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If線的晚一點認識
2024-09-15 09:13:23
作者: SweetTKY
番外四:If線的晚一點認識
林家的小公子高中狀元,這是在父皇屋裡做課業的五殿下蘇珏偷聽到下人說的。
說起來他幼時還跟這個小公子見過一面,小公子請他吃了糖,還說過得了空會再來看他。
不過大抵是忙得腳不沾地,一次也沒來過。
蘇珏在宮裡卻是常聽見他的名字。
今日在哪個詩會上拔得頭籌,明日做的文章被滿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當真是無限風光。
這林家小公子是大名鼎鼎的林拾將軍的獨苗苗,被他祖父寶貝的打緊。
雖說這滿京皆知的響亮名聲有幾分被家裡炒出來的,但也得他有真本事。
林瑔生在官宦人家,又有個闖蕩世間的師父,故而林瑔小小年紀就跟著他師父滿世界跑。
見過煙柳繁華地,也見過尋常百姓家,見識廣闊,自然文采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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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所有人都默認狀元郎非他莫屬的,事實也確實如此。
這是蘇珏很多年前就想過的景象,如今真聽到了,反倒覺得心情複雜。
既替他高興,又有些悵然若失。
他過得那般風光,當真還能記得住自己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嗎?
蘇珏幼時過得並不好,他父皇蘇瑾安不待見他,一年也見不了幾回。
小時候還有位不知身份的「謙叔」陪著他,後來他大了,謙叔說要去忙自己的事,經常一消失就是幾個月甚至幾年,偶爾才回來看看他。
蘇珏一人在小小的恆月宮裡熬到十幾歲,突然有一天,蘇瑾安推門進來了。
在他皺著眉打量蘇珏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時,蘇珏也在打量他。
病容憔悴,蘇珏只想得到這個形容詞。
蘇瑾安看起來是真的身子骨不大好,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死一般。
在蘇珏記憶里,他雖然不說多健壯,至少算個正常人。
但仔細想一想,又覺得正常。
蘇珏即便不出門也常常能聽到蘇瑾安不是跟這個斗就是跟那個斗。
從前宮裡還有位處處為難他的韓貴妃,後來說是韓貴妃的靠山家族倒了,那惹人厭的貴妃和大皇子也不見了影子。
還有與大蘇糾葛數年的燕月,如今也成了衰敗到即將走到終點的小國。
就好像蘇瑾安一樣,支撐數年,最終把自己熬垮了。
蘇珏對此倒沒有特別大的反應,畢竟他跟蘇瑾安是真的不親。
幼年時或許有幾分怨恨,可時間太久了,蘇珏對什麼都只有淡淡的了。
偶爾聽到林瑔的名字才會有幾分波瀾,但也不多。
畢竟他見不到他,林瑔也不一定記得他。
唯一讓蘇珏感到震驚的,是蘇瑾安淡笑著問他:「想不想做皇帝?」
他聽完只覺得全世界都瘋了。
蘇瑾安卻把手搭在他頭上輕輕嘆了一聲,道:「我怕是撐不了幾年了,我想了許久,也不知道誰坐到這個位置上還願意護住你,哪怕是像現在這樣也未必……只有你自己了,或者說,你想離開。」
蘇珏想了很久,他選了前者。
他前半輩子都在恆月宮裡過的,他走了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但蘇瑾安讓他當皇帝,意味著他後半輩子都有可做的事情了。
他還可以見見林瑔。
如果林瑔忘了他那就算了,但如果他還記得……
蘇珏也不知道他還記得能怎麼樣,忘了又是什麼算了。
但無論是哪種結果,他都想先見見他。
至於蘇瑾安這個父親,不過分親近,也沒有太多憎恨。
這樣疏離,蘇珏覺得很好。
這次科舉選拔上來的人才,就是蘇瑾安最後為他選的底牌了。
他說他累了,不想死也是以皇帝的身份死去。
索性把皇位抓緊時間交給蘇珏,他想離開過最後一段正常人的日子。
於是蘇珏就這麼倉促登基了。
他倒也不是完全沒學會,甚至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現在還不會蘇瑾安留下的那些人也會為他打點好一切。
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蘇瑾安會突然轉變對他的態度,但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當了幾個月皇帝,蘇珏終於在年末的宮宴上得償所願地見到了林瑔。
林瑔站在人中間,談笑自若。
周圍圍著一圈人不管是刁難、恭維亦或是別的什麼,林瑔都有一一擋了回去,要多禮貌有多禮貌。
奈何還是被蘇珏看出了端倪——他分明眼中全是不耐,早就想跑了。
蘇珏饒有興致地看著,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殿中霎時一片安靜,人人都屏住呼吸,忍不住偷偷打量蘇珏的神色。
連守在一旁的小圓子也覺得莫名其妙,先皇「駕崩」,他師父說是悲痛欲絕養老去了,他頂了這伺候皇帝的班。
但對新帝卻絲毫不了解,和別人一樣慌,只得小心揣摩蘇珏的意思。
蘇珏卻沒管那麼多,直勾勾地望著林瑔。
看林瑔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小心擡頭與他對視又飛快低下頭的樣子,笑意愈發深了。
終於在小圓子小心翼翼地又喚了他一聲時,才道:「無妨,繼續玩吧。」
小圓子鬆了口氣,連忙給蘇珏布菜:「陛下嘗嘗這點心,您之前不是喜歡那栗子糕,這也是那個叫脂沫的小宮女做的。」
蘇珏應了一聲,不大有興致,緊盯著林瑔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林瑔也不是傻的,被人這樣盯著哪能一點沒感覺出來?
更何況這人還是皇帝。
林瑔如坐針氈半晌,終於忍不住起身偷溜出去了。
太奇怪了,蘇珏看他倒也罷了,問題是蘇珏看著他,一眾人窺探到蘇珏的神色也看著他。
林瑔只覺得滿屋子人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了,只能爬出來透口氣。
只是這邊林瑔剛呼一口氣,就聽身後異響,來人擺明是故意要他聽見的。
林瑔抿了抿唇,飛快回身行禮:「微臣林瑔,見過陛下。」
蘇珏乾巴巴地應了聲,也有些無措。
這是個涼亭,中間有個石桌,上面恰好放了個果盤。
蘇珏靈光一閃,突然拿起裡面的核桃徒手剝起來。
林瑔一臉茫然地看著,走不知道怎麼走,留又覺得彆扭,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說起來他幼時還和這位陛下一起玩過一次,那時他還眼巴巴地想著往後再去見他。
只是後來祖父沒提過這事,師父又回來了,帶著他天南海北地到處走,對於那位小友,也就漸漸遺忘了。
「你吃核桃嗎?」
林瑔回神,看著蘇珏捧著一把剝好的核桃仁一臉殷勤地看著他,更迷惑了。
他試探著伸手,蘇珏便如獻寶一樣,把一捧核桃仁全給了林瑔。
林瑔接了,蘇珏卻還那樣看著他,倒叫林瑔更為難了。
他苦思冥想許久,覺得這炒熟的核桃應該只能吃了,不是要他拿回去種的意思。
於是林瑔一股腦全倒嘴裡了。
有點兒苦,林瑔沒忍住皺了下眉。
見狀,蘇珏又剝起了核桃,這次更為仔細,連核桃上的那層膜也去掉了。
很快又剝了一把給林瑔。
林瑔生無可戀地又吃了一把核桃,開始思索蘇珏是不是嫌他笨犯了什麼錯,拿核桃敲打他。
但直到林瑔吃了滿滿一盤子核桃,也不知道是為何。
甚至蘇珏還因為用了內力不小心把核桃震碎了,剩下一盤都是用手指頭生生掰出來的,手都紅了一片。
林瑔滿腦子都是想自己犯了什麼錯,蘇珏那邊卻在想核桃剝完了還能幹點兒什麼。
他今日和林瑔說上話了。
不同於往日遠遠看一眼,說上話了,就讓他覺得很不一樣。
林瑔皺著眉,眼看蘇珏的手已經摸向一旁的花生了,連忙跪下道:「臣有罪!」
這回輪到蘇珏愣了,他問:「你有什麼罪?」
林瑔道:「請陛下明示,不要再用核桃暗示臣了,臣愚笨,想不明白。」
這樣一說蘇珏才明白過來,不禁也有些無奈:「我沒暗示你什麼……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但又不知道做什麼好,只能剝核桃……你還記得我嗎?」
聞言,林瑔眼睫微顫,輕聲道:「臣幼時有幸和陛下見過一次。」
「你能不跟我打官腔嗎?我不喜歡你這樣跟我講話……清塵。」蘇珏一邊伸手扶他一邊道,「你那時還說過,得了空會來看我,怎麼沒來呢?」
雖然是他自己說的,盼著林瑔別來,可還是忍不住好奇,這麼些年林瑔有沒有想過他。
「臣……我幼時想進宮,需得祖父帶著,可是後來跟著師父遊走世間,偶爾回來一次,祖父也忙得連我都沒時間見,自然不能帶我進宮……」
「所以你不是不想來,只是來不了,對嗎?」蘇珏似乎很高興。
林瑔呆呆點了下頭,下一秒,卻被蘇珏一把抱進了懷中。
林瑔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推開他,卻聽蘇珏深吸一口氣,道:「謝謝,你還記得我,我很歡喜。」
林瑔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只覺得頭頂上幾根髮絲被拉扯著,蘇珏似乎換了他的簪子,然後才輕輕推開他,頗為滿意地看著他的頭頂。
蘇珏道:「這是我送你的禮,你回去再看。」
「謝陛下……」
蘇珏卻道:「你收了我的禮,是不是該回禮給我?」
「啊?」林瑔更蒙了。
說真的,這一晚上蘇珏做的每一件事都沖得他頭腦發昏。
只是年幼時那玩了一個下午的交情,又這麼多年沒見,蘇珏怎麼就能對他屢屢示好?
應該是示好吧?至少林瑔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字眼來形容蘇珏現在的狀態。
蘇珏道:「你得經常進宮來看我,我給你特權,你什麼時候來都行,哪怕來不了也可以讓我出宮去見你。」
林瑔琢磨半晌,問:「陛下是想出宮玩嗎?」
想想也是,蘇珏幽閉深宮多年,從來沒出去過,怎麼可能不想到外面看看?
林瑔越想越覺得有理,下一秒,卻聽蘇珏頗為認真道:「不是,我就是想見你。」
林瑔被這話說得無端一激靈,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耳根都莫名其妙燒起來了。
他看著蘇珏,訥訥說不出話來。
蘇珏也看著他,道:「明天吧,明天早上你就來,晚上再回家,就白日裡陪我可好?」
「我……」林瑔愈發覺得不對,可對著蘇珏那雙滿是期盼的眸子,最後也只說出一句,「嗯,明天來。」
蘇珏這才輕笑著撒了手。
臨走時,林瑔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蘇珏一眼,只見那人還是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好像……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