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2024-09-15 09:26:36 作者: 檐影

  第 36 章

  顧馳就是這樣, 好不容易正緊一會兒,沒多久就原形畢露了。還要與她共浴,想得挺美!

  池純音有些惱, 推著他往外,「不要。」

  顧馳隨手拿起外衣, 邊走邊戲謔道:「小氣鬼。」

  誰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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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木桶漂浮著的熱氣漸漸消去, 池純音才不情不願起身,穿著顧馳拿來的裡衣,躡手躡腳走到床邊。

  顧馳胡亂披著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閉目養神,可依舊能察覺到她的動靜。

  「捨得起來了?」

  池純音難為情起來, 自己迴避的小心思被顧馳看穿了。他們二人成婚又分居了幾日,圓房的事情一拖再拖,今日是對這幾日冷戰作結,此事又該提上來了。

  她小心挪動著屁股, 慢慢靠近顧馳。

  但又不想倆人就這樣開始, 還有很多事情沒問清楚呢!

  池純音開口問道:「聖上什麼時候封你為越騎校尉的?」

  「六年前。」

  顧馳直起身子,認真不少:「自梁將軍去後,北晉故態復萌, 又開始使些小動作,朝中不願興師動眾起兵,聖上又擔憂塞北陷入被動之境,早有意培養新人頂上。」

  六年前,她才剛認識顧馳。

  那時候顧馳比現在更為鋒芒畢露, 讓汴京不少人愛恨不得,可這樣張揚的人, 竟然在所有人矚目下偷偷進了軍營。

  只怕比六年前還要早,家國大事,聖上只有見證他的才幹才敢信任,顧馳便是從兒時就有帶兵的志向了。

  難怪他不願聽從國公的。

  池純音心生親近:「娘還不知道這件事呢,你還要瞞她多久?她知曉肯定很擔心的。」

  顧馳目光柔軟:「定下來之後,我會親自告訴她,我娘平日裡喜歡胡攪蠻纏,但她是最明事理之人。她確確實實為我好,既然我要做的事,也不會阻攔的。」

  她點點頭,可顧馳與國公關係有些緊繃,他知曉顧馳瞞了這些年,肯定會生氣的。

  顧馳瞧出她的疑惑:「爹那怕是有些不好搞。也不怪他,他身居高位要替整個家族著想,顧家鋒芒太盛,總會伴隨危機。但聖上是明君,他也該對聖上有信心。」

  「嗯!我也會幫你向爹說好話的。」

  顧馳瞧著池純音煞有介事搭腔,面上淡然,心底卻洋溢著歡愉,「那多謝你了。」

  池純音抱膝坐在床上,一時間笑得有些失神。

  也就是家中知曉顧馳的秘密,只有她了?

  她不知這種心理好不好,即使有日英國公怪罪顧馳,她也想同他一起接受斥責。

  「笑什麼?」顧馳早就發現她對著自己愣神傻笑了。

  池純音才不會傻到口不擇言,隨便胡謅道:「你怎麼這麼黑?」

  「瞎說什麼呢?」

  她嘀咕道:「黑點好,顯得老練。」

  「我們比比,你很白嗎?」說完,顧馳就拉扯著她的衣服。

  池純音哪裡是顧馳的對手,三倆下功夫,本就寬大的衣物鬆散地搭在身上,露出嫩白肌理。

  顧馳的手停滯在空中。

  在夜裡這樣打鬧,有些過火。

  外頭雨疏風驟,席捲整個天地。

  而營帳內燭火葳蕤,像是有羽毛落在心間上,顧馳心頭有些作癢。

  池純音雙眸滾圓,明淨澄澈又有些無助,並未防備得緊,好像今夜可以任他逾越。

  其實不需比,他知道的。

  成婚前她宿在自己房內的那夜,曾不小心窺見衣襟下是怎樣的膚若凝脂。

  他從不提及,可那情景總是無意識入夢來。

  顧馳心動,聲音發緊:「之前學的東西快忘光了。」

  池純音有些慌亂,「你要學就學,關我什麼事。」

  她都語無倫次了,這怎麼沒關係?

  可顧馳覆上來的時候,她後背都僵直了。

  這一次比以往都難熬,每分每秒都放緩許多,各種微妙感受也似是泡發了無限放大。

  就算是為了夫人,也該老老實實與顧馳學完每一步。

  池純音還是害怕:「沒有帶那本子,我們什麼都不會,怎麼學嘛!」

  顧馳雙眸晶亮,一字一句牽扯著她的心腸。

  「誰說沒有?」

  顧馳從枕頭下拿出本她沒見過的東西,「這是軍中弟兄給我的,這幾日我認認真真看了一遍,覺得比你那本寫的要好。」

  「試試?」

  池純音頂著顧馳熾烈的目光,不情不願將那本新本子接過來。

  她翻頁的動作輕悠,可心底卻掀起了陣驚濤駭浪。

  顧馳給的這本,和她的那本,講得完全不一樣。

  裡面有站著的,趴著的,跪著的,就是沒有好好躺在榻上的,而且各個面色孟浪,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池純音緊閉雙唇,說不出話。

  顧馳倒甚是期待,語氣輕快:「怎麼樣?」

  她裝作惱怒:「什麼怎麼樣?你的這本都是錯的。」

  「誰說的!」

  池純音激動道:「本來都是錯的,和我的那本講得東西都不一樣!」

  「這是軍中婚配過給我的,人家都有經驗,你還質疑他們?」

  池純音緊繃的臉揚起,可對上顧馳又不知說什麼好。

  顧馳看出她的退讓,湊了上來,不自覺話音放軟:「我們就試一下,不行以後再換回去。」

  池純音算是明白了,顧馳今夜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先前洞房夜,顧馳還與她分床,稍稍嘗過其中滋味後便欲罷不能了。

  他好像對她的身體,頗有探索欲。

  池純音低下頭來,盯著胸前的波浪起伏。

  她好像明白顧馳為何痴迷這事了。

  果然,男人面上再怎麼看起來不近女色,真正成婚了還是一個樣兒。

  即使如此,她仍是問道:「顧馳,我們成婚已經有幾日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日子?」

  顧馳挑眉:「怎麼問這?」

  池純音雙眸閃爍,彆扭道;「就是問問嘛。」

  他倒是很誠實:「沒想過。」

  池純音嘟囔起嘴。

  「但我們既成婚了,自是要好好過日子,總是會越過越好的。」

  這話聽得舒心多了。

  池純音從未希冀顧馳給她什麼許諾,可顧馳這簡單的一句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似的。

  她不求顧馳現在喜歡她,只要能安安心心過日子就好。

  池純音暗自開心著,臉頰忽然傳來一陣清涼。

  顧馳貼著她的臉,在她耳邊問道:「可不可以?」

  她後背繃緊,不過在心尖滾了一下的功夫,便覺得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笑著點了點頭。

  池純音平躺在床上,任由顧馳翻身壓倒自己。

  他這幾日在軍營里也沒閒著,本來這事要他們倆人一起摸索,如今他都有些熟練了。

  那孟浪的本子給她看了倆眼,就被丟到了床下。

  池純音還想著去拾,顧馳滾燙的唇就含了上來。

  他不像在府里那樣溫柔纏綿,掠奪著她,叫她呼氣都是他的氣息。

  陣陣酥麻從背脊划過,傳至肌膚每一寸縷。

  這才一會兒,池純音就已經氣若遊絲。

  顧馳今夜分外有興致,讓她覺得在府上時,他都是極力克制。

  停下後,池純音看了眼顧馳濕潤的嘴角,心跳得猛烈。

  顧馳目光炯炯,即使營帳內一片昏暗,也叫她也很不自在。

  「你去把蠟燭熄了。」

  「那能看得清什麼?」

  顧馳又要俯身下來。

  池純音又驚又怕,躲閃著不肯回應,撒嬌耍賴道:「你先去熄燈。」

  顧馳砸了砸床板,雖不耐煩卻還是照做,不忘道:「事精。」

  如池純音所願,燭燈滅了後,營帳內只剩模糊的昏暗。

  密不透風的帆布隔絕外面的雨疏風驟,所有細微的感覺也被放大,顧馳還時不時在她耳邊說些不入流的話,撩撥她的心緒。

  池純音掩耳盜鈴地,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顧馳忽然坐起身子,搭在她臉上的手向下,解開了她的肚兜,丟在一旁,沒了這層布料的桎梏,他的唇瓣向下,流連地停在起伏的雪白溝壑上。

  池純音都快瘋掉了。

  他前幾日還靠她教呢,軍營里的那些人到底教了他什麼!

  顧馳親就算了,還擡起頭道:「你喜歡嗎?」

  偏偏她是個不爭氣的。

  池純音聲音喑啞:「你再問,我就不讓你親了。」

  顧馳頑劣道:「那我不問,你繼續讓我親。」

  又戲弄她!

  池純音平日裡清醒的時候就不是顧馳的對手,眼下受制於人更說不出有力的反駁之辭,只能繼續蒙著自己燒起來的臉。

  顧馳不知道又動作了多久,正以為他要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他忽然從她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

  池純音睜開眼,疑惑道:「你怎麼了?」

  顧馳閉著眼睛,壓制著燥熱:「不行。」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深邃眸子裡閃著晦澀黯淡的光,本以為下輪攻勢會鋪天蓋地而來,可卻就此停下,一點也不像顧馳的作風。

  「什麼不行?」

  「我們不能在今夜做完此事。」

  「為何?」

  「軍營不比府上有人侍候,等會連個洗去污穢的水都沒,我不講究,也不能委屈你。」

  池純音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可顧馳一點兒都不平靜,他喘氣極重,整個人緊繃著。

  她附身過去:「你怎麼了?」

  顧馳睜開眼:「沒什麼,就是有些難受。」

  池純音有些明白了,看著他這個樣子,有些於心不忍:「要不,就——」

  「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

  池純音淚眼漣漣,坐在床上抽泣著。

  無論顧馳在身邊說什麼好話,她一概置之不理。

  這個騙子!她還以為他多心疼自己呢!

  顧馳用自己脫下的裡衣揉成團,輕柔地擦拭著池純音胸前染上的污穢,帶過下頜,嘴上也不歇著,說盡了好話討好著池純音:「我下次再也不做了,你別生我的氣。」

  「我才不信。」

  「好好好,你別哭了,嗓子不疼嗎?」

  池純音才不會被這些話所打動。

  她記得可清楚了,自己適才怎麼求饒,顧馳都置之不理。

  他不知又是從哪裡學到的偏門用在她身上,竟叫她用那裡幫他紓解。

  她這麼怕羞,卻要呈著他赤裸的目光,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就這樣被顧馳哄騙著、誘導著、逼迫著做完了。

  以後顧馳再提任何要求,她都不會答應的。

  顧馳清理完畢後,倆人終於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休息起來。

  夜漸深。

  池純音背對著顧馳,眯著眼睛,卻沒有任何困意。

  實在經歷了那樣的驚心動魄,眼下實在是睡不著。

  顧馳忽然長臂伸展,將她攔了過去。

  池純音翻了個面,抵著顧馳的胸前,怕他又有什麼動作,「幹嘛?」

  「這幾日是不是不開心?」

  她避開顧馳的視線,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

  池純音點了點頭。

  她從不習慣將心緒擺在明面上,成婚後更是不會。

  一是擔心英國公夫人擔心;二是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顧馳與她這種亂點鴛鴦成的夫妻沒有多少感情。

  那幾日她獨守空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過來的。

  不過現在好了,這只是一場誤會。

  顧馳玩著她的耳垂,環抱她的手緊了緊。

  「我也不開心。」

  池純音仰起頭:「你不開心什麼?」

  「我那幾日回回熱臉貼冷屁股,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她憋著笑,想像出來顧馳想讓她搭理他卻不成的氣急敗壞。

  「以後不准生我悶氣。」

  池純音回懟道:「憑什麼?」

  「你急什麼,我叫你不准生悶氣,又不是不准你生明氣,有火沖我發啊。我們剛成婚,經得起幾次這樣鬧,趁我還未離開汴京,珍惜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她臉上染上笑意,「我可不敢惹世子殿下。」

  顧馳聽著她陰陽怪氣,捏了捏她身上的痒痒肉。池純音蜷縮在顧馳懷中,當即投降。

  二人笑鬧一陣,終歸趨於平靜。

  翌日清晨。

  池純音醒的時候,身邊已經空蕩蕩。

  窗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想來顧馳已經開始練兵了,昨夜鬧到那麼晚,今日還能起這麼個大早。

  今日再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顧馳自幼眾星捧月養著,要什麼有什麼,從未見過他對哪件事如此執著過。

  他能得聖上青睞,從來不是平白無故的。

  池純音翻身下床,桌上有顧馳準備洗漱盆盂還有早膳。

  待她梳洗完畢去找顧馳。

  士兵們倆倆成組對抗,顧馳站在高台上,俯視著場上所有人。

  「此次出兵,迎得是北晉騎兵,下盤要穩,出手要狠,不能有任何鬆懈。」

  台下士兵站定,有些注意到遠處的她,憋著笑意。

  「笑什麼!」

  有人指了指她,顧馳順著方向看到池純音,下命道:「先休整。」

  顧馳從台上下來,跑到池純音跟前。

  「你起了,我送你回府。」

  池純音怕耽誤事,忙拒絕道:「不必了,給我安排輛馬車,省的耽誤你的時間。」

  顧馳環視了眼軍營,「也行,我今夜回府。」

  他提到回府,池純音難免想到昨夜發生的事情,立即羞澀垂首。

  顧馳嗤笑道:「羞什麼?」

  她咬緊唇瓣不說話。

  「不逗你了,若在府上無聊,可請你堂姐作客陪你。」

  「知道了。」

  顧馳雙手叉腰,忽然彆扭起來:「若還是無聊,可以來找我,我下午要回衙署一趟。」

  池純音疑惑道:「找你幹什麼?」

  顧馳白了她一眼,有些氣急敗壞:「我的話你何時能不當耳旁風?」

  「之前不是叫你送吃食來看我,同僚都有娘子看,我成了婚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旁人都笑我。」

  原來是想讓她去看他。

  池純音笑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

  池純音雖這麼說,可人還留在原地,有些流連。

  顧馳叮囑道:「先不要和爹娘講這裡的事。」

  「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他們?」

  「過些時日吧,娘知曉了只會擔心,爹那性子你也知曉,不會那麼輕易轉圜的,先不和他們說。」

  池純音猛地點點頭,「我不會說的!」

  她覺得,自己與顧馳如今是一個戰壕里的人了,要幫他保守秘密。

  顧馳也被她忽然鄭重的模樣逗笑,摸了摸她的腦袋:「回去吧,今晚,記得等我哈。」

  顧馳話音漸漸變了味兒,眉眼中儘是調笑。

  池純音立即想起昨夜裡的事,有些羞惱,轉過身倉皇離去。

  池純音既然與顧馳解開了誤會,也暢快不少。

  英國公夫人雖叫她學習掌管府中事物,大多數時候她只需跟在夫人身邊,輪不到她挑起大梁。

  尤其昨兒,她與顧馳外出整整一日沒回府。

  池純音去與夫人請安的時候,夫人甚是體諒,「累壞了吧?快快回去歇著,不用陪我!」

  夫人笑得她頭皮一麻。

  夫人好像以為顧馳帶她出府,是為了——。

  她本還想該如何解釋昨日的去向呢,眼下看來都是白擔心一場,雖然昨日並沒有做最後一步,可顧馳都與她暗示成那個樣子,今夜絕對是逃不脫了!

  池純音回到院子裡,有些無聊。

  顧馳說她無事可以請堂姐出門,她寫下拜帖送回府上,池純音也有幾日沒見到堂姐了,到瞭望亭軒見到了婉寧郡主,婉寧郡主身世顯赫,排場自然大,出門耗費時間人力不是虛的,池純音與堂姐對視一瞬。

  馬車停靠在路邊,婉寧郡主由侍從扶著,慢悠悠下來,姿態矜貴,鬢邊的金步搖相撞,發出清脆響聲。

  「你怎麼在這裡?」婉寧思忖一瞬,「反正今日也無聊,一起吧。」

  池純音是不情願的,可總不能拂郡主的面子,「好吧。」

  池純音本挽著堂姐,也伸手將婉寧郡主拉近。

  婉寧郡主頓了頓,不習慣她這麼親近,不過也為拂開。

  三人進了醉仙樓內落座,三人本有些拘謹,可婉寧郡主打開了話匣子,便控制不住,尤其她交際甚寬,知曉的有意思的事不少,聽聞王夫人竟然在私下議論長公主府上的事,便也將王夫人府上那些事抖摟出來,還說下次遇上定要好好會會王夫人。

  池宜笑得玩味:「世子殿下那日可是狠狠打了王夫人的臉,叫她亂說話。」

  聽到堂姐提到當日,池純音不免想起自己在顧馳那裡鬧得大笑話。

  她垂著頭羞怯道:「堂姐可別說了!」

  「瞧瞧你眼下這樣子,如今與世子甜蜜,果然諸事順心後,和回門那日完全不一樣!」

  池純音被揭短,低下頭:「我哪裡與顧馳甜蜜了!」

  池宜笑著嘆息:「還騙我!那顧馳為何要特地趕來替你出頭?」

  婉寧郡主一直旁聽未出聲,此時神色稍稍黯淡,忍不住道:「你們在說什麼?」

  池純音與池宜對視片刻,也有些尷尬了。

  她誤會顧馳狎妓,那事確實是假,但顧馳曾經與長寧郡主感情確確實實為真。

  堂姐調笑她與顧馳,卻忘了身為妹妹的婉寧郡主心底感受。

  婉寧郡主問道:「世子哥哥待你很好嗎?」

  池純音不知該如何作答,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婉寧郡主面色閃爍,有些說不出話。

  幾年前,自長寧郡主與顧馳心意相通的消息不脛而走後,汴京就流傳起他們二人的佳話。二人家世相貌登對,甚是相配。

  顧馳是跳脫鋒芒畢露之人,在溫婉寧靜的長寧跟前,也會收斂起性子來,事事由著她,他這樣耐心,是旁人不會有的。而且李意彤告訴她,顧馳未與郡主成婚,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家中施壓不可為,雖然已經過去這麼些時日,池純音從未問過他,也不確定顧馳心底究竟如何作想。

  婉寧郡主起身道:「我還有事,今日先走了。」

  池純音目送著婉寧郡主背影離開。

  堂姐憋著一口氣,有些憤憤不平,「這也太霸道了些,郡主都先於世子成婚了,難不成還要世子給他守身嗎?」

  池純音笑著寬慰她,示意自己沒事。

  她昨夜知曉了顧馳的秘密,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練兵,她就不該拿這些事情去擾亂他的心緒。王夫人這個人很討厭,有句話說得對,夫妻間是經不得再三猜疑的。

  見堂姐仍舊是副不放心的模樣,她主動道:「顧馳昨日親口對我說的,要和我好好過日子,姐姐放心好了。」

  池宜搖搖頭,再多的話也只能吞到肚子裡。

  「姐姐陪我去千味居打包些吃食吧,我等會送給顧馳。」

  池宜面上的憂愁倒是一掃而空:「你開竅了,知曉關心夫君了?」

  「哪有!明明是他叫我去的。」

  「看來我是白擔心一場,你們二人真是親厚!」

  「討厭!」

  英國公府的馬車停在衙署門口時,池純音恰巧遇到出來的秦禹秦公子。

  秦公子看見她,臉上頓時染上笑意,熱烈道:「弟妹!」

  他這聲音太大,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禹瞧見她手中的食盒,忙接過來:「這是來看顧馳的?」

  就因為顧馳提了兩回叫她來,池純音就去了千味居打包了很些吃食,除了給顧馳,還分給他同僚們。

  衙署進進出出的人不少,此時也注意到這貌美女子是世子新過門的媳婦,忍不住投來目光打量她。

  池純音笑道:「這是帶給你們的。」

  秦禹笑得玩味,把東西隨手遞了出去,「叫顧馳出來,他夫人來了。」

  「真巧,秦公子今日也來找世子?」

  秦禹與顧馳親厚,風評自然和他差不多,在督察院掛了閒差事,他今日可是有何要緊事,來衙署找顧馳了?

  秦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池純音恍然大悟,「公子是來找他商議北晉戰事?」

  顧馳與秦禹狼狽為奸同穿一條褲子長大,他的事秦禹沒理由不知道。

  秦禹甚是震驚,緩過來眼眸中又閃過絲笑意,「顧馳什麼都同你說了?」

  池純音垂下眼睫點點頭,面上帶笑:我也是同他去了軍營才知道的。」

  「不懷疑他狎妓了?」

  池純音臉頰染起淡淡的紅暈,先前的烏龍再度提起,回想起來確實挺惹人發笑的。

  「顧馳真不仗義,瞞了我這些年,竟這麼快同你講了。」秦禹故意將話說得調笑意味十足。

  池純音之前畢竟是身居幽閨,對塞北戰事一概不通,顧馳不提估計是怕她和家人擔心,可要上戰場的是他的夫君,總不能還這樣一無所知吧。

  「秦公子,你能同我講講塞北現在情況如何嗎?」

  秦禹看人看事極准,當即明白她的意圖。

  「這是擔心他?」

  池純音既怕秦禹繼續調笑下去,耽誤時間,更重要的是,她現在還不好意思向外人袒露她對顧馳的掛心。

  她不緊不慢應對道:「堂姐有話叫我帶給你。」

  都搬出堂姐了,秦禹這才正經不少,「當今聖上還未登基,梁將軍還在時,與北晉倒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邊境子民還有安生日子可以過。只是梁將軍去後,塞北無人能撐起他的擔子,北晉內政勢力更為複雜,人心浮動,便有人試圖侵略塞北,轉移內部問題。」

  「聖上有心根除,奈何朝中無人,且北晉騎兵甚是兇狠,除了欺男霸女擾得百姓民不聊生,若是俘獲敵軍將領,那手段才叫一個折磨。」

  池純音聽來有些害怕:「有多折磨?」

  「極其殘忍啊!」

  秦禹還要故弄玄虛,卻被忽然在身後的顧馳擊了後頸。

  「你胡說什麼?」

  秦禹吃痛,怒道:「你幹什麼?」

  顧馳拉過池純音,懶得搭理他:「別聽他嚇唬你。」

  池純音跟著顧馳,可已經被吊起來的擔心像根鴉羽,時不時撩動著她的心弦。

  「秦大哥還沒說完呢!」

  「聽他說,不如去醉仙樓聽說書的掰扯。」

  顧馳倒是雲淡風輕,根本不懼怕,反倒問道:「想不到,你這麼擔心我死啊?」

  「你說些吉利話好不好。」

  顧馳倒是更加篤定,將池純音對他的擔心坐實。

  除了外人,池純音眼下也不能坦然對顧馳表露自己的心意。

  「我是擔心你出事了,我就要當寡婦,旁人說我克夫。」

  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人,誰叫顧馳先前帶她府時,說她克夫的。

  顧馳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沒要將她的話放在心裡,隨即帶她去了他這幾日辦事的地方。

  路上碰到不少朝他行禮的下屬,顧馳還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起來。

  「這是我夫人。」

  下屬當然清楚世子剛成婚,還是第一回見世子妃,沒想到她竟生得這麼貌美,難怪世子要將她娶進門。

  「世子與夫人當真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對!」

  「祝世子與夫人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此起彼伏的恭維聲幾乎快要將池純音淹沒了。

  她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也不知顧馳時不時察覺到了。

  人群散去,顧馳牽著她的手還未放開。

  「聽到了嗎?」

  池純音回道:「我又不是聾子。」

  顧馳眼底帶笑,依舊重複道:「他們祝我們白頭偕老。」

  「知道啦!」

  他要與她好好過日子,這幾日都重複過好多次了。

  池純音倒沒發現,顧馳的意思就是白頭偕老的字面含義,還以為他提點她,要好好過日子呢。

  「今日沒什麼事,陪你出去轉轉?」

  「好。」

  顧馳態度雖然擺出來了,要陪她這個新過門的媳婦上街遊玩,可他再怎麼有決心,畢竟也是男子,只對相撲有興趣,要陪她逛些精品鋪子,便像是要抽乾他的精氣似的。

  進了家首飾鋪子後,池純音入迷得走不動道。

  顧馳任由著她,自己找個座兒閉目養神。

  池純音正在一隻海棠花步搖和寶藍點翠珠釵中糾結不斷,遲遲拿不出個定論,於是又將主意打在顧馳身上。

  轉過身發現,他已經靠在長椅上睡著了。

  因一雙桃花眼緊閉,顧馳稜角分明的臉頰透著冷冽氣息,眼底泛著青色,估計這些時日都未休息好。

  他這幾日真的很累。

  至於為何過得不好,原因很顯然。戰事在即,他又是第一回帶兵,其中辛苦不必多說。

  只是他之前陪長寧郡主的時候,也會這樣倦怠嗎?

  還是寸步不離守在郡主身邊,認真替她挑選?

  池純音驚覺自己鑽牛角尖了,立即打散這些思緒。

  她決計不麻煩顧馳,再去挑一挑。

  不料顧馳忽得睜開眼,緊緊看著她,又向下打量了手中的兩隻首飾。

  池純音正愣著神,就聽顧馳說道:「左邊這個。」

  她望向手心的海棠花步搖,也覺得因為他的話增色不少。

  顧馳直起身,將兩隻簪子一同結帳,拿出錢袋子結帳,將東西遞給她:「拿著。」

  池純音握著手中的包裝,雖然明白娘子買東西,自然是夫君結帳的道理,可顧馳的身家都在自己這裡了,還是主動道:「我來吧。」

  顧馳睨了她一眼,「說什麼胡話呢?」

  顧馳不顧阻攔,將東西結完帳還給她。

  「還逛嗎?」

  池純音見他這麼辛苦,哪裡還捨得拖著他到處遊蕩,不如早早回去休息。

  「不了,我們回府吧。」

  「時候還早,我們走回去吧。」

  池純音心底陡然升騰起一種感覺。

  顧馳根本不排斥與她呆在一塊兒。

  從這裡到英國公府還有幾條街,走回去要費些功夫,他們還未適應夫婦這個新身份呢,他就不怕尷尬得嗎?

  顧馳還真不怕,「走吧。」

  池純音不想拂他的面子,點點了頭。

  可拔起腿,忽然發現今日這雙粉色繡鞋是新做的,還不怎麼跟腳,要是這麼走回去,腳後跟都要磨破的。

  「怎麼了?」

  「沒事。」

  回去的這段路,池純音依舊與顧馳十指緊握,認識他們的人見他們這般親厚,都興奮起來。

  顧馳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依舊我行我素。

  池純音倒是無暇顧及這些了。

  不是她也習得顧馳這樣的厚臉皮,而是腳實在太痛了,每向前一步像是在刀尖上起舞,又怕顧馳察覺出異樣,極力忍耐著。

  忍著忍著,就出了岔子。

  池純音不小心崴了腳,痛得驚叫出聲。

  顧馳立即攬著她的腰,小心問道:「怎麼了?」

  「沒事。」

  顧馳瞧她臉色不對,蹲下來檢查,已經發現她的鞋襪已經浸出了血色。

  「你腳疼?」

  池純音點點頭,「這鞋是新的。」

  顧馳蹲了下去,「我背你。」

  她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英國公府,推辭起來:「不必了。」

  「上來。」

  池純音趴在顧馳的肩頭,莫名想到了那個雪夜。

  顧馳忍不住嘀咕她:「傻不傻,腳疼還走,不知道說話嗎?」

  還不是因為他馬上要離開汴京,想著他捨不得汴京景象,陪他看看罷了。眼下還要說她,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池純音捂著顧馳的嘴,「不要念了。」

  顧馳當真就閉嘴了。

  他實在是心疼肩上這個沒什麼腦子的媳婦,她不愛聽,那不說就行了,也怪他發現的晚。

  池純音也發現顧馳當真不做聲了,這可不是他的風格。

  「你怎麼不講話了?」

  「只能讓著自己的夫人了。」

  池純音抿起唇笑起來。

  顧馳目視前方,雙眸也晦澀不少。

  「眼下讓著你了,晚上也讓著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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