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
2024-09-15 09:12:48
作者: SweetTKY
猜測
「糧草的事急不得,需得慢慢籌算。只是如今民心不穩,安撫百姓才是一等一的要緊事。」
不說這事還好,一提起來林瑔就感覺頭疼得要炸了:「眼下醉煙的事還沒捅出去,局面也尚且穩定得住,饒是如此百姓都這麼大的反應,若真是……」
林瑔一臉憂愁,說都說不下去。
蘇謙霖卻幽幽道:「其實也才過了二十來年。」
林瑔一愣,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蘇謙霖說的是什麼,就又聽他道:「一個國家內憂外患到那般境地,最受苦的就是百姓。他們好不容易從那場浩劫中活下來,才二十來年,燕月就捲土重來,自然是會怕的。」
說著,蘇謙霖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瑔,似乎是在問他是否明白。
平民百姓是最不好安撫的,也是最好安撫的。
只需讓他們相信,大蘇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岌岌可危的大蘇,有能力護住他們,那至少能維持住暫時的安寧。
至於怎麼做,那就要看林瑔了。
林瑔沉默半晌,朝蘇謙霖點了點頭:「清塵謝……」說著說著,他反倒不知該怎麼稱呼蘇謙霖。
見狀,蘇謙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直接道:「你不喜歡我。」
林瑔:「……」
見蘇謙霖那般受傷的神情,林瑔還略微有些愧疚。
剛想說些什麼時卻見蘇謙霖神色一轉,挑了挑眉頗為神氣地說:「你不喜歡也沒辦法,你祖父是我師父,他疼我。你爹還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這聲叔叔你是叫定了的。」
林瑔又不說話了,摁著心口好險沒給自己鬱悶死。
若是蘇珏敢這樣調侃他還能罵幾句,惹急了打一架也不是不行。
偏偏是蘇謙霖,什麼都說不得,被人盯著只能憋屈地說了句:「清塵謝過謙叔提點。」
聞言,蘇謙霖似乎頗為滿意,又問:「這聲叔叔也不讓你白叫,我聽朱公公那李大人盯你盯得緊,是不是為難你了?我教你個法子,他若為難你,你就氣他,把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就沒工夫為難你了。」
見林瑔一臉呆滯,蘇謙霖害怕他不信,道:「他以前也瞧不上我,我就氣他,這法子百試百靈。」
林瑔忍了又忍,在理智和崩潰之間來回跳,終於忍不住一頭栽在了桌子上,悶悶道:「您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蘇謙霖卻拉過他的手,手指搭在他腕上,道:「一是為了看你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二是需得告訴你個壞消息,朝廷能拿出來的糧草不多,還需另尋出路;三……我來看看這蠱蟲是怎麼回事。」
聞言,林瑔抿唇,不自在地要躲,蘇謙霖卻已經先一步拿開了手,問:「這東西要怎麼取出來?」
林瑔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蘇謙霖眸中划過一絲啞然,隨即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來。
似乎是讓他這個時候別瞎胡鬧。
林瑔卻苦笑一聲,道:「當真不知道。時間倉促,謝縈還得以陛下為先,顧不上解釋那麼多。只知道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人命,就吃了。」
蘇謙霖面色凝重,道:「你體內有這蠱蟲,如今子卿不在,尚可靠壓制情緒牽制。可等他回來了呢?他只要情緒一變,就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也有能穩定住的丹藥,只是是藥三分毒,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服用罷了。」林瑔神色淡淡,「這蠱蟲的作用本就是為了培養死士,死士在旁人眼裡才是最可靠的,不是嗎?至於糧草……我已經命秦艽去清點手裡還有的了,若是不夠,我再想辦法。」
能拿出來的糧草何止是不多,四捨五入一下基本可以歸於沒有。
蘇謙霖也說了,距離上一次和燕月的大戰才過了二十來年。
而在那之前皇帝昏庸無能,都走到強弩之末了。
所謂休養生息,自然是要百姓好,糧食徵收本就不多。
再加之蘇珏之前和燕月那幾個附屬國已經打了一場,把能拿出來的糧草都用了,基本是打完一個地,把對面的糧草拿過來。
銀子國庫倒是不缺,只是就如以前方將軍說的那般,這些銀塊塊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是最沒用的。
所以不是不能拿出國庫的銀子去換糧草,而是整個大蘇的糧食本就只夠百姓吃喝,剩的本來也不多,何況是這個時候,想要換出來怕是有些難度了。
林瑔嘆了聲,再想也沒辦法,只能等秦艽回來看看他們屯的糧食還能撐多久再說。
「子卿想必已經到北境了,他可有傳回什麼消息?」
林瑔回神,搖了搖頭,道:「估計是才到沒多久,顧不上……謙叔能否遣個人替我去一趟姑父家裡送點東西?」
「什麼東西?」
林瑔把之前蘇珏拿回來的那兩包毒藥輕輕放在桌上,道:「這裡面一個是醉煙,另一個似乎是改良後的醉煙,比先前那個威力要大上許多,服用過後還能讓人保持幾分意識。子卿說這東西本是給他們自己人用的,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趁早研究出解藥的好。」
蘇謙霖眉頭狠狠一皺,對這東西頗為厭惡,聽林瑔這麼一說,又有些猶豫:「時間來得及嗎?不如先拿給那位謝公子瞧瞧。」
林瑔搖頭:「恐怕沒那麼容易。紊安手裡倒是有一種極少見的解毒丹藥,但都是在中毒之前服用才能百毒不侵。他那是個寶貝,卻難大批量製作,不如送到姑父那邊,人多了說不準能快些有眉目。」
蘇謙霖沒再說什麼,拿起桌上的兩個小紙包起身走了。
林瑔把散落的摺子拾起來,摞成一摞放在桌角,起身去關窗戶。
卻未料到窗外久違地放了一張字條。
林瑔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拿了進來。
這次字條上倒是沒洋洋灑灑地寫好多話,僅有兩個字——林照。
那個據說原本取給他的名字。
腦中最後一絲困意也消失了,一片清明,卻又覺得累得直不起腰來。
林瑔默默收緊捏著字條的手,直到它被揉成一團,被掌心的汗浸濕,再也看不清原本的自己。
林瑔手才驟然一松,紙團從無力的手心中掉落,輕輕跌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響,也淹沒在風聲里。
林瑔呆呆擡頭望天,直至天光大亮。
如今外面不太平,交給旁人林瑔又不放心,故而只有秦艽一人在忙,待他回來都過了小半個月了。
林瑔這些日子基本就是睡覺、處理公事和挨罵。
換誰天天被這麼擠兌都不好受,何況說到底他從前見的人也少,加之體內蠱蟲作亂,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把秦艽著實嚇了一跳。
看著林瑔這模樣都快哭出來了,又是倒水又是扇扇子的:「公子受這麼大屈,要是讓太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不得心疼死,怎麼這苦差事都是您的……」
林瑔無語,連忙摁住秦艽,道:「這話可不興說。」
秦艽撇嘴,心裡愈發不平。
他知道林瑔應的是皇帝的差事,可他跟皇帝又不熟,自然向著林瑔。
再者林瑔如今面色蒼白,髮絲凌亂,眼底烏青,眼裡全是紅血絲,嘴唇乾裂,與林瑔相熟的人誰見過他這般模樣?
秦艽哼哼了兩聲,見林瑔故意繃緊了臉,才不好再說什麼,道:「咱們府里能拿的都拿出來了,季昭那邊酒樓也暫時擱置把能用的吃的都拿出來了,還能撐些時日。」
林瑔問:「具體還能撐多久?」
秦艽道:「拋去那些不適合儲存運輸的……差不多能湊個兩個多月的。」
林瑔忍不住皺眉,又很快舒展開,故作輕鬆道:「加上朝廷的和這些日子各個地方收來的,也能撐小半年了,再想辦法吧。」
「話是這樣說,可沒有的東西,怎麼想辦法啊?」秦艽忍不住小聲咕噥了一句。
林瑔默然,微嘆一聲,擡手揉了揉發痛的眉心。
是啊,本就是沒有的東西。
這幾年收成還算好的,夠百姓自給自足還能有餘糧交稅。
可一旦碰上這種事,就要愁人。
不能從百姓身上下手,越是這種時候就越得讓他們好過,最起碼的吃飽還是要有的。
否則百姓一亂,從局勢上不利於大蘇。
各大糧商手裡說不準還有糧草,但如何交涉還是個問題。
「這事關國事,讓他們拿出些糧草救急有何不妥?何況我們又不是不給銀子……」
林瑔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裡想的給說出來了,頗有些哭笑不得:「這種時候,自然是糧食比銀子要緊。」
原本把糧草送到邊境去就難,更別說這後頭還沒有拿得出來的。
秦艽問:「那殿下那邊怎麼樣了?」
「不好說。」林瑔道,「雖是燕月先開戰的,可他們那邊又沒大動靜,時不時地前來騷擾,又不敢正面開戰……如今摸不清他們的意思,子卿也只能命人時刻注意著。」
林瑔呼了口氣,繼續道:「你也累了,回去睡吧。我先命人把這批糧草送過去,剩下的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