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等待

  

  夜裡的雪一直沒有停過。

  周雲苓打開庇護所的門，寒冷的風攜著雪花吹進房間裡，里外溫差太大，一下子被冷風侵襲全身的周雲苓輕輕哆嗦兩下。

  雪地又厚實了。

  幾個地堡的人正在入口處賣力地鏟雪。

  齊賦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距離他說的時限還有幾個小時，如果齊賦還沒有回來，那麼周雲苓只好先自己潛入安全區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雲苓在庇護所里進進出出，時不時佇立在雪中，一動不動地盯著遠處。

  「姐姐，你到底在看什麼？」穗穗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周雲苓摸摸她的額發，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我在看希望。」

  穗穗不懂，但她能夠感受到表面上十分平靜的周雲苓心中的焦躁。

  「希望會來的。」穗穗認真地點頭。

  周雲苓笑了笑：「是的，他會來的。」

  地堡的入口處的積雪已經被剷出一條寬闊的路面。

  方融從地堡里走出來：「雲苓姐，你有看到齊賦嗎？他好像從昨天開始就不見人影了。」

  周雲苓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方融撓了撓後脖：「倒也沒什麼，就是人手不夠，想找他幫忙搬搬東西來著。」

  周雲苓說：「我有事情拜託他，所以他幫我做事去了。」

  方融恍然大悟，熱情道：「那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說不定我也可以幫把手。」

  周雲苓露出一個笑容：「目前沒有了，你去忙吧。」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庇護所門口的積雪越來越高，周雲苓進進出出的腳印很快就被覆蓋在雪下。

  齊賦怎麼還沒回來？

  不會是真的出事了吧？

  周雲苓望進白茫茫的大雪中的眼神越發焦灼。

  忽然間周雲苓動作頓住，直直地盯著風雪裡那個模糊的輪廓。

  模糊的影子逐漸變得清晰。

  一個步履蹣跚的人頂著滿身的風雪朝著這邊緩慢靠近。

  周雲苓擡起腳步跑進雪中，速度越跑越快。

  對面的人影似乎踉蹌了一下。

  周雲苓蹙起眉頭，膝蓋輕彎，隨後高高躍起，在半空中划過一道拋物線，幾個跳躍後輕鬆來到那人面前。

  離得近了以後，那個幾乎覆滿雪花的人終於能夠辨認。

  是齊賦沒錯。

  只是他好看的臉上布滿青紫腫塊，嘴角一片烏青，走路的動作也十分不對勁，一瘸一拐。

  起初遠遠看著，周雲苓還以為是因為雪太厚，不好走路。

  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個原因。

  周雲苓面容嚴肅：「發生了什麼事？你遭到誰的攻擊了嗎？」

  周雲苓擡頭向遠處張望，視野里只有白色。

  齊賦卻略過了這個話題，虛弱地說：「你要的晶片，已經給你修復完成了。」

  周雲苓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好，那我們趕快回去吧。」

  周雲苓從納戒空間中取出鍋子放在齊賦腳邊。

  齊賦扭頭看她，半天沒動。

  周雲苓不解催促道：「怎麼了？是太痛了，所以坐不進去嗎？」

  齊賦一言難盡地低頭看著鍋子裡可疑的暗紅色凝固痕跡，試探地問道：「你這鍋子打過喪屍後有清洗過嗎？」

  周雲苓莫名其妙地說：「反正也是沒有拿它來燒菜做飯，洗它幹什麼？反正下一次還是會被拿來打喪屍。」

  齊賦無聲地看著周雲苓。

  周雲苓：「......」

  僵持數秒後，周雲苓咋舌：「你受傷了行動不便，讓你坐進鍋里，是為了我好拉你回去。你總不能指望我背你吧？就你這塊頭，你覺得我背得動你嗎？」

  齊賦站直以後，整整高出周雲苓一個頭還不止。

  要周雲苓一路背他回去，尤其是這種踩一腳就會陷進雪裡半條小腿的情況，確實太強人所難。

  齊賦閉上眼睛仰頭沉默了片刻，雖然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周雲苓莫名看出了他的糾結。

  周雲苓無奈又好笑道：「行行行，給你鋪層衣服上去，這總能接受了吧？」

  周雲苓又從納戒里拿了件衣服鋪在鍋里，催促道：「好了。」

  齊賦一條腿支撐，另一條腿輕輕地搭在地上，艱難地彎腰，動作僵硬得像是上了年紀後腿腳不好的老大爺。

  周雲苓看不過去，上前攙扶了一把。

  「謝謝。」

  齊賦坐在鍋子裡，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只能雙腿打開分別掛在鍋子的邊緣上蹭著雪地。

  周雲苓在鍋子的把手上綁上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在手掌心上纏繞幾圈。

  她嘗試著拖動鍋子，齊賦重量不小，沉甸甸的，周雲苓使了點力氣才看看拉動。

  這樣還不如她攙扶著齊賦走回去呢。

  周雲苓盯著鍋子陷入思索。

  齊賦感受著周雲苓直勾勾的目光，兩條腿忽然就變得僵硬起來，怎麼放都覺得不對。

  「要不我還是自己下來走吧。」

  「誒——別動，不許動。」

  眼看齊賦一手支撐雪地就要站起來，周雲苓立刻阻止他。

  她在鍋子的底下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冰蔓延擴散的鍋子的邊緣，她叮囑齊賦道：「抓緊啊，接下來可能會有點顛簸，你注意點啊。」

  齊賦頓覺不妙。

  周雲苓繞到齊賦身後，手指微動，一根冰柱迅速凝結生成，接著用力擊向鍋子外沿的冰。

  衝擊力一下子轉變成了鍋子前進的動力。

  齊賦坐在鍋子裡，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股推背力，一下子衝出幾米遠。

  周雲苓就跟在齊賦身後，不斷地操控冰柱撞擊鍋子。

  齊賦一路顛簸地回到地堡附近。

  「嗯？齊賦？你這是辦好事情回來了？」在地面上的方融恰好看見了齊賦，打招呼時遲鈍地頓住腳步，古怪地看著坐在鍋子上的齊賦，「這就是雲苓姐拜託你的事情嗎？」

  齊賦面無表情地從鍋子裡站起來，因為腿受傷了，還險些摔了一跤，被方融眼疾手快扶住了。

  「你這些傷都是哪裡來的？」方融面露關切，忽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湊到齊賦耳邊問道，「該不會是雲苓姐拜託你的事情太奇怪，你不肯做，所以被雲苓姐揍成這樣的吧？」

  周雲苓正好走上來：「你們說什麼呢？」

  方融一秒老實，端端正正地站好，順便幫齊賦理了理凌亂的衣擺。

  齊賦伸出手遞到周雲苓面前：「你要的東西。」

  周雲苓接過後，掃了眼滿臉傷痕的齊賦，手中出現一個醫藥箱。

  雖然可以讓人直接用異能替他治療，但等人來還需要一點時間，總歸是她欠的人情，索性當下直接還清。

  周雲苓對齊賦使用了醫藥箱，齊賦臉上的傷口肉眼可見地迅速癒合，淤青全都消失不見。

  齊賦擡腳蹬了兩下地面，骨折的腿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用已經恢復俊秀的臉對著周雲苓輕輕一笑，語氣誠摯：「謝謝。」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周雲苓撿起地上的鍋子，就頭也不回地小跑回庇護所。

  手心中的硬物硌著她的肉，周雲苓心跳越來越快。

  馬上就能夠聯合所有的克隆體反攻安全區了。

  周雲苓推開庇護所的門，正巧看見a-631將抽滿一針管的血打進玻璃瓶內，她動作熟練地將血瓶密封。

  激動的周雲苓一下子冷靜下來。

  她抿了抿唇，面對a-631的行為，她感到既無力又難過。

  a-631回頭看見了周雲苓從外頭走進來後，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聽穗穗說，你都快在雪裡站成一個雪人了，這是被凍回來了？」

  周雲苓勉強提起精神笑了笑。

  她走到一邊，把列印燈拿出來，手掌慢慢攤開，手心裡躺著一片沒有拇指蓋大的方形薄片。

  周雲苓小心翼翼地把晶片放在桌上。

  a-631好奇地走過來，看清周雲苓無比小心對待的東西後，愣了愣，錯愕道：「這不是——」

  周雲苓用列印燈將晶片複製出十幾片後，列印燈的光線閃了閃，滅了。

  列印燈沒電了。

  周雲苓把列印燈放在能照到外面光線的地方，對滿臉不解的a-631解釋自己的計劃。

  該說不說，她們果然是來自同一個克隆母體。

  第一反應出奇地一致。

  「那我們當初費勁巴拉地挖晶片，豈不是都白挖了？」a-631懊惱地大聲道，「早知道還要放回去的話，就不挖了。當時沒有打麻藥，硬挖，可把我給疼死了。」

  周雲苓笑：「我也是。」

  「現在還得重新埋進去，你來幫我吧。」周雲苓拿起一片晶片遞給a-631。

  a-631的動作忽然有些遲疑，她問：「重新埋進去後，不會又被控制吧？」

  周雲苓搖搖頭：「這次不會了，放心吧。」

  周雲苓對a-631說完後，就立刻在腦內對系統問道：「對吧系統？」

  【經過上次意外，本系統已進行過全面升級，請您放心。】

  a-631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對著周雲苓的後脖，表情肅穆：「那我動手了？」

  「來吧。」周雲苓咬緊牙關，雙手死死攥住衣服，後脖頸處傳來刺骨涼意，緊跟著就是劇烈的疼痛。

  皮膚被劃開，鮮血湧出流進衣服里，刀尖繼續深入，分割開肌肉。

  周雲苓疼得滿頭大汗，她感受到了硬物被塞進肉里，異物感和痛感幾乎無法忽視。

  a-631迅速用針把皮膚縫好，血珠從縫線里一顆顆冒出。

  「好了。」

  周雲苓一瞬間渾身癱軟下來。

  「系統，到你了。」

  周雲苓閉上眼睛，細細地喘氣。

  【數據捕捉中......正在構建模型......網絡線路搭載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周雲苓終於聽見了一道如同天籟般美妙的電子音響起。

  【晶片網絡已打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