沒想到黎晚竟注意到飄到了腳邊便簽紙,彎下腰撿了起來。

  似曾相識的場景。

  只不過這一次掉紙的藺唯,而撿到紙的變成黎晚。

  藺唯很不好意思,她心情不好時有亂塗亂畫的習慣,那張小紙片上,畫了一個凌亂的哭臉小人。她喜歡紙上的小人比她還難過,比她還慘。

  正因為不想讓人看見,她才扣到桌角,只不過疏忽,忘記用支筆壓住了。

  「這是你的嗎?」黎晚轉過身來問。

  「是。」藺唯從她手中接過紙條。

  隔壁班還在唱歌,六班同學也不唱,就笑呵呵聽著,並趁亂聊天。

  她將這陰天歸為預兆。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理由,上天為什麼偏偏要在7月27日,她的生日這天陰天。

  客廳傳來了世界盃聯賽的播報聲音,時不時響起球迷們的歡呼聲,那是藺定國和丁修遠在看球賽。

  與外面的熱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藺唯面前滿是破爛不堪的練習冊,畫得不成體系的數學草稿,以及隨處亂丟的塗改帶和簽字筆。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她又感覺不到情緒的存在了。

  灰藍色的瞳,灰藍色的天空,灰藍色的世界,擡眼垂眼都是單調的灰白;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壓住肢體的每個角落,令她動彈不得。

  藥,藥在哪兒?

  她太熟悉這種感覺了,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藺唯手指僵硬,眼睫毛顫抖得厲害,目光四處飄逸,在亂糟糟的房間裡尋找快要遺忘的藥瓶。

  她慌張環視好幾圈,才在在書架最頂層發現藥瓶的輪廓,白色的藥瓶,靜謐的藥瓶。

  藺唯擡手,發現夠不到。

  她深吸一口氣,撐著桌面顫巍巍站起。

  若她沒有受傷,身高近一米八的她稍一擡手就能拿到,可現在她邊撐邊拿,膝蓋無法舒展挺不直,指尖勉強碰到瓶身,一動,甚至還把藥瓶往裡推了,更加夠不到了。

  藺唯趕快往回走,如果現在那兩人撞見自己,可就太尷尬了。

  然而剛向前走兩步,大概是步子不夠快,後面傳來黎晚驚訝的聲音。

  「藺唯?」

  藺唯回頭,儘可能淡定:「嗨。」

  「你……怎麼在這?」黎晚有些困惑。

  終於,藺唯像旁邊瞥一眼,認出了是那男生是學生會主席周榮。

  周榮長得很周正,濃眉大眼高鼻樑,可惜就是個子矮了點,沒比黎晚高多少。

  這個人成績很好,是高二的年級前幾名,藺唯知道這個事實,是因為班裡也有暗戀周榮的女生。

  「自習教室太鬧了,出來逛逛。」藺唯知道午休時在校園閒逛是違反校規的,幸虧教導主任沒巡查。

  黎晚點點頭,從表情看不出來任何情緒波動。

  周榮皺起眉頭:「午休不能在外面亂逛,不過你剛轉學過來,不知道規矩,就不扣分了。」

  你們不也在外面亂逛嗎,尤其是你還想在外面談情說愛,藺唯想,但懶得當面懟。

  黎晚重重看了周榮一眼,周榮意識到了什麼,撓撓頭避開眼神。

  黎晚主動解釋:「我們出來給老師交個材料。」

  藺唯忍得很辛苦,才控制住沒大笑出來,說不上什麼心理,她真挺喜歡看別人在黎晚面前吃癟的樣子。

  「哎,大魔王可別受傷了。」邊青雲挺焦急,目光死死追隨在後方跑動的黎晚,雙拳緊握,沙錘似的上下晃動,「贏不贏無所謂的。」

  藺唯安慰道:「不會的,她那麼厲害。」

  複賽與初賽不同,每場增加到了二十分鐘。

  足球賽的二十分鐘,可是連續跑動的二十分鐘;藺唯代入連續跑八百米二十分鐘,光是想像,人就要死了。

  同宿舍的也都來為黎晚加油了,甚至李書雪都暫時放棄了她家高逸興,懶洋洋走過來看了看,裝作滿不在乎,實則興趣盎然。

  那日的夢成為現實,黎晚奔跑時,是峽谷間穿梭的羚羊,富有力量感的美麗不斷衝擊視覺。

  只可惜勁敵難打,和輕鬆的初賽截然不同,四班那幾個體育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很快黎晚就落後了不少。

  裁判哨聲一吹,上半場落幕,3:0,六班毫無意外落敗了。

  然後,就該六班女生們上場跳啦啦操了。她們經過足球隊員時,眼裡的擔憂與關切根本藏不住。

  楊可和給隊員們買了飲料,特意讓黎晚先挑,還向裁判請求增加中場休息時間。

  黎晚喝了半瓶脈動,和另四個男生站到球場邊商量戰術,她全程幾乎沒有說話,深呼吸時胸脯大幅起伏,眼神和往日不同,肉眼可見有些渙散。

  中國速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快,僅僅持續一刻鐘的停電就這樣結束了。

  老師們沒有詳細解釋停電的原因,一切發生得來無影去無蹤,和徐志摩那首詩一樣,沒帶走一片雲彩,也沒留下一座康橋。

  青春的歌聲曇花一現,很快就隨著重新亮起的教學樓停止了。

  講台上的生物老師若無其事地拿起卷子,接著停電前的內容講,就連前後半句話都完美合上。

  藺唯借著教室的燈光,做賊般打開那張紙條。

  上面也畫了一個小人,但那個小人是笑臉,陽光燦爛的笑臉。

  那人或許是音樂天才,卻著實對美術一竅不通,畫的很抽象,不過傳達意思已經足夠。

  原來,黎晚也會畫這麼孩子氣的畫。

  藺唯沒控制住上揚的嘴角,坐在角落的座位上,笑得很開心,胳膊肘下的生物卷子是一眼沒看。

  「笑什麼呢,藺唯?有什麼好事分享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生物老師立刻點名。

  藺唯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沒事沒事。」說罷,連忙看向生物卷子上的題,都忘了現在講到哪裡了。

  「咱這不用高考的人,也聽一耳朵哈,保不齊以後工作還能用上這些知識呢。」生物老師笑道。

  同學們笑了起來。

  等生物老師的懷疑完全消退,藺唯才敢收起那張小紙條,小心翼翼疊好,塞到鉛筆盒最深處。

  藺唯不明白,這「也是」指的是同意「我不知道」的哪一部分。

  回到8樓,蘭秋池仍站在門口,也不知道那大門敞開了多久。先前搬的箱子都不見了,應該是被她拿進了屋子。

  藺唯第一反應是,夏天開門會進蚊子,但轉而又想,這麼富有的家裡肯定萬物俱全,不愁沒蚊香。

  黎晚放下最後一個箱子,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藺唯又止不住愧疚,黎晚幫忙搬得全是最重的箱子,怎麼想怎麼不好意思。

  蘭秋池將小提琴包遞給黎晚:「給,謝謝你幫小唯搬東西哦。」

  黎晚接過,穩穩背上:「不費什麼事的。」

  藺唯抿嘴抿了半天,深吸一口氣。

  「我送你回去吧。」雖然她知道黎晚就住同一棟樓,可送客才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這她也知道。

  「不用。」黎晚拒絕得乾淨利落脆。

  「好吧,那注意安全。」藺唯盡力不在語氣中流露過多不舍。

  這次變成黎晚在憋笑了。

  藺唯不明白那突如其來的笑意是怎麼回事。

  只見黎晚轉身走向走廊的另一側,拿起鑰匙,開了對面1203那扇門。

  藺唯:「……」

  一切謎題瞬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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