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2024-09-15 09:25:58 作者: 檐影

  第 6 章

  忠毅伯夫人這句「世子喜歡你」,嚇得池純音愣坐在原地。

  她的臉也染起點點緋紅,咬著唇瓣急道:「娘誤會了!」

  忠毅伯夫人恍若未聽見,語氣都輕快起來:「傻孩子,這還看不明白?顧公子定是因徐蘊負了你,為你出氣。明日就叫你爹速速退婚,說不定下個月,英國公就要上門提親了。還是純音爭氣,娘竟沒想到你能搞定世子,雖然是為人妾室,可是英國公府的妾室,這是要艷羨整個汴京啊!」

  

  「娘!」

  不知娘是如何錯會意思,不管如何,也要終止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顧馳喜歡的不是我。」池純音不想叫娘誤解加深,急著解釋道:「顧馳是為了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

  雖然素來任何體己話都和娘講,可這畢竟是顧馳最為忌諱的私事,整個汴京都沒什麼人知曉,還是她心細看出來。

  忠毅伯夫人疑惑道:「她不是都出嫁了?」

  「顧馳正等著長寧郡主喪夫再嫁呢。」

  「什麼?!」

  忠毅伯夫人不願相信,可見著女兒漆黑的眸子很是平靜,語氣也認真,雀躍的心也冷淡下來。

  「顧馳這般荒唐,英國公夫人可知曉?」

  「自然是不知的,娘可要保密。」

  忠毅伯夫人嘆氣道:「人人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咱們家與英國公府住的相近,你又與顧公子認識這麼多年,你怎不爭氣些討他歡喜,若能嫁給他,我們忠毅伯府在汴京才算站穩腳跟。」

  池純音不知如何接話。嫁娶婚媾事宜,要考慮的事情多了呢,二人情投意合算不得數,長輩更看重門第匹配。長寧郡主就算二嫁給顧馳,英國公夫人看著長公主的面子,只能在心中氣氣,面上還是要和和美美受著郡主敬茶。

  就連徐家都嫌爹爹空有爵位並無實權,無法開拓汴京人脈,英國公府放著大好人脈不去結交,選忠毅伯府圖什麼呢?

  池純音寬慰道:「娘,大哥遠在泉州,女兒婚事雖然受阻,可換著想,女兒還能在爹娘跟前多盡幾年孝啊。堂姐還未出嫁呢。」

  「純音,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好人家先被你堂姐選走,你可怎麼辦?」

  池純音說不動母親,還挨了頓訓。

  忠毅伯夫人正了正身子,神色肅穆不少,似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娘要說什麼?」

  「娘愁你的婚事愁的睡不著覺,又為你相看幾位新的,看看如何?」

  「不是還未退婚嗎,怎又要相看?」池純音耍賴推辭。

  忠毅伯夫人怒道:「我本來就看不上徐家,有才學又如何?家境平平甚至還不如我們。若不是你爹要與徐家結緣,娘才不捨得將你嫁過去,還好做了兩手準備。」

  忠毅伯夫人堅定得很,目光透著期盼。

  池純音只好拿過來那些牌牒,不情不願翻看。

  嬌嫩欲滴的臉上笑容漸漸淡去,雙眸暗淡,驟然陷入沉寂之中。

  「這是您為我選的夫婿?」

  「你覺得如何?」

  這些牌牒上的人要麼已經同爹爹一般的年齡,要麼就是前幾年原配去世娶新人作填房的。有的是甚至家中已有正妻,嫁過去只能為人妾室。

  池純音渾身上下透著抗拒,態度堅決道:「我不要嫁給這些人。」

  忠毅伯夫人似是料到女兒會是這般反應,好聲好氣道:「純音何不再看看?」

  有何看的?

  再看幾遍這些人的年紀也不會減個二十歲。

  忠毅伯夫人道:「這些人要麼世家大族出身,要麼手握重權,妾室又如何?只要能討老爺歡心,還怕沒有出頭的那日?」

  更何況她的女兒容色上乘,來汴京的這幾年褪去嬰兒肥後臉蛋愈發小巧精緻,笑容又帶著小女娘間渾然天成的嬌憨,任誰看了都不由動容。性子又好,已經不少人向她提過這事了。

  這簿牒上的人選年紀是大了些,可各個手握重權,在汴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女兒嫁給他們不僅不會吃苦,反而還能帶著忠毅伯府揚眉吐氣,若是運氣好,還能將兒子池耀調回汴京。

  「純音聰慧,能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我不明白!」

  池純音眼底已經氤氳起濕氣,「娘,我不想嫁給老頭子,這汴京有那麼多青年才俊,為什麼要做妾?」

  「才俊?先前你爹爹張羅著要把你嫁給徐蘊,娘覺得他有才學,雖不算有家底,可為人尚且正值,你嫁過去起碼不會受苦。可結果呢?徐蘊一門心思攀著婉寧郡主,心裡哪有你?這樣的人,我們忠毅伯府丟不起第二次。」

  「娘嫁給你爹時,尚且是忠毅伯次子,雖未襲爵,看模子是個踏實可靠的。結果呢?生你大哥時便下放,娘未出月子便舟車勞頓趕去泉州。你爹若是踏實肯乾的倒還好,可他拿著那點俸祿養外室。泉州濕熱,娘生你時吃了多少苦,你爹有放在心上嗎?就算如今成了這忠毅伯,娘在汴京也沒過過尋常伯爵夫人那樣的好日子。」

  「你看看你爹這忠毅伯做得,不及你大伯在時半分風光。選郎婿便是你改命的第二次機會,難不成你也想像娘這樣操勞半輩子,一無所獲?」

  忠毅伯夫人越說越激動,「娘不忍心你步後塵啊!」

  池純音眼眶包著淚,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身為忠毅伯府的小姐,沒受過鄉間日曬雨淋的苦,在泉州時花銷不如汴京大,娘事事不會缺著她,頂著池家小姐名頭這些年,雖比不上汴京其餘豪奢,可捫心自問,爹娘待自己還說很好的。

  為了爹娘哥哥付出這些,也是她為人女兒的本分。

  若嫁給他們當小妾,自己苦了些,若能哄得那些人開心,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哥哥調回汴京,爹娘也不用成日在家起爭執。

  可這些老頭子只圖她年輕漂亮,想起她才會給個眼神,平常就忘得腦後去了,日日以色侍人,還要被主母針對,這樣的日子,她不敢想。

  豆大的淚珠從池純音面上滑落,濡濕衣裙。

  忠毅伯夫人為她擦拭眼淚,「你自幼懂事,定能想明白的,若是能出頭,旁人都能高看你,這不比娘在汴京的生活來的痛快?」

  「我知曉娘生活不如意。」

  爹爹又愛揮霍,府中光景很是不好,還要寄給哥哥,更是所剩無幾。身上這件織錦衣裙還是前年做的。

  還記得剛來汴京的時候,頭回入宮參加宮宴的場景。

  許多誥命夫人披金帶翠,面上容光煥發,她們的女兒自然也是昂揚著高貴的頭顱,誰家在朝中得勢,誰便人群簇擁一呼百應。

  沒落的忠毅伯府,在其間顯得分外寒酸。

  越是不想叫人看出端倪,越是露怯,娘與她都不知宮中規矩禮儀,只能照著身旁的人有樣學樣,旁桌的夫人碰碰筷子,裝作起身,她們也跟著學,殊不知是故意戲弄,看她們這土包子的笑話。

  池純音忘不掉娘漲紅的臉。

  若嫁給他們當小妾,自己苦了些,若能哄得那些人開心,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哥哥調回汴京,爹娘也不用成日在家起爭執。

  可想到那些人老得臉上都起褶子,嫁了就只能日日盼著恩寵,還要擔心主母的責罵,生出來的孩子也要被人欺負。池純音眼淚止不住汨汨地留。

  「娘,我有些累了,容我想想。」

  「純音定能想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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