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念
2024-09-15 09:22:33
作者: 南北喬木
殺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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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沈瑜川拿出了敵不動我不動的決心,聞念拗不過,剛準備挪開一點,手臂上突然發出微弱綠光。
聞念瞬間警覺。
這進度條可算有點動靜了!
不過這指示能不能再明晰點,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啊......
她遠離半個身位,目光不著痕跡地觀察左臂。
綠光熄滅。
聞念:「?」
她心一橫,屁股朝沈瑜川的方向一挪,兩人比剛才貼得更緊。
綠光閃爍:進度5%
前進了2%!
聞念:「!?」
沈瑜川:「......」
和他面面相覷時,聞念腦子瘋狂運轉,嘴邊擠出兩個字:「我冷。」
這個理由也不算完全騙人。
她在來的路上就有點變天,烏雲密布,溫度也不是特別高,穿短袖短褲在室外是不會出汗的程度。
更何況這教研室里還開著空調,聞念確實有點冷。
手臂皮膚相碰的冰涼觸感讓沈瑜川知道,她沒撒謊。
但她一個女生,隨隨便便往男生身上靠算什麼?
沈瑜川冒出股無名火,從沙發上站起來。聞念剛想伸手去攔,發現進度條沒變化,依舊是5%。
她瞬間鬆口氣,收回動作。
過了會兒,沈瑜川回來,手上多了件白色實驗服。
他遞過去,聲音平靜:「穿上,然後坐遠點。」
「我怎麼能隨隨便便穿別人的衣服?」
沈瑜川強壓著把她扔出去的衝動,幾乎咬牙切齒:「我的。」
聞念愣了半秒,又呆呆接過,套在身上。
剛才貼近他純粹是因為任務的需要,雖然聞念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做能讓進度條的前進,但他的反應完全在她預料之外。突然間,起了玩心,調皮地問:「沈瑜川,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想像力還挺豐富。」
沈瑜川這人其實還挺毒舌,經常把師浩辰噎得臉紅脖子粗,面對聞念還稍微收斂了點,不然他怕把人氣哭。
「我只是不想讓你再有藉口貼在我身上。」
「那你可以把空調關了呀。」聞念不以為然。
「中央空調。」沈瑜川冷冷看她,「統一調控,沒辦法關。」
聞念撇撇嘴,原來真是不希望她挨著他。那他這是下血本了吧,都對她如此嫌棄,竟然還捨得拿出自己的實驗服讓她穿。
沈瑜川看了眼時間:「距離一小時還有十分鐘,到點我會立馬離開,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搞什么小動作,浪費的時間都是你自己的,我不會補。」
「好,知道啦。」聞念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保證老老實實的行了吧。」
接下來一段時間,聞念確實老老實實的聽講,畢竟她真的想從他這多學點東西。
但沈瑜川到點離開的願望,落空了。
倆人站在窗前。
樹枝搖擺,葉子沙沙作響。
窗外雷聲轟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整座校園淪為巨大蓄水池,雨珠像無數細針般尖銳,擊打在窗戶上,發出密集的噠噠聲。路上有零星幾個學生匆匆奔跑,雨傘在風中撐開又被吹翻,無力抵擋兇猛的雨勢。
再之後,雨已經大到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聞念沒拿傘,顯然,沈瑜川也沒拿。
但這雨勢傘的用處好像不大。
兩人被迫延長相處時間。
只不過沈瑜川還挺有原則,一個小時到後,他真的沒再講,而是認真收拾好所有器械,坐在沙發上開始看書,像是直接把聞念屏蔽了。
見狀,聞念也十分識趣地沒搭理他。
兩人相顧無言。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雨才停。
物理社所在的實驗樓只有一條主路通往宿舍,原本平坦的道路現在積水已經超過腳腕,水面已經旁邊的人行道齊平。
泥土的氣息混合著濕氣瀰漫在空氣中,路邊的灌木叢沾滿了雨珠,葉子沉甸甸地低垂。
走在這樣的路上,每一步都能感覺到鞋底與水面的冷峻接觸。
沒一會,聞念的帆布鞋就已經被浸濕了。
沈瑜川快她兩步,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在人行道上,誰也沒搭理誰。
忽然間,聞念聽見了一陣虛弱但悽慘的貓叫聲。
借著昏黃路燈,她沿著隱約傳來的聲音緩緩向前,目光在夜色中搜索。居然發現在不遠處的主路中央,一隻純白色的貓趴在不知道從哪衝來的石頭上。
雖然不至於被積水淹沒,但它的毛髮已經完全濕透,沉重地貼在身上,正張大嘴,發出一聲又一聲淒涼而無助的呼救。
周圍的水面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波紋,貓的影子斑駁地映在淺淺的水面上,看得聞念心裡一揪。
「沈瑜川。」聞念喊住還在往前走的人,「那有隻貓。」
沈瑜川轉過頭,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看見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聞念:「?」
「不過去救,它可能就沒命了!」
沈瑜川:「那你去救。」
聞念快被氣死了。他知道沈瑜川未來會成變成壞人,但居然現在就已經如此冷血無情。
「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微弱的路燈光芒中,聞念眼睛裡閃爍著怒火,她臉龐輪廓柔和,卻又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堅定,手指因緊握而泛白。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落進沈瑜川眼底,莫名颳得他心癢。
一隻貓而已,他不知道她為何會氣成這樣。
沈瑜川本來不想解釋,在她心裡,在任何人心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無所謂。但這雙充滿質問的眼睛仿佛有種魔力,吸引著那些話不受控制地衝出嗓子。
「純白色的貓在自然界中往往不易存活,它們因為基因缺陷更容易被淘汰。今晚的雨並不是突如其來,這隻貓出現在這裡,可能因為先天性的耳聾或是聽力障礙,沒能及時感知到危險,而無法像其他貓那樣迅速躲避到安全位置。」
「在我看來,這隻貓的死亡和羚羊被獅子捕食一樣,都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
聞念向沈瑜川救助,也是因為自己腳踝受傷,蹚水會感染,不然才不會在這聽他說什麼大道理。
「對我來說,我眼前看到的就是只奄奄一息的小貓,我有能力救,自然就要去救,不會去想其他什麼複雜的東西。」
「你不救,我也不逼你,我自己去可以了吧。」
話音落下,聞念站在岸邊沉吟片刻。
正準備下水,手臂突然被一股力量往回拉,
他語氣很沖:「非去不可?」
聞念身上還穿著他的實驗服,但他掌心的熱度還是透過布料滲了進來。
她目光直視著他,沒有說話,把那隻手拽下去。
而後,頭也不回地單腳蹦進水裡。
她彎腰撿起小貓時,沒穩住重心,差點一個踉蹌摔倒。還好,在晃動幾下後,身體算是穩住了。
聞念把奄奄一息的小貓暫時安置進自己的書包。
她喘著氣,受傷的腳踩在石面上,另一隻腳就浸泡在水中。
沈瑜川還沒走,一直站在岸邊。
聞念余光中有他的影子,但她沒正眼看。就這樣站了會,她體力恢復的差不多,準備原路蹦回去。
「撲騰」
一雙腳踏進水中,淹沒褲腳,水花四濺。
或許是周圍空曠無人,沈瑜川緩緩蹚過來的時候,頎長身影在雨後的街燈下顯得格外清晰。
剛剛還在聞念心中燃燒的怒火,仿佛在他腳下水花的拍擊聲中,逐漸熄滅。
直到沈瑜川站在她面前,視線真真切切在潮濕空氣中交錯,聞念才從呆滯中抽離。
她語氣不咸不淡:「不是說跟你沒關係,怎麼又過來了?」
沈瑜川也沒有答案。
或許,許多事情就像今晚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缺乏邏輯,卻又無法避免。
「誰知道呢。」
他說完這句話,轉個方向,背對她。
「上來。」
聞念沒動。
「我自己能過去。」
沈瑜川覺得她挺不可理瑜。分明之前讓他幫忙,他過來了,又說自己一個人可以。他側過頭:「你蹦著過來沒問題,蹦著回去不怕把你那貓顛死?」
「......」
好像有點道理。
她將信將疑地打量他片刻,權衡現在的處境後,還是動搖了。
聞念看著眼前的一堵牆:「你太高了,我飛上去嗎?」
看著他的後腦勺,聞念都能感覺到沈瑜川的不耐煩,但過了兩秒,他還是蹲了下去。
聞念雙臂輕輕環繞上去,讓身體靠在他堅實的背上。
一開始,她還顧念著之前沈瑜川對自己靠近的排斥,所以只是虛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忽得站起來。
聞念整個人有種騰空的失重感,本能地,頃刻間四肢像八爪魚似的緊緊纏繞在他身上。
「慫什麼?」
你才慫呢,聞念心想。
她適應這個從未體驗過的高度後,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沈瑜川背著她朝人行道走的時候,還小聲嘟囔。
「還說什麼自然淘汰,怎麼不讓我也被淘汰了......」
「我現在就能讓你被淘汰。」沈瑜川說話的同時,擺好要把聞念扔下去的架勢。
聞念連忙摟緊他脖子:「開玩笑,開玩笑,怎麼脾氣這麼大。」
她算是發現了,沈瑜川這個人,不僅喜怒陰晴不定,脾氣也是一點就著,聞念趴在他背上一動不敢動。
走上人行道。
聞念已經做好從他身上下去的準備,結果身前的人反而沒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
她突然有點慌。
「沈瑜川,放我下來。」
沈瑜川沒停:「你自己看看下面。」
語氣隨意到,像是跟路上隨便一個陌生人搭話問路。
聞念越過他頸側朝下看。
許是這邊地勢比較低的緣故,即使走在人行道上,積水也已經漫過了腳踝,甚至比剛才的地方還要深,因為沈瑜川的褲子已經濕到了小腿邊緣。
她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聲音幾乎在空氣中溶解。
兩人相安無事地安靜相處了幾分鐘。
這時候,聞念忽然開始後悔,怎麼就沒準備個匕首?兩人緊緊相貼,沈瑜川又絲毫沒有防備,說不定今晚就能完成任務了。
短短一段路,她思緒飛揚。
突然開始幻想,如果手上真有一把刀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正在腦內演練,結果太投入,手上不自覺跟著動作起來。
「咚。」
攥成拳頭的手錘到他心口,真實的堅硬觸感才讓她猛然驚醒。
聞念:「......」
這要怎麼解釋?
沈瑜川停住腳步,冷笑一聲後,語氣沉下來:「恩將仇報?」
沉默的片刻,聞念已經想好了對策,她一本正經地回應:「你練過武術嗎?」
「挺結實。」
她感嘆,自己真是個天才。既解釋出錘他的原因,又變相誇了他。
具體效果聞念不得而知。
因為沈瑜川沒再威脅著把她扔下去,但也沒回答她的問題。
嘩啦啦的蹚水聲隨著沈瑜川的腳步起伏,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平靜。
很奇怪,這種平靜,竟然比之前的爭吵更讓聞念感到沉重
她忽然好奇。
即便在她試圖「道德綁架」他之後,他依然能夠說出「你守時,我守信,與其他無關」的話,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成為摧毀未來世界的罪魁禍首的?
「沈瑜川。」聞念倏得開口,「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忽然好奇沈瑜川過去的經歷,畢竟他這人挺複雜,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這問題沈瑜川從來沒遇到過,他也從未試圖拆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意料之中的,沈瑜川沒有說話。
其實聞念也沒想真能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整條路空無一人,周圍的建築物在雨後夜色中更顯模糊,葉子還掛著水珠,偶爾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聲響。
呼吸間,都是潮濕的泥土氣。
「下次你別再過來背我了。」聞念聲音隨著踏水聲響起。
沈瑜川沒懂:「不是你讓我幫忙的?」
他的聲調和步伐一樣穩,仿佛遙遠的山巔上穩定的風,平靜卻讓人難以接近。
她其實想問,你能一直當個冷血、毫無感情的壞人嗎?
但這話說出來多少有點不合適。
聞念懶懶趴著,念叨了句在沈瑜川看來十分無厘頭的話。聲音低到,幾乎融進這夜色里。
「我這人吧,心挺軟的。」
她的視線被沈瑜川擋住,沒有看見左臂上有綠光,悄然一瞬的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