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2024-09-15 09:25:55
作者: 檐影
第 3 章
池純音怔怔地望著樓梯上的二人,徐蘊並肩走在婉寧郡主身邊,恰到好處又不失分寸的攙扶,抑或是二人偶爾間清淺的說笑聲,叫人以為婉寧郡主終於要覓得良人了。
顧馳看人可真准。
徐蘊要高攀的人是婉寧郡主。
樓上二人太過張揚惹眼,顧馳出聲道:「是婉寧,問個好先。」
她沒說話,定在原處。
顧馳直勾勾盯著她:「認識?」
「時候不早了,你等婉寧郡主,我今日先回府了。」
「回來。」
顧馳看著她如同撞邪似得避之不及,心底發笑,又將視線鎖在了婉寧身邊的人。
「躲什麼?」
她也不知自己在逃避什麼,背後似是有股無名力量推著她。
怕徐蘊裝作不認識自己,怕婉寧郡主發現實情,也怕顧馳在背後看笑話,又被抓住這點接著肆無忌憚嘲弄。
池純音背對著樓梯上的二人,恨不得步履生風,趕緊跑回家去。
這模樣叫顧馳看出破綻。
顧馳這傢伙眼睛也太尖了,一下子就看明白:「他就是你那未來郎婿?」
「你..胡說,我們馬上便退婚了。」
池純音結巴著,顧馳勾起唇角。
「你郎婿,怎麼和婉寧在一齊?」
池純音不搭腔。
顧馳不依不饒:「你郎婿剛伸手借婉寧攙扶。」
「你郎婿說笑話都婉寧開心。」
一口一個你郎婿,故意拿徐蘊捧婉寧郡主的模樣來調笑她。
她收回適才對他的同情,顧馳就是個很壞很壞的混蛋。
顧馳與池純音並肩站在一處,二人相貌登對,不似婉寧郡主那樣聲勢浩大,也是極其惹眼的一番畫面,很快也吸引到了台階上人的注意。
婉寧郡主注意到一樓的顧馳,立即神采飛揚起來,在一眾人的擔憂下三倆步蹦跳下樓。
「顧馳哥哥!」
顧馳留在池純音身上的探究目光未轉,笑容清淡。
池純音只得認命,站在原地,恰好與徐蘊四目相對,對視那瞬間,徐蘊忽然立即轉開視線,面色清淡,好像那一瞥只是看到個毫不相干的人。
徐蘊站在婉寧身後,目不轉睛,視她於無物。
他是裝作不認識自己嗎?
郡主圍著顧馳說個沒完,徐蘊才走到她的身邊。
「純音,我與婉寧郡主也認識不久,不是你想得那般。」
「郡主知曉你還未退婚嗎?」
徐蘊梗住,岔開話題道:「郡主已認定我,不日便要向長公主舉薦,日後若有需要,在下定傾囊相助。」
便是不知。
「徐公子是在騙郡主?」
徐蘊不開腔。
他在兩個女子間游轉,簡直好大的膽子,得罪忠毅伯府確實不算什麼,可若長公主知曉這樣的人敢招惹婉寧郡主,徐蘊的仕途也算是徹底終結。
他反問道:「那你呢?你也在騙顧公子嗎?」
池純音愣了愣,未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徐蘊低頭避開:「你與顧馳走得近,汴京的傳聞也不少,都說你費盡心思想攀上英國公府。我本不信這些,今日一見難免動搖。」
「我沒有。」
她當即反應過來徐蘊這是倒打一耙,自己性子是有些軟,也不是叫人捏來捏去的。
「你急著攀扯別人,分明是想掩飾自己的錯。」
徐蘊面上青一塊紅一塊,漲紅臉也想不出反駁之詞。
池純音見他吃癟,心裡暢快很多。
過了許久,徐蘊緩緩說道:「汴京並無多少人知曉我們結親,若是今日鬧大了,旁人都知曉你被退親,日後再議便困難許多,不若今日權當我們二人不認識,對你我都好,如何?」
娘說了,退婚之事傳出去,會壞了名聲。
池純音只得應道:「好。」
婉寧郡主主動攬著身邊人介紹道:「顧馳哥哥,這位是翰林院編修徐蘊。」
「在下見過世子。」
她又不情不願給池純音打招呼:「你怎麼在這?」
池純音很喜歡她的姐姐長寧郡主,不喜歡她。二人同為郡主,長寧郡主沒什麼架子,為人很溫柔,而婉寧郡主性子跋扈多了,她開罪不起,怕把連累爹娘,在婉寧郡主面前素來不講話,免得多說多錯。
顧馳散漫得很,並未給徐蘊回應,而是上下打量著婉寧。
「你這是把金鋪子穿身上了?」
婉寧郡主無所謂他的嘲諷,還甚是驕傲的轉了幾圈。
「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活著不好好享用,豈不是對不起母親生我一趟?哥哥比我有過之無不及,今日怎說教我起來了。」
「就怕你這般招搖,吸引了些心術不正的人。」
池純音聽出顧馳話中暗含深意,甚是不自在。
徐蘊下意識瞥了池純音一眼。
連直腸子的婉寧郡主也察覺出不對,「哥哥這是罵誰?」
顧馳搖搖頭:「提點罷了。」
池純音拉了拉顧馳的衣角,想遠離是非。
顧馳不遂她意,享受這暗潮湧動,對著婉寧身邊的徐蘊道:「這位徐編修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婚配與否?」
池純音瞪了眼顧馳,哪壺不開提哪壺。
徐蘊面色變了變,立即鎮定下來:「不曾。」
「不——曾——啊。」顧馳話音幾轉,故意扭過身子,說給池純音聽呢。
她裝作作沒聽見,越搭理他越來勁。
「婉寧,何時結識這位徐公子的?」
婉寧未經思索:「有段時日了,春闈放榜前。」
顧馳這話問到點子上了。
徐家還未退婚時徐蘊就已經起了結實郡主的打算,若能成,便將與她那樁無多少人知曉的婚事推掉;若不成,則繼續與池家結親。
怪不得說什麼都要退婚呢。
池純音望著顧馳的背影。
看來他是早就知曉這些,今日故意讓她見識見識徐蘊是怎樣的為人低劣。
顧馳見好就收:「你們等會去哪?」
婉寧郡主道:「徐蘊要教我射箭,世子哥哥可要一起?」
君子六藝,徐蘊身為探花郎自然不在話下。
池純音瞥見身旁的顧馳挑了挑眉。
「是嗎?一起吧。」
她額心一皺,與顧馳對視。
顧馳眼中含著玩味笑意,根本沒好事。
婉寧郡主樂道:「好啊,人多熱鬧,世子哥哥還可與徐蘊切磋一二。」
顧馳頷首,卻對著池純音說道:「走吧。」
「我?」
在場幾位的目光齊齊落在池純音身上,婉寧郡主憤憤,徐蘊面露憂色,罪魁禍首顧馳,看熱鬧不嫌事大。
終於明白他為何適才笑成那樣
她拒絕道:「我還是不去了。」
顧馳卻攥住她的手臂,「你走了得多無趣。」
二人眼神無聲較量,她哪裡是顧馳的對手,自然是敗下陣來。
婉寧郡主沒好氣:「世子哥哥邀請你,你不要不識擡舉!」說完朝門外而去,徐蘊緊忙跟上。
池純音這下才真正敢放聲說話。
「你要與他們同去,拉上我幹嘛?」
顧馳理所當然:「徐蘊騙你一個還不夠,還要騙婉寧,我自然是要替長公主盯著他。徐蘊教她射箭,當我看不出來徐蘊的小心思,倆人在武鬥場拉拉扯扯,像什麼話!你去也能看清楚,徐蘊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本世子這是在幫你!」
分明是嫌棄事還不夠大!
「我才不去,我太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沒安好心。」
池純音提起裙擺欲逃。
可池純音知道顧馳是什麼性子,顧馳何嘗不是呢?早就預判她會跑。
「你要是走,我就去告訴婉寧,她看中的徐蘊早與你訂了親。」
池純音原地折返,對著顧馳氣鼓鼓道:「你敢?」
顧馳無所謂道:「你看我敢不敢?走了,不然追不上了。」
池純音瞪著他大搖大擺的背影,又生氣又無可奈何,只能裝模做樣揮打著空氣。
池純音雖勉強去了,可還生著悶氣,不願意搭理顧馳。
她都懂,長寧郡主遠嫁後,顧馳心中擔起了姐夫的責任,要照顧好長寧郡主唯一的妹妹。
他照顧,非要拉著自己。
徐蘊還以為自己故意給他找不痛快呢。
「跟緊點行不行?」
「嫌我慢,就別和我一處啊。」
顧馳轉過身來:「等會好好看看,我與徐蘊什麼叫歪瓜裂棗,什麼叫人中龍鳳。」
池純音懶得理他,「你可別輸給他。」
「笑話。」
眾人到了武鬥場,顧馳非要與徐蘊比試,婉寧郡主獨坐高台,池純音伴在一旁。
但二人注意均不在台上試弓的二人上。
婉寧郡主都未看池純音一眼,「忠勇伯府的,我叫你不許纏著世子哥哥。」
池純音低聲道:「忠毅伯。」
「有何區別,都是小門小戶,世子哥哥心裡只准有我姐姐,你可少動歪心思。」
她才沒有。
而且也太霸道了,是你姐姐自己放棄了顧馳,選擇嫁給適合她的「上進良人」,難不成顧馳日後還不能娶妻了。
池純音嘴上卻應道:「嗯。」
二人互不理睬,專注於台上即將比試的二人。
徐蘊畢竟是個讀書人,拉弓射箭的水平教婉寧還成,在顧馳這種自幼跟著聖上入圍場狩獵的面前,根本算不上什麼。
顧馳的箭術在汴京都是數一數二的。
徐蘊三次倒是能有一次正中紅心;顧馳拉緊弓後,離弦之箭幾度將靶心射穿。倆者間的差的不止分毫。
徐蘊越到後面,越覺得顧馳的箭裡帶著無名火,還像是沖他而來的,緊忙認輸:「在下技不如人。」
「徐公子這就認輸了,這不才剛開始?」
徐蘊立即擡眸。
池純音瞧著二人唇瓣翕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顧馳該不會故意挑釁徐蘊吧?
她搓著衣裙,整個人惴惴不安。
婉寧郡主起身迎著歸來的倆人,直夸顧馳:「世子哥哥真厲害。」
徐蘊作揖:「在下技藝不精,讓郡主見笑了。」
「這汴京沒幾人比世子哥哥厲害,輸給他也不丟臉。」
四人落座,池純音才偷偷問顧馳:「你適才與徐蘊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啊。」
她才不信。
顧馳問道:「剛才誰說我會輸給他,你給本世子看清楚沒?」
「切,你有本事和他比策論啊,田忌賽馬!」
倆人竊竊私語低聲說個沒完,落入徐蘊眼中,不自覺想起顧馳適才冷不丁的那句話。
難怪世子緊追不捨,原來是池純音背後攛掇的。
既然這樣,也別怪他了。
「早聽聞世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顧公子既有佳人作伴,不知身旁的是哪家的小姐?」
婉寧郡主道:「她算什麼佳人?」
池純音都不知徐蘊怎忽然吃錯藥了,將矛頭對準自己。
顧馳道:「徐公子不知她是哪家的姑娘?」
徐蘊笑得篤定,搖搖頭。就是再過分,池純音也不敢為了與他置氣自毀名聲。更何況,他從婉寧郡主聽說,顧馳的心上人是長寧郡主,顧馳身為世子,怎麼可能真心會為池純音出頭。
「郡主,長寧郡主近來如何?」
「我姐姐好得很。」
池純音立即明白徐蘊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以為自己想高攀顧馳,故意搬出長寧郡主打壓自己。
她癟癟嘴,心底腹誹起來。
關她什麼事?她才沒想和長寧郡主比。
這個徐蘊,真的很煩。
徐蘊笑道:「長寧郡主與袁將軍琴瑟和鳴,這福氣不是一般人能有,這世間多的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之人,對自己幾斤幾兩並不清楚,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最後怕是自折雙翼,下場悽慘。」說完,看了池純音一眼,「今日我與郡主還有事,二位請便。」
池純音默默低下頭,有些不開心。
徐蘊好過分。
回去就叫爹爹明日就退婚,以後再也不要和徐蘊有什麼瓜葛了。
擡眸間,卻發現顧馳沉下臉。
她奇怪道:「你怎麼了?」
顧馳五官俊逸,難得沉下臉,身形又長,氣勢壓下來尤為逼人。
「你看中的什麼人?」
池純音冤枉的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如何?」
「小爺看他這嘴臉煩得很」
她太了解顧馳的脾性了,提點道:「不可莽撞。」
「小爺莽撞慣了。」
顧馳十分淡定,盯著徐蘊背影:「給小爺一百兩,替你打這個負心漢滿地找牙。」
「再怎麼說他如今已經聖上親封的朝廷命官!」
「我還是聖上親封的世子呢!」
池純音不肯:「你爹會打死你的。」
顧馳卻以為她是嫌貴了:「五十兩,不能再少了。」
「不是銀錢的問題。」
話剛說了半句,顧馳誤會她已同意,甚至將她的話聽成「銀錢不是問題」。
「那還是給一百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