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高中篇
2024-09-15 09:01:19
作者: 十兩無銀
第6章:高中篇
回到別墅,林開昀從小門進到院子裡。
院子看起來寬敞,亭台小榭也設計別致,但這只是別墅的後院,聽張嬸說,前院時常迎接賓客,要大得多,院門打開就能看見偌大的景觀湖。
一陣琴聲從二樓傳來,保姆間的上方是露台,露台旁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此時屋子裡正亮著燈,鋼琴聲似乎是從那裡傳來的。
小時候她爸爸也給她買過一台鋼琴,她只學了三個月,家裡就陡生變故,那台鋼琴以三千元不到的價格被賣給了親戚的孩子,她的一些美夢也就這樣被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她站在院子裡,仰頭望著那扇明亮的落地窗,腦子裡想起自己特意換上公主裙坐在鋼琴前的樣子。
她駐足良久,直到琴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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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瑜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前,灰藍色的絲綢睡衣被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頭髮有些濕潤,似乎方才的琴聲不過是洗完澡後的一時興起。
周澤瑜低著頭看向院子裡駐足仰頭的少女,一身乾乾淨淨的校服,天氣燥熱,頭髮被汗水打濕了點,貼在白皙泛紅的臉頰上。
她仰頭看著他,面上沒什麼情緒,很安靜,和周圍寧靜的夜景很和諧。
聽不見琴聲,林開昀腦子裡的幻想像泡泡一樣輕輕地碎了,她低下頭,快步往角落裡的保姆間走去。
白色的身影消失了,庭院又顯得聒噪,溪水流動的聲響,風吹樹葉的簌簌聲,以及偶爾一兩聲的蟲鳴都在他腦子裡不斷放大。
周澤瑜下意識地往褲兜里摸了摸,才想起來換上了睡衣,沒有煙也沒有打火機。
腦中的嘯鳴愈發震撼,他捂住頭坐到沙發上。
「咚咚。」敲門聲響起。
周澤瑜反應了好半天,才應道:「進。」
門被打開,長相和林開昀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把棕色的小瓶子和水放在桌前。
「您的藥。」女人說完,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他有輕微的精神分裂症,小時候沒被引起重視,直到十三歲時差點失手掐死了他母親,家裡這才請來專家為他看診。
開的藥也是特供的,沒人知道他在吃什麼藥,他父親不能有一個身患精神病的兒子。
旋開瓶蓋,倒出幾粒藥片,藥片的顏色和之前的不一樣,似乎又換了配方。他無所謂地笑了一聲,仰頭將藥片吞下。
腦中的嘯鳴漸漸消失,他進入了自閉期,仰躺在沙發上,盯著頭頂明亮的燈,眼神渙散無光。
林開昀洗完澡出來,陳知麗還沒回屋休息。
這家的男主人經常凌晨才會回來,偶爾會大醉酩酊,陳知麗要準備醒酒藥,偶爾還要收拾滿地的嘔吐物。
誰讓家裡沒有女主人呢?
套上寬鬆的純棉睡衣,林開昀將今天的單詞和短句背誦完,關燈睡覺。
庭院的觀景燈晝夜不歇,透過綠窗簾照射進來,窗簾上映出錯落有致的竹影——和一個朦朧修長的身影。
輕微的點菸聲傳來,周澤瑜又在外邊抽菸。
窗簾上煙霧的影子很是夢幻,讓竹影更有飄逸之感。
林開昀不知道他的菸癮有這麼重。
周澤瑜靠在白牆上,手垂在身側,指間夾著煙,聞著煙味,他的腦子會安靜些。
不能讓周任健知道他抽菸,他要塑造一個完美無暇的形象和人設,所以每次抽完煙他都要洗很久的澡,將周身的煙味洗去,穿上白襯衫,再對著鏡子收起眼裡的冷漠,眼角微微彎起,儘量溫和,變成一個人畜無害謙謙如玉的形象。
腦中怪異的聲響會令他失控,這個角落很安靜,像無盡的黑洞,可以容納腦中的紛亂嘈雜。
得知新來的保姆要住進身後的房間,他本來計劃著和上一個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弄走。
後來發現林開昀在這裡。
呵,他笑起來,回過頭盯著窗戶看。窗簾沒有完全將窗戶遮擋,微微側頭,他能透過縫隙里的玻璃看見那張窄小的摺疊床。
她穿著米白色的卡通睡衣,側著身,夏天燥熱,屋裡開了空調,薄被蓋在肚皮上,裙角被掀起搭在腰間,再往下是勻稱白皙的雙腿。
滅掉指間的煙,他回過頭,解開睡衣。風吹動了竹影,也吹動了他微顫躁動的身體和手心裡的墜物。
心跳得很快,熱氣慢慢爬上他的臉頰,他壓著喘息心想,他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
釋放之際,他脫下睡衣,握在手中,將秘密包裹在衣物里。
系好褲帶,他裸著上半身走回屋子。路過大廳時,看見周任健正仰躺在沙發上,一股酒臭味瀰漫在周圍,女人正半蹲著為周任健解開襯衫。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女人似乎被嚇了一跳,見周澤瑜裸著上半身走來,嘴巴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似乎還沒想好怎麼解釋。
他看了陳知麗一眼,沒什麼情緒,略過兩人往樓上走。這種女人他見過太多了,周任健離婚後至今沒再娶,小時候他總能見到這些女人,無論是裝作純良的還是善解人意的,反正都是一個目的。
後來他漸漸長開了,有些人的主意又開始打到他身上。
周澤瑜又洗了個澡,將髒睡衣隨意丟在地上,拉上窗戶前又看了落地窗外的庭院,腦子裡想起林開昀站在底下望著他模樣。
二樓隱隱傳來鋼琴聲,陳知麗這才回過神來,緊張地吐了一口氣。
襯衫上沾了不明的酒漬,她將襯衫解開,把周任健攙扶到一樓的主臥。
周任健已經五十多歲了,面上看起來要年輕十歲,身材勻稱有力,看起來是常年鍛鍊,精心保養過。
陳知麗將醒酒藥放在床頭柜上,屋子裡都是一股酒味,她想了想,還是打濕毛巾,為周任健擦了一下上半身。
「如君。」周任健突然睜開眼,眼神渙散了一陣。
陳知麗有些緊張,趕忙放下毛巾跑了出去。
沒過幾天,林開昀發現,偶爾會有來往的學生對著她竊竊私語。蘭瀾跟她走在一起的時候,可半點不忍著,直接笑眯眯地把耳朵伸過去:「同學,你們在講什麼呢?」那些人往往也就作鳥獸散。
林開昀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但她大約能猜到。母親在別人家當保姆也沒什麼值得議論的,但如果是在周澤瑜家裡當保姆,那流言就要滿天飛了。
誠然,她從不覺得當保姆有什麼丟人的,但周澤瑜光芒太盛,就像一台聚光燈,好的壞的,只要沾上他就會被無限放大。
她怕有人在背地裡編排陳知麗。
許恬在教室里仍舊很沉默,偶爾會悄悄看她,對上她的視線又躲閃開了。林開昀覺得奇怪,但並沒有探究的意圖,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天下午,林開昀正準備去吃飯,被許恬叫住了,說找她有點事。林開昀擡頭看了一圈,站到了監控底下,對許恬說:「把他們叫過來,在這裡說。」
許恬微怔,支支吾吾道:「開昀,你還是跟我走吧...我請你吃飯。」
「不說我就走了。」林開昀轉身要走,被許恬叫住,許恬擰眉糾結了片刻,讓她在這裡等一會兒,便匆匆跑開了。
林開昀看了一眼監控,調整了一下位置,確保監控能拍到自己和對方。
等了一會兒,幾個女生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到林開昀跟前。
為首的女生來勢洶洶:「聽說你媽媽在周澤瑜家裡當保姆?」
「是啊,怎麼了?」林開昀面無表情。
「不會是妄想上位的什么小三吧?」
「當媽的就這樣,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上樑不正下樑歪。」
飢餓感讓胃隱隱發痛,林開昀有些不耐煩:「說夠了嗎?工資開夠我讓我媽去你們家當保姆。」
幾個女生被懟得一噎,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了。
許恬縮在她們背後,略帶惶恐地看著她。
「總之,你不要對周澤瑜有想法。」
林開昀覺得好笑:「我沒想法,他就能喜歡你?」
「你——」
「不如換個辦法,把自己變優秀一點呢?」林開昀笑得很和善,「就像周澤瑜,發光的人在哪裡都會被注意到的,不是麼?」
幾個女生不說話了,林開昀看了一眼許恬:「我記得前幾年有個新聞,有個女孩子被校園霸凌了很久,高考前一天晚上把欺負她的人約出來,抱著魚死網破的想打,一刀一刀把那幾個人都毀容了,不過雖然面部被毀容,但傷口避開了重要五官,女孩是未成年,霸凌者有錯在先,所以從輕處罰了。」
許恬低頭沉默著,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不出半個字。
「許恬,你知道校長辦公室在哪兒嗎?」林開昀突然問。
許恬擡起頭看她:「在勤知樓五樓,第二間辦公室。」
「你要幹什麼?」有人緊張起來。
「去吃飯。」林開昀轉身走了。
綜合辦公室里,周澤瑜正在看數學競賽的練習題,他坐在數學老師的辦公桌上,轉著筆看題目,眼睛掃了一圈卷面,二十分鐘不到已經在看最後一題了。
理清思路,他放下卷子,擡頭不經意間瞟了一眼監控屏幕。
綜合辦公室能看到一層樓每個教室和樓道的監控畫面,這會兒他看見林開昀被幾個人堵在轉角的樓道里,正說著什麼。
他歪頭看著,幾個人他都不認識,最外邊縮在人群後的那個他有點印象,好像是他的同班同學。
幾個人說了很久的話,林開昀有個捂著肚子的動作,沒多久手就放下來了。他轉筆的手停頓了,筆尖「啪」地一聲滑落在試卷上,劃上了一條長長的斜痕。
許恬腦中迴響著林開昀的話,她坐回座位,心神一時恍惚。
她家境其實不差,至少吃穿不愁,但跟C城一中的大部分同學比起來,差距就很大了,她雖然是中考市前二十名考進來的,但班上匯集和各個省份和市區的尖子生,加上高中課程略微吃力,她現在只能排個中游。
被那幾個女生盯上也是因為她和周澤瑜同班,而且家庭成分簡單,父母都是老實的上班族,沒什麼人脈,得罪了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所以她就成了別人的監視器,周澤瑜今天做了什麼,吃的什麼,試卷得了幾分,統統都要匯報,甚至是課堂筆記,她都要悄悄地去拍下來,發給她們。
她厭惡極了,但她不想退學,C城一中的重本率是本省第一,跟其他學校拉開了一大截的差距。
林開昀今天說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在震懾她們,其實跟新聞里的霸凌比起來,她們遠不如那些霸凌者惡劣,至少不會有肢體上的欺辱,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覺得自己可以忍耐。
也就一年了...
「同學?」有人在喊她。
許恬擡起頭,微微怔愣,看見周澤瑜正微笑著看她。周澤瑜臉長得好,甚至都不能稱為清秀,是漂亮,在人群里發光的亮。他的眼睛尤其好看,瞳孔透亮,泛起柔光。
就像現在這樣,稍微彎起來,像月牙。
「把那幾個人找過來,就說我在天台等她們。」周澤瑜笑著說。
「啊?」許恬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帶頭欺負同學可不好哦,」周澤瑜仍舊是笑的,手指碰上許恬的臉,「那幾個人,一個不少地叫過來...要是少了一個的話,」他的手指摩挲上她的眼睛,又靠近了些,幾乎要貼上她的臉頰,「會有很多人找你麻煩的。」
許恬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眼睛瞟了一眼窗外,來往的學生都能注意到教室里的情況,有些甚至停在離窗口不遠的位置,往這邊張望。
「我、我知道了!」許恬一下子跳開,周澤瑜仍舊笑得很溫和,如旁人口中謙謙如玉的「周同學」一樣,她卻覺得眼前的人是套了一層殼子,而這殼子冰冷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