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高中篇
2024-09-15 09:01:38
作者: 十兩無銀
第20章:高中篇
下午周禹安倒真像是有事,接到個電話臉色立馬冷下來,起身要走。
林開昀從電腦屏幕後悄悄擡頭看著,見周禹安打開門又停下來,走過來沖她道:「手機給我。」
「幹什麼?」林開昀一臉警惕。
周禹安摸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加個聯繫方式,回頭你有事就找我。」
「不用...」林開昀下意識地拒絕,但周禹安已經伸手越過鍵盤,把桌上的手機拿走,遞到她面前。
林開昀沒辦法,只得加了周禹安的好友。
「有事打電話。」周禹安說完關上門。
周禹安的頭像是一張滑雪照,在雪山上,背景是連綿的山峰,頭盔上的護目鏡倒映出一個人臉,同樣帶著頭盔,長發披散在厚重滑雪服上,像是個女孩子,手機舉起來擋在臉上,只能看見她彎起的嘴角。
「到底有沒有事兒啊,你那小同學都開始厭煩我了,當個免費司機還落不著好。」等紅燈的空擋,周禹安打了個電話,手上夾著煙,天氣燥熱得讓人心情煩悶。
「先等著,」周澤瑜聲音仍舊冷淡,又笑了一聲,「你招她了?」
「什麼啊,」周禹安吐了一口煙,黃燈才閃兩下身後的車就開始狂按喇叭,他低低地罵了一聲,綠燈一亮就踩下油門,「誇她吃肉真棒,給她買了個沙發睡午覺,我說還要在周邊給她買個房,把她嚇的,馬上說要辭職,呵。」
「......」周澤瑜沉默了兩秒,「我只讓你下班早點去接她,你騷擾她幹什麼?」
「追女孩就這麼追的,」周禹安嗤笑一聲,「就你這啞巴樣,等你追到她,你倆都快一起合葬了。」
周澤瑜直接把電話掛了。
周禹安又是一聲嗤笑,把手機扔到一邊,開著車想到什麼,臉色平靜下來。
八點五十,林開昀飛快地跑出大門,正要往公交車站跑,路邊一輛銀灰色的車在她路過時按了幾聲喇叭。
林開昀回過頭,車窗下移,周禹安看著她:「上車。」
這回她沒廢話,拉開車門上了車。
周禹安卻沒走,朝車窗外看了一圈,回頭問她:「有你眼熟的人麼?」
林開昀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伸頭出去看了一圈,搖搖頭:「沒有。」
周禹安沒說話,開車上路。
路上周禹安沒逗她,兩人一路無話,車開到別墅區門口,保安亭外站著幾個人,見到周禹安的車,往車窗里瞅了幾眼。
林開昀也注意到了,其中有個男人從擋風玻璃看見了她,就一直盯著車看,直到車子駛入別墅區主道,轉個彎再也看不見那人的身影。
周禹安從後視鏡里觀察著,男人的身影消失後,就收回了視線。
車子沒在後門停下,駛入了前院,停到了車庫。
林開昀提著小布包匆匆走著,想從小路繞到後院去。
「急什麼,」周禹安身高腿長,幾步就追上來叫住她,「幫我倒杯冰水。」
電話響起來,周禹安拿出手機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客廳走。
林開昀無法,只得硬著頭皮跟在周禹安身後走進前廳。
前廳她不常來,只在給周澤瑜送藥的時候匆匆路過。這會兒前廳燈火通明,她注意到客廳里放了一扇巨大的孔雀花鳥刺繡屏風,翎羽在燈下泛出細碎的亮光。
周禹安就坐在沙發上打著電話,手指夾著煙搭在扶手上。林開昀跑到廚房,沒看見張嬸的身影,廚房只留了一盞燈,估摸著張嬸已經歇著了。
林開昀對廚房的布局不熟悉,到處翻箱倒櫃地找杯子,她不太懂杯子的講究,就隨便拿了個酒杯。廚房裡有六台冰箱,還連著一個冷藏室,等林開昀一個個翻找完,拿出冰塊的時候,額頭已經滲出汗了。
「蝸牛也沒這麼慢呢。」
林開昀嚇了一跳,周禹安正倚在廚房門口,雙手抱臂看著她忙活。她沒理會,把冰塊裝滿酒杯,純淨水倒滿,遞了出去。
周禹安沒接,問她:「裝這麼多冰塊,我是吃冰呢,還是喝水呢?」
林開昀只覺得自己心裡好像被裝了個炸彈,馬上就要炸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擠出一抹笑:「你可以一邊吃冰一邊喝水。」
周禹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正準備伸手去接,旁邊突然出現一道人影,先他一步接過水杯,走進廚房扔進洗碗池裡。
「幹什麼,小姑娘辛辛苦苦弄的。」周禹安把手收回去,抱著臂膀很不客氣地樣子。
周澤瑜回頭道:「她又不是保姆,你給她開工資?」
「開啊。」
鮮少見自家冰塊兒這幅樣子,周禹安來了興致,他沖林開昀道:「想要多少?」
周澤瑜沒理他,走到林開昀跟前,伸出手:「手機給我。」
林開昀搞不清狀況,乖乖地拿出手機放到周澤瑜手裡。
「密碼。」
「哦。」輸入密碼,手機解鎖,又回到了周澤瑜手裡。
周澤瑜點開微信,掃了幾眼。
周澤瑜個子高,手機到他手裡,林開昀只看見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將屏幕遞到周禹安面前。
周禹安笑罵了一句,摸出了手機。
林開昀不知道倆人在對什麼暗號,周澤瑜收回手機看了一眼,回頭遞給了她。
林開昀拿著手機,臉上還是懵懵的,周澤瑜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打開櫥櫃拿了個杯子,就著杯子從冰箱裡舀了幾個冰塊,把她方才剩下的純淨水倒進杯子裡,放在台子上。
周澤瑜回頭看她:「回去睡覺,以後別幹這種活。」
「哦。」林開昀應了一聲,背著小布包離開了前廳。
周禹安低笑了一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冰水,走過去和周澤瑜一起坐在沙發上。
「看見什麼人了沒?」周澤瑜問。
「什麼人?」周禹安故意繞圈子。
「她家的債主。」周澤瑜道。
周禹安想了想,問他:「摸清楚她家的債主都是什麼人了沒,有些纏人的麻煩得很。」
「我要是有人用,找你幹什麼?」周澤瑜沒好氣地回懟。
周禹安倒也不計較:「門口蹲了幾個,沒帶道具,估計是她媽給了錢但沒給夠。」
「嗯,」周澤瑜應了一聲,起身往樓上走,「這幾天麻煩你接送她。」
周禹安見周澤瑜要走,問他:「你直接把債偷摸給她還了唄,省的一天到晚操心。」
周澤瑜沒回頭,只說了一句:「她倔。」實際上,他也不希望她會因為覺得欠他而改變對他的態度。
「嘖嘖。」周禹安搖了搖頭,想想他十六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好像是在到處打架,表面上是個乖乖學生,背地裡到處混,為了找刺激打過一段時間的地下拳賽。那會兒倒是沒心情浪費在少男少女的純愛上,除了剛開葷的時候找了幾個女朋友。
現在倒是咂摸出了點味兒,想到什麼他笑了一聲,就是這味兒不對,有點太苦了。
周禹安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水沒喝完,隨手放在了茶几上。一個女人端著托盤路過前廳,看見他時愣了一下。他瞟了女人一眼,溫柔嫻靜的樣子,五官淡雅大氣,是周任健喜歡的那款,就是眼神有些畏縮,看樣子是個傭人。
拿上車鑰匙,周禹安徑直走向大門。
林開昀洗完澡,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背完古文收起書,往身後的門縫看了一眼,隔壁房間已經熄燈,看樣子陳知麗已經睡下了。
她拿出英語周報,準備做幾篇完形填空。
「咚咚。」窗戶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林開昀拉開窗簾,周澤瑜正站在外邊,沒有穿睡衣,一身淺藍色翻領的T恤。
她打開窗戶,把打火機遞了出去。夏天的雨來得又多又急,她索性將打火機拿了進來,免得淋雨。
「出來。」周澤瑜說。
林開昀往身後的牆壁指了指:「我媽媽睡著了。」
「從窗台翻出來,」怕她不理解,他又補充,「像你上次那樣。」
林開昀把桌上的雜物掃開,露出一塊空位置,光腳踩上書桌,翻到窗台上坐著。
「你不是要抽菸麼?」她側頭看了一眼,周澤瑜手上拿著一根煙。
「嗯。」周澤瑜應了一聲。不拿根煙怎麼有理由過來。
「那你...」林開昀頓了一下,想起了那陣煙味。周澤瑜抽的煙好像算不上刺激,煙味也不濃。有時下晚自習路過夜宵燒烤攤,她能被混合著燒烤油煙的香菸的味道嗆得喘不過氣。
那會兒她總要在背後暗罵:這麼臭的味道,怎麼好意思叫「香菸」的?
「那你能給我抽一口嗎?」她記得那是薄荷味兒的,說不定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周澤瑜皺眉看她,手一揮將煙扔到花壇里:「你抽什麼煙,不許抽。」
「哦。」林開昀低聲道。
「不許抽。」周澤瑜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抽。」林開昀擡起頭看他,周澤瑜看了她好半天,看得她差點要並起四個指頭髮誓,他才扭過臉。
兩人不說話的時候,院子裡就很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日夜風也燥熱,林開昀覺得剛洗完澡的身體又開始出汗,景觀燈的光是暖黃色的,很柔和,此時卻讓她覺得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燈,讓她一切的小心思都無所遁形,手指不自覺地捏著睡衣反覆揉搓。
周澤瑜注意到了旁邊人的小動作,他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他看起來很冷漠很可怕麼?他回想起平日裡自己的樣子,在學校他裝得很溫和,就是在別墅里凶了她一次,難道是那次給她留下了陰影?
皺起眉,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幾轉,他轉過頭,找個了輕鬆點的話題,儘量笑得很溫柔:「你去過遊樂園麼?」
「啊?」驟然聽見周澤瑜的問話,林開昀有點差異,擡起頭看他笑得很溫和,眼睛又很有神采,仿佛溢了水光,跟平時和和氣氣的樣子又有了點細微的差別。
「小時候去過。」她低下頭,只覺得臉頰發燙,天光正暗,只希望他不要看出來才好。
「跟誰去的?」她不看他,他就收起了笑,轉頭一邊問她一邊盯著小院裡的亭子。
「跟我爸爸,」想起了小時候的事,她雙腳微微晃悠起來,「那會兒我爸爸還是個小包工頭,沒那麼忙,我們那個小縣城開了一家遊樂場,我爸爸就帶我去了...就是不會玩,大門口就是雲霄飛車,我就第一個玩了過山車,下來以後腿都是軟的,就只敢去坐摩天輪。」
那時候她爸爸還沒有掙很多錢,陳知麗的性情也沒有變得暴躁,他們還是正常又幸福的一家三口。
「你呢?」林開昀問他。
「我比你膽子還小,」周澤瑜笑起來,「我只敢去旋轉木馬,坐了一圈又一圈。」
那會兒白如君已經瘋了,吃了藥能平靜一段時間,她發瘋的時候傷了他很多次,為了防止別人把白如君送走,他都咬牙忍著。白如君清醒的時候往往會很愧疚,就趁著那點時間給他買很多很多東西,會給他買昂貴的玩具、衣服和配飾,也會帶他去遊樂園。
最後一次去遊樂園的時候,他十三歲,他坐上旋轉木馬,白如君就在欄杆外,舉著相機給他拍照。
旋轉木馬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轉過一次彎,他再也看不見白如君。旋轉木馬沒有停下來,一次要轉三分多鐘,周圍的小朋友都在笑著鬧著,只有他在哭。等旋轉木馬停下來的時候,他慌慌張張地跑出圍欄,四處都找不到白如君的身影。而身後的小朋友在跟自己的媽媽偷偷嘲笑他,說大哥哥坐旋轉木馬都能被嚇哭。
周澤瑜盯著亭子出神,林開昀沒有打攪他,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離得不算近,卻覺得呼吸之間都是彼此的氣息。
「你陪我去吧,下次。」周澤瑜突然出聲,伸手貼上她的臉頰。
她沒有躲開,臉頰邊是他柔軟微涼的手。好像花苞驟然綻放,無聲而熱烈,有什麼東西秘而不宣地在彼此的心裡生根發芽,然後開花。
「好啊。」她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