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念

2024-09-15 09:22:54 作者: 南北喬木

  尾巴·念

  聞念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倏地笑了。

  最開始接觸沈瑜川的時候,她總是強忍著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心底里還是有些害怕。

  怕他真的是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喜怒無常的瘋子。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會觸怒這個傳說中的大魔頭。

  後來聞念發現。

  沈瑜川這個人,好像世界上任何事都無法擾亂他的步伐。

  哪怕滿臉是傷的遇見她,也依舊是懶洋洋的,坦然自若,不迴避,不畏懼可能存在異樣目光。

  只有那天在小巷子裡,她看到了沈瑜川不同於往日的狠戾。

  然而也轉瞬即逝,被什麼東西壓了下去。

  大部分時候,他總是漫不經心的。

  仿佛眼裡只有手中的事,和腳下的路。

  可就在此刻。

  這樣的眼裡,多了另外一個人的倒影。

  聞念睫毛微顫,移開視線。

  她現在不太敢直視沈瑜川。

  不然很容易就會回憶起夢裡纏綿時,那炙熱而專注的目光。

  佛兩團燃燒的火焰,烘烤著濃烈的欲望和難以抑制的情感。那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融化。

  聞念從沒有見過沈瑜川展露出這樣的情緒。

  哪怕此刻。

  他的眼睛依舊深邃而冷靜,像一潭幽暗的湖水,波瀾不驚。

  「......所以?」沈瑜川遲遲沒有等來她的答覆。

  聞念不自在地輕咳,轉而收起所有思緒:「所以——」

  「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瑜川眉骨輕動,身體懶懶向椅背舒展,淡淡「嗯」了聲。

  彎月躲在雲霧裡,輕柔的風吹起髮絲,房車裡的一小盞燈照亮著這方天地。

  聞念也沒了睡意。

  說來也奇怪。

  許是沒有未來生活的記憶,所以她對這個世界融入的格外順暢,有種哪裡都很熟悉的感覺。

  聞念忽然問:「咱倆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多久了?」

  「兩個月吧。」

  她點頭。

  「才兩個月,怎麼感覺像認識你兩年了。」

  沈瑜川微微擡眸:「聽起來,你很了解我。」

  當然,聞念腹誹。

  067那可有你的生平介紹呢。

  只是史書工筆,幾分真幾分假,她也難以辨別。

  所以,不如親眼看一看,親耳聽一聽。

  「不怎麼了解。」

  「但,可以了解。」聞念仰靠在椅子上,沒看他,問,「就先從......你生日什麼時候開始吧。」

  「十月二十八。」

  聞念先是點頭,後突然反應過來:「那不是快了?」

  她看眼手機,已經過了零點。

  「今天已經十月十二號了。」

  不過沈瑜川似乎不太感興趣,還沒聞念反應大,問:「你生日呢?」

  聞念呆住。

  她沒想到會把這個問題引到自己身上。

  她生日什麼時候啊......?

  正當聞念開始在腦海里編「不記得自己生日的理由」時,067忽然跳出來。

  【十一月二十八。】

  簡直是雪中送炭,聞念感動地快哭了。她十分自然地開口:「剛好比你晚一個月。」

  「你生日準備怎麼過啊?」她問。

  「我不過生日。」

  聞念愣了一下。

  不過也確實像沈瑜川的行事風格。

  「就算生日不過,生日禮物也是要有的,你可以先準備準備,到時候怎麼感謝我。」

  旁邊沒動靜,她側頭。

  沈瑜川黑髮微微凌亂,隨著微風輕輕搖曳,長腿隨意伸著,居然舉著手機,對著天空拍照。

  聞念不知道沈瑜川這人居然還會記錄生活,湊過去:「拍的什麼,讓我看看。」

  一輪彎月被若隱若現藏在霧裡,枝椏如同天然的畫框在四周伸展。照片的左下角,她的後腦勺半躺在椅子上,顯得格外寧靜。

  「構圖挺不錯的,就是我怎麼只有後腦勺啊?」

  沈瑜川淡淡:「因為你一直只讓我看你的後腦勺。」

  「......」

  你也沒喊我啊?

  「快,給我拍一張。」

  聞念面對鏡頭,擺了好幾個姿勢。

  「好了。」

  聞念挪過去:「讓我看看。」

  下一秒,揚起的嘴角瞬間拉直。

  「你這拍的是什麼啊!!」

  「這張眼睛沒睜開。」

  「這張臉給我拍大了一圈」

  「還有這張,臉都被頭髮糊著了。」

  ......

  總結下來,簡直一無是處。

  被挑刺的沈瑜川把手機拿回去:「就這個水平。」

  聞念臉都黑了:「那你給我刪了。」

  「不刪。」語氣十分欠揍。

  「刪了。」

  她氣笑,作勢去搶,沈瑜川長臂一伸,聞念怎麼都夠不到。

  「不刪。」

  ......

  夜色寂靜悄然,偶有幾縷風,捲來曠野某處似打鬧的輕笑。

  -

  周日下午返程。

  主辦方在中午安排了告別宴會。

  吃飯結束,大廳里。

  一行人正三三兩兩的說話,領隊和京大物理院的老師走了過來。

  身邊還帶著一個臉生的面孔。

  走近後,領隊介紹:「這位是我們國家科學研究院物理研究所的工程師,汪遠舟,汪總師。」

  大家異口同聲:「汪總師好。」

  汪遠舟看起來三十多歲,高高瘦瘦,戴著眼鏡,笑起來帶著幾分儒雅風骨。

  「你們好,我今天在京市出差,聽說今年高友賽的冠軍是宜江大學,剛好我也是宜江大學物理系出身,就順路過來看看。」

  「你們哪幾個是宜江大學的?」

  大家很有默契地給他們四個人留出了突出的位置。

  「他是我們帶隊。」聞念指著沈瑜川。

  汪遠舟看過去,一臉欣慰,伸出手:「看起來才大一大二的模樣,就已經能帶隊了?真是年輕有為。」

  沈瑜川回握上去,神態自若:「多謝前輩誇獎。我們團隊的人都很出色。」

  汪遠舟點點頭,又看向他身邊的聞念,伸出手。

  「你也是宜江大學的?叫什麼名字?」

  聞念微笑著:「我叫聞念。」

  然而,當她伸出手,觸碰到汪遠舟的手掌時。

  左臂上的進度條忽然迸出一道綠光。

  自從上次和067吵架過後,進度條就變得進展緩慢,沒想到這三天竟然有了兩次變化。

  而且每次都超出她的預料。

  聞念愣住。

  直到汪遠舟去跟下一個人握手的時候,她才回過神。

  看向進度條,眼睛倏然睜大。

  什麼情況?!

  進度條顯示22%,前進了10%!

  聞念立馬擡眼看向汪遠舟,剛才就是跟他對話的時候,進度條突然閃爍。

  他毫無察覺,正在跟方明誠握手寒暄。

  沈瑜川發現聞念神色不太對,走過去,低頭問:「怎麼了?」

  「......啊?」聞念機械擡頭,視線閃躲間,調整好語氣,緩緩開口,「沒什麼,就是在想我們下午幾點的高鐵,一會能不能趕上。」

  「不急,從這到高鐵站就十幾分鐘。」沈瑜川視線依舊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

  「嗯,好。」

  京大的人不用去高鐵站,見方明誠開車走後,於是也走了,孫毅正跟南州大學的人聊天。

  聞念站在茶歇桌旁邊,喝水的時候視線忍不住落向汪遠舟的方向。

  他還沒走,正在跟主辦方領隊攀談。

  沈瑜川上完廁所回來,走到她身邊:「時間差不多,該走了。」

  聞念淡淡「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餘光瞥到汪遠舟跟領隊揮手告別,之後朝她所在的茶歇桌走來。

  聞念停下腳步,趁汪遠舟路過的時候,開口喊住他。

  「汪總師。」

  汪遠舟聞聲看過去。

  他有印象,剛才打過招呼,是宜江大學的沈瑜川和聞念。

  「怎麼了聞念同學,是有什麼事情嗎?」

  沈瑜川擡眼,視線落在她的側臉。

  她向前一步,看著眼前這位能讓進度條前進10%的人,心情複雜。

  「請問還有什麼機會能再見到您嗎?」

  聞念怕這話太唐突,頓了頓,給出了個非常合適的理由:「......我以後也想成為一名像您一樣的工程師,所以很想向您請教物理學方面的知識。」

  汪遠舟愣了一瞬,轉而笑道:「當然有機會,我現在任職的國家科學研究院物理研究所,每年寒暑假都會招聘宜江大學物理系的同學們過來實習,你到時候可以投遞簡歷。」

  「如果你能順利通過,我們肯定會再見的。」

  -

  高鐵上。

  聞念跟沈瑜川是兩連座。

  她把剛才汪遠舟給的名片放進背包,之後開始檢查買的小禮物。

  「你看,這是我給聶杉和管小琴買的城市形象玩偶掛墜,怎麼樣,眼光不錯吧?」

  聞念把兩個城市玩偶遞到他面前,結果人躺在座椅靠背上閉著眼,根本沒看。

  從吃飯的地方出來打車到進站,沈瑜川就開始不說話,現在竟然直接睡了。

  她小聲咕噥:「......來的時候不還精力挺旺盛的,看了一路的物理推演,怎麼回去的時候倒頭就睡。」

  聞念只當他累了,也沒再打擾他,開始給兩個小玩偶拍照,發給聶杉和管小琴。

  她正在手機上打字回復,身邊的人忽然慢悠悠地開口說話。

  「國研所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進。」

  聞念打字的手停頓一刻。

  國研所?

  難道是國家科學研究院物理研究所?

  思來想去,也沒有其他的了。

  「為什麼?」

  「國家最高級別的物理研究所,每年寒暑假只招寥寥幾個實習生,競爭很激烈,不僅對在校成績和競賽成績有要求,還要通過國研所自己的選拔考試。」

  「離招聘還有多久呢,現在就開始給我潑冷水?」

  聞念斜他一眼。

  「你不打算去?我記得你不是還挺想去那什麼研究所來著。」

  沈瑜川:「不去。」

  聞念撇撇嘴,愛去不去。

  沈瑜川掀開眼皮,只看見個後腦勺,又閉上眼。

  「來的時候不是還說,未來只想當物理老師,怎麼又突然想去研究所了?」

  聞念真想拿個喇叭對著他喊:當然是因為你啊!完成任務懂不懂?

  然而她不能這麼說。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酸呢?你是不是怕我哪天物理上的成就超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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