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年少之季
2024-09-15 08:58:03
作者: 切尾
番外一:年少之季
高三上學期,緊張的學習氣氛時常讓人精神緊繃,因此當得知下周將組織綜合實踐活動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雀躍。
楚阮月也很期待。
近來,她過得不舒心。學習壓力倒不是主要原因,調整好心態總能克服,真正克服不了的,是與家裡、和父親間難以協調的矛盾。
煩人的苦惱本可與親近的朋友傾訴,但祝辛夷最近生病了,精神狀態不佳,楚阮月不忍心打擾,許多情緒只能默默消化。
或許借著這次外出能轉換心情,好歹不必想起父親的苛責。抱著這種想法,楚阮月更加期待。
活動當天,半舊的大巴車載著大家離開高樓林立的城市,駛向視野開闊的郊區,車廂內的氣氛也隨著窗外風光的變換而愈發熱鬧。大家多半也清楚,這將是高中生涯最後一次集體活動,無論有趣與否,於每個人而言都是特別的。
楚阮月安靜地靠窗倚坐,時而眺望遠處的風景,時而旁觀周圍的嬉鬧,終於不再心情沉重。
「怎麼啦,難得出來,還愁眉苦臉的。」正發著呆,祝辛夷湊過來,「有心事啊,快跟我說說,保准有辦法替你排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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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阮月見她臉色紅潤許多,心知祝辛夷已經痊癒,不過排憂解難這種事不適合放在今天討論。
「沒事,昨晚沒睡好,有點犯困。」
「哇,一定是開心到沒睡好吧,我也是誒。」祝辛夷一高興就收不住大嗓門,「所以說我這病就是悶出來的,但凡能出來透透氣換換心情,什麼病都沒了。」
「辛夷,你生病是因為淋了雨。」楚阮月沒由來皺眉,「下次忘帶傘千萬別逞強。」
「是啊祝辛夷,我那天眼睜睜看著你跑進大雨,忍不住夸一句勇士呢。」
後排的幾個男生搭上話茬,主動攀談道。
「雨季好歹過去了,整天埋在教室里,人都快發霉了。」
「今天放開玩吧,那片漁村我前幾年來過,風景很好的。」
「那是不是可以敞開吃魚?我都餓了。」
男生們正聊得熱火朝天,只聽後排傳來一聲頗嚴肅的聲音。
「今天是綜合實踐活動,帶著任務來的,可不是玩。」
楚阮月心中微動,不必回頭也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還有,現在路面比較顛簸,你們都把安全帶系回去。」
聽了這兩句提醒,大伙兒臉上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坐好。
祝辛夷碰了下楚阮月的肩膀,小聲道:「什麼情況,今天老蘇好嚴肅啊,從上車起就繃著臉,怪唬人的。」
楚阮月也壓低聲音道:「可能是太擔心了,這次活動機會來之不易。」
「嘖,班長果然是班長,責任心太強,出來活個動都緊張兮兮的。」祝辛夷嘀嘀咕咕,「大家又不是小孩子了,難不成還會出什麼意外嗎。」
「上學期去鶴山……」楚阮月真羨慕祝辛夷心大,「你忘啦?」
「當然沒忘,可……那也是特殊情況嘛……」祝辛夷多半是回想起當時的情形,語氣都不堅定了,「這次我才沒那麼笨了。」
楚阮月笑嘻嘻:「沒說你笨,防患於未然嘛,班長也是上心。」
「哦,上心上心。」祝辛夷回過頭,朝後排的座位張望了幾眼,等轉回來時臉上笑得很有深意,「老蘇對某些人呢,確實很上心,我看這擔心也是意有所指啊。」
「所指什麼?」楚阮月疑惑。
「所指……誒,今天上車前,我看到老蘇找你了,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楚阮月一怔,臉上微微泛紅:「沒說什麼啊。」
「嗯?沒說什麼,你幹嘛臉紅了?」祝辛夷盯著她的臉,不依不饒,「不行啊,快告訴我。」
「真沒什麼。」楚阮月移開視線,「他看我精神不好,給了盒薄荷糖,說可以提神。」
「薄荷糖?」祝辛夷忽然大聲,引得前後都側目。
「……可能是我黑眼圈太重了。」楚阮月連忙解釋,「我都擔心他不讓我參加,還好……」
「還好什麼啊還好,老蘇這傢伙,看不出來啊……」
「你說什麼?」楚阮月聽不清她後半句的話。
「我說,你是不是該告訴我,最近到底為了什麼煩惱。」祝辛夷指著楚阮月的黑眼圈,正色道,「你有心事,別藏在心裡,說出來會好受些。」
祝辛夷平時神經大條,但關鍵時候卻很細心。
「阮月,又是家裡為難你了?」
不提也罷,提了當真有點委屈。楚阮月眼眶微酸,低頭揉了揉。
「和我爸吵架了。」
「這次是什麼事?」祝辛夷摟過她的肩,軟了語氣,「我不相信是你的問題。」
楚阮月放下手,重重嘆了口氣。
「上周,我爸問我最近的成績怎麼樣,我就照實說了。」
「你成績又不差,這次月考還進了前十,你爸沒必要挑刺吧。」祝辛夷說。
楚阮月搖搖頭:「我爸說以後除了上學,其他時間不允許外出。」
「什麼意思?我們高三生本來就早出晚歸的,哪有外出時間啊,就算周日……」
「嗯,尤其是周日,必須待在家裡。」楚阮月苦笑,「因為我周日都去圖書館自習,不在家。」
「我知道啊,出去自習很正常,你爸為什麼要限制你自由?」
是啊,為什麼突然限制自由。楚阮月一想到那天的爭執,整個人都不舒服。
「我爸拿了封信出來,問我為什麼心思不在學習上。」
「什麼信?」祝辛夷問。
「其他班男生寫的信,說是寫給我的。」楚阮月苦笑,「我根本不知道那種事。」
「啊?」祝辛夷有些聽懂,又有些沒聽懂。
「簡單來說,有男生寫了封給我的信,我爸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問我怎麼回事,當然他覺得別人不會無緣無故寫信給我,一定是我在學校里做了什麼。至於信的內容——」
楚阮月深吸一口氣,聲音變得很小:「我沒看到,但也能猜到。」
「不會是表白的信吧?」祝辛夷湊到她耳邊悄悄問。
楚阮月點頭:「是吧,否則我爸也不會那麼生氣。但我不認識那個男生,更別說有過接觸了。」
「信里寫了什麼啊?就算是表白的信,也不能對不知情的你發火呀。」
「不知道寫了什麼,我爸也不相信我的解釋。」
何止不相信,楚灃那天大發雷霆,當著她的面把信撕了。楚阮月只說了句不認識對方,又問了句哪來的信,卻通通被楚灃認為在頂撞,非要她承認錯誤。
「總之我爸認定的事,說再多都沒用。」
「我看你爸是區別對待,要是有男生給楚挽沁寫信,你爸能這麼做?」
祝辛夷說得沒錯,父親的偏心任外人都看得出來,可他還將其美化成「為她好」的初衷。
這話題提起來更心酸,楚阮月眼眶又開始泛紅:「不是我多疑,那封信大概率是楚挽沁給我爸的。那個男生是她班上的。」
「啊?」祝辛夷這次是真的驚動周圍人了,「她怎麼能做那種事情,太過分了。」
不少同學都投來更好奇的目光,而祝辛夷顯然不在乎這些。
「辛夷,小聲點。」楚阮月猜到她會是這反應,反而鎮定許多,「過分的事,也不止一件兩件了,我會自己解決的。」
「可是……」
楚阮月捂住祝辛夷的嘴,打斷道:「噓,我心裡有數,不會默默忍受的。只是我爸對我的態度……」
祝辛夷冷靜片刻,握住她的手:「所以你才悶悶不樂,可哪有父親對女兒這樣的,真替你不服氣。你又沒做錯,憑什麼限制你自由。」
「嗯,我不同意,就吵起來了。」楚阮月垂下臉,難掩失落,「辛夷,等考上大學,我一定會搬出去,真不想再繼續待在那個家了。」
這話題楚阮月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提,顯然讓祝辛夷吃驚不小。
「阮月,你打算離開家裡?」或許在家庭幸福的祝辛夷眼中,獨立是遙遠的事。
楚阮月笑笑,可眼淚卻忍不住在眼眶打轉:「有這個想法,能實現就更好了。」
「阮月,別哭啊,我……」祝辛夷有些手忙腳亂,「我支持你。」
「你們怎麼了?」
正沉浸在難以言語的氣氛中,忽然聽到身旁有人說話。
楚阮月慌了神,下意識擡頭,卻撞上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再定神,視線已無處可躲,硬生生接住對方投來的關切。
「沒……什麼……」
蘇憑淵什麼時候出現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剛才不還提醒大家系牢安全帶嗎,怎麼轉眼間近在眼前。
楚阮月連忙轉過臉,使勁揉揉眼睛,她這幅樣子太尷尬了,希望沒有出醜。
「我們聊天呢。」祝辛夷在一旁回答,「阮月她……」
楚阮月生怕她多講,趕忙拉住祝辛夷的袖子。
「我們會安靜點的。」
「啊……哦,對對對,安靜。」祝辛夷瞬間明白了什麼,朝蘇憑淵尷尬一笑,「班長,不好意思。」
蘇憑淵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只繼續看著她們。
「身體不舒服?」
即便忽略了主語,也能聽懂他的擔心出自哪裡。
「怎麼會呢……」祝辛夷遲疑著,「……暈車,哦,楚阮月她有點暈車。」
「暈車?」蘇憑淵眉頭一緊。
「嗯嗯嗯,可能路太顛了吧。」祝辛夷一邊先補,一邊拍著楚阮月的後背,「不過已經好多了,班長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楚阮月心虛,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窘迫被別人,尤其是蘇憑淵看去,但祝辛夷也太會演了,說什麼暈車的。
她偷偷看了眼蘇憑淵,但見他臉色嚴肅著,從校服口袋裡翻找著什麼。
「可以早點告訴我。」說著他將翻找出來的盒子遞過來,「難受的話,吃顆暈車藥。」
「哇塞,老蘇,你連暈車藥都準備了啊?」祝辛夷有些驚訝。
後面幽幽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不止呢,這傢伙就差把藥店的常用藥都搬過來,這責任心絕了呢。所以,大家有什麼不便,千萬別藏著不說,有咱們班長在,不怕。」
是安珩啊,整天和蘇憑淵形影不離,這種時候也沒少費心。
「拿著吧。」蘇憑淵直接把藥盒塞到楚阮月手裡,「身體不舒服別逞強。」
「哦……」謊已經扯了,楚阮月只得硬著頭皮接受。
蘇憑淵臉色並沒有更放心,他轉身往車廂前部走去,似乎去找駕駛員了。
「師傅,有同學暈車不舒服,麻煩您經過顛簸路段再開慢些。」
「沒問題,我會注意。」
楚阮月捏著暈車藥,心裡暖暖的。
「誒,老蘇真貼心啊,我怎麼覺得……」祝辛夷在一旁說悄悄話。
「本來不暈車,現在我倒真的有點暈了。」楚阮月舒了口氣,「希望沒給他添麻煩。」
「我看他挺樂意的哈。」祝辛夷嘻嘻哈哈的,「你看,我們都關心你呢,今天就開心點吧。」
沒錯,今天應該開心的。
依山傍湖的老漁村有著截然不同的風光,對於從小生長在城市裡的孩子而言,無疑是非常新鮮的體驗。下車後,大家都擋不住玩心,三五成群的觀覽起周邊的風景,熱鬧的氣氛已然到位。
這其中最淡定的仍屬蘇憑淵,他總能在各種場合保持鎮定,成熟得很不像個高中生。
「喂,你從剛才就很嚴肅,想什麼呢?」安珩走過來大咧咧地勾肩,「這地方不錯啊,讓我有種親切感。」
蘇憑淵環著胳膊,看向周圍,顯然對於這次活動,他的態度過于謹慎。
「哎,不會有事的,最後一次集體活動,開心最重要。」
「綜合實踐。」蘇憑淵強調道,「帶著任務來的。」
「是是是,有任務,不過連這次跟班老師都讓大家放開玩了,你的操心有點過啊。」安珩又指了指不遠處的背影,「你的班花暈車了,不跟著?」
「什麼我的……」蘇憑淵神色一凜,「別亂說。」
「嘖,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害羞是生氣的樣子。老蘇,我最了解你,上次爬山就很明顯,表面在生氣,其實心裡比誰都緊張。」
「我不緊張。」蘇憑淵緩和了神色,用手肘撞開安珩,鬧著玩似的,「關心同學有什麼緊張的。」
安珩笑得誇張,又撞回去玩鬧:「好好好,不緊張,走,去分組,要是能和班花分一組就更好了。」
蘇憑淵一臉無語。
在跟班老師的組織下,大家各自找搭檔組隊,不知是安珩太主動,還是祝辛夷太積極,兩個人一拍即合拉來幾個要好的同學,還說什麼男女搭檔事半功倍。
行吧行吧,反正放著不管,總比放在眼前好,只要他們這次別闖禍就萬事大吉。
接待他們的是漁村里一位大叔,父輩的年紀,性格爽朗,說話幽默,很受大家歡迎。大叔帶大家遊覽了漁村的幾處標誌性打卡點,還科普了不少在課本上學不到的有趣知識,漁村里民風淳樸,每到一處他們都被熱情招待,有問有答的氣氛不但有學習的氛圍,而且讓人倍感親切。
都說環境能開闊心境,這話聽著沒什麼感觸,真正身臨其境了,才體驗豐富。
楚阮月跟著大部隊一路走一路看,漁村的安逸愜意與湖邊的秀麗風光,確實能舒緩情緒,每次遠眺風景也有種莫名的感動。她喜歡這樣自由自在的感覺,遠比困在那個家舒服。
遊覽結束後已經是飯點,大家肚子餓得咕咕叫,大叔早就安排好用餐,幾道特色美食輕易虜獲了大家的胃,就連許多不愛吃魚的同學都夸魚肉鮮美可口。
大叔調侃,正是稻香魚肥的時節,大家吃飽了下午可有的辛苦,誰也不能喊苦喊累啊。
不知道誰喊了句不累,其他人也跟著起勢,果然青春是擁有無限活力的年紀,楚阮月也跟著躍躍欲試。
到了下午,各組分開行動。有的組大多是女生,對漁村文化感興趣,決定學習編織漁網;有的組以當地風土人情為切入口,預備多留點影像資料,奔著拍照去了;有的組更喜歡富有挑戰的項目,嚷著要去附近的溪塘體驗徒手捕魚的樂趣。
好吧,楚阮月就這麼跟著大伙兒也去了。
帶路的依然是那位大叔,看來他還是位捕魚高手,正等著在學生們面前大顯身手。
祝辛夷早就按耐不住放飛的心,還沒開始動手就已經放出豪言壯志,什麼這種技術活就是要親自嘗試,什麼難得來一趟怎麼能空手而歸呢,什麼是時候讓男生刮目相看了。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何況對於好動的少年而言,這種有趣的活動哪有不積極的道理。大家都迫不及待穿上防水背帶褲,齊刷刷扎進溪流水塘中。
起初大家還一本正經按照大叔教的方法嘗試抓魚,可理論總是比實踐容易,看起來簡單但操作起來困難的事太多了,這次也是。好幾個男生索性不走尋常路,依著性子開始玩鬧,一邊撲騰水花一邊嘻嘻哈哈,倒是熱鬧得很。
相比之下,祝辛夷和楚阮月認真多了,奔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目標而去。尤其是祝辛夷,剛才跟安珩聊了沒幾句,就嚷嚷著今天的比賽她贏定了。
不用想,祝辛夷就和安珩槓上了,這兩個人明明沒少互相幫助,偏偏在這些事上互不相讓,很小孩子一樣幼稚。也正因此,樂趣不少。
「呼……怎麼一天都抓不到。」祝辛夷嘗試了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卻是越挫越勇,「我就不信了!」
楚阮月看著自己也兩手空空,反而心情不錯。
「可能是方法不對,大叔說……」
正說著,男生那邊一陣歡呼聲,像是抓到魚了。
「哇,安珩太厲害了,這麼快就抓到好幾條了。」
話題的中心正是祝辛夷在意的,她們不自覺地湊近聽。
「也沒那麼厲害,小時候學過抓魚,有點經驗而已。」安珩笑得爽朗。
「也教教我們唄。」
「好啊,像這樣……」安珩向來跟大家打成一片,這會兒已經成了焦點。
「要不我們也去學一學?」楚阮月也很好奇,拉著祝辛夷。
「原來是有經驗,哼。我到要看看他有多厲害。」祝辛夷不知道鬧什麼彆扭,從剛才起一提到安珩就皺著臉。
「你倆怎麼了?」楚阮月覺得錯過了什麼,追問道。
「還能怎麼了,那傢伙先來挑釁我的,說什麼抓魚這種事有男生在就行了,看不起誰呢?」
「哦?」楚阮月看了眼不遠處興高采烈的人,大概明白了,「你會不會誤會安珩啦?他的意思是,抓魚看似容易其實很難,得注意安全。」
「是嗎?」
「是啊,怕你磕著碰著,特別狼狽。」
「我也不怕磕著碰著,這次一定能抓到。」
祝辛夷倔強起來,怎麼都勸不住,這會兒她又邁開步子,繼續開啟抓魚大業。
「好吧,我也來。」楚阮月只能跟上她。
結果她們嘗試了好久,依然眼睜睜看著手邊的魚放肆地游來游去,根本是無從下手。
「需要幫忙嗎?」
正醞釀情緒呢,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
祝辛夷正沮喪呢,聽到安珩的聲音更加失落。
「不用,我們抓的挺好的。」
「挺好?」安珩盯著她們空空的魚簍,輕聲笑了笑,「這片魚兒不多,確實有點難。」
楚阮月聽出來了,這是變相安慰呢,而且他安慰的主角是祝辛夷。如此,她也有必要配合下安珩的好心。
「嗯,沒錯,而且這裡的魚特別機靈,還沒下手就遊走了。看你抓魚挺輕鬆的,能不能……」
祝辛夷一把拉住楚阮月,攔住道:「你抓你的,我抓我的,互不干涉啊。」
安珩愣了愣:「呃……那個大叔怕你們走遠,讓我過來看看。」
祝辛夷倒好,直接瞪了他一眼。
「……這邊的魚……看著挺不錯啊,我試試。」安珩一副不敢惹的樣子,退了一步。
祝辛夷繼續轉身,搗鼓她的抓魚大法。
「安珩也是好心嘛,你生什麼悶氣。」楚阮月勸慰道,「我看他很誠懇,是真心想幫忙。」
祝辛夷不吭聲,也不知在想什麼。
「不是你告訴我的嘛,今天要開開心心的。還有啊,我們是一個組的,團結才能完成任務。」
「好了好了,我就是抓不到魚有點煩躁。」祝辛夷嘆氣,「誰讓他先惹我。」
「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安珩探過腦袋,幽幽接過話茬,「祝辛夷同學,是我用詞不當,希望你大人大量,別生氣,嗯?」
當事人都主動過來道歉了,祝辛夷也沒道理繼續擺臉色。
「我才懶得生氣。」祝辛夷嘟嘟囔囔。
「安珩,你能傳授一些抓魚技巧嗎。」見二人和解了,楚阮月繼續旁敲側擊,「我們還一條都沒抓到。」
「說難也不難的。」安珩笑呵呵地繞到她們面前,「我來找個幫手。」
說罷,他朝遠處揮了揮手,大聲道:「老蘇,你過來!」
楚阮月一同看去,只見蘇憑淵也正好回頭,可是距離太遠了,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什麼事?」蘇憑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來,因為不適應在水中行走,看起來有些滑稽。
「嗯,有事。」安珩煞有介事地答了句。
還沒等他說完,蘇憑淵反倒先開口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話問得有些莫名,楚阮月略是遲疑。
「沒有沒有,好著呢。」安珩笑著擺手,「這不是班花想向咱們請教抓魚的方法嘛,我看大叔那邊也忙不過來,就把你拉過來了。對吧,班花?」
安珩真是會說話,怎麼就把問題直接拋給她了呢,明明她是為了消除祝辛夷和安珩之間的小矛盾。
楚阮月不自然地偏過頭:「嗯,麻煩你們了。」
沒想到祝辛夷這兒忽然來勁了,一把把她推到蘇憑淵面前:「其實,阮月她確實不太舒服,班長你照顧一下。我和安珩一組吧,走,抓魚去。」
什麼?剛才還臉臭得恨不得吵起來,現在說改口就改口。楚阮月有點看不懂了啊。
「抓魚去咯!小祝同學,跟我來。」兩個「惹禍」的傢伙這會兒默契得不行,一點面子都不給就把她扔下了。
楚阮月是沒想到有這麼一出,不過好歹是小組活動,她再怎麼刻意,也沒辦法完全避開蘇憑淵。
可是,她為什麼要避開他啊。
「楚阮月,你真的沒事嗎?」蘇憑淵完全不懂她的心思,還熱心地湊過來,「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然去休息一會兒。」
「我真的沒事!」楚阮月真的冤死了,都怪祝辛夷在路上說什麼暈車,搞得她現在跟柔弱不能自理似的,不過她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連忙解釋,「你別多想,我能參加活動的。」
她現在的表情一定夠古怪的,古怪到讓蘇憑淵覺得尷尬吧。
不行,她必須打破僵局,好歹是最後一次活動,總該留下點美好的回憶吧。
「你剛才抓到幾條魚啊?」楚阮月往一旁挪了挪,挪到自認為合適的距離。
蘇憑淵似乎還在盯著她看:「三條。」
「這麼多?」楚阮月一條都沒抓到,非但沒抓到,還差點把魚簍掉了。
「……嗯,多試幾次就有手感了。」蘇憑淵一本正經地教起來,「先這樣把身體站穩,儘量保持靜止,這些魚很機靈的,一點點動靜都會把它們嚇跑。其實,講究的也就是一個快准穩狠……」
聽多了他說話,就會察覺到一些有趣的小細節。比如,在很多人面前,蘇憑淵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並非可以表現出可靠,而是他有自信的底氣。但如果是單獨相處,他偶然也會多一些親切,沒有高高在上的驕傲,也很有交流的耐心,甚至有時候,他會不自覺地撓撓發頂,不自覺的表情豐富,有種惹人歡喜的傻氣。
「……我先示範一下?」
楚阮月居然分心了,該聽的沒仔細聽,不該想的卻想了不少。
她連連點頭,表示同意,其實是為了掩飾剛才犯花痴的傻樣。
好了,應該關注抓魚,而不是關注抓魚的人。
只聽噗通一聲,蘇憑淵衝著游來游去的魚兒下手了,本以為會是完美的示範,可沒想到……失手了。
「呃……我再試一次。」
「哦。」楚阮月點頭。
接連幾次「噗通」,蘇憑淵忙得不亦樂乎,然後不知哪裡出了問題,一次接一次的示範都成了失敗的證明。
楚阮月非常理解,但是當看到他再次失敗時,終於沒忍住嘴角的笑意。
「……呃……我大概看懂了。」楚阮月決定主動緩解尷尬,不就是抓魚嘛,抓得到抓不到也沒那麼講究。
她彎著腰,逮著腳邊游來游去的小魚下手,明明已經碰到魚身了,可偏偏滑的抓不住,隻眼睜睜看著魚兒大搖大擺地丟走。好幾次「以為到手了」,其實是「虛晃一招」,而反觀蘇憑淵,他似乎也在苦惱。
「哇哦,我抓到一條了!」遠處聽到祝辛夷興奮的歡呼,「阮月,你看你看,我抓的魚!」
楚阮月朝她揮揮手。看來,安珩還是很會逗人高興的,至少別讓祝辛夷氣呼呼的就行。
好吧,還沒到氣餒的時候,畢竟身邊有位……厲害的「老師」。
看準時機,然後伺機而動,就算抓到魚尾巴也算進步。
同一時間,蘇憑淵也朝同個方向俯身,該說是太默契還是太專注,他們的目標居然是同一條魚。
「哎?」為了避免碰撞,楚阮月提前躲開,可腳底卻一下子打滑,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後仰。
以為要摔慘了,手臂卻被人穩穩拉住,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水花濺起。
「蘇……蘇憑淵?」
楚阮月下意識地反手去夠身邊的人,很幸運她沒有跌倒,但蘇憑淵卻重重摔進水塘中,架勢誇張到不行。
蘇憑淵跪倒溪塘中,臉都被埋在水裡,這場面嚇得楚阮月腦袋嗡嗡作響。
「蘇憑淵!」她顧不上合不合適,直接去拉他的胳膊,「你怎麼樣啊?」
「咳咳咳……」咳嗽聲響起,蘇憑淵擡起臉,被她半拽著從水塘里站起來,「咳咳……我……沒事……」
說沒事的人,此時從頭到腳渾身濕透,整一個狼狽不堪。
楚阮月心慌,湊過去仔細檢查他的狀況。
「受傷沒有?疼不疼?能動嗎?」她一著急就會連著提問,都沒注意自己的手勁有多大。
蘇憑淵喘了口氣,卻還是嗆的不行,這動靜也引起了周圍的注意。離得最近的安珩趕忙靠近。
「老蘇,剛才怎麼了?」
蘇憑淵邊搖頭邊順氣:「沒……沒什麼。」
「因為我才摔倒的。」楚阮月皺著臉,一副內疚表情,「你真的沒事嗎?」
「嗆了幾口水,也沒摔疼,放心吧,沒事的。」蘇憑淵終於緩過勁,視線自然而然落到被她抓著的手臂上,「嚇到你了吧,真的抱歉。」
怎麼還道歉呢,這人是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吧。
楚阮月心酸又心疼,卻沒法表現明顯:「該是我對不起。」
「阮月,你倆沒事吧?」祝辛夷後知後覺,跟著安珩圍過來,「哎,老蘇,你好像落湯雞啊,這個髮型……哈哈哈。」
「呃……」蘇憑淵瞅了眼身上,又看向楚阮月。
「你們不是抓魚嗎,怎麼看著更像魚啊……」安珩也忍不住吐槽。
「沒錯,兩條慘兮兮的魚。」祝辛夷還添油加醋的。
楚阮月這才發現,自己也被濺起的水花弄濕了衣服,所以他們現在真的很狼狽。
「哈哈哈——」安珩和祝辛夷這兩個傢伙這時候默契加倍,笑聲大得生怕別人聽不到。
蘇憑淵低著頭,也不知是因為尷尬還是尷尬,總之猜不透心思。
「抓魚果然很難啊,哈哈。」楚阮月用更尷尬的語氣化解尷尬,其實她想安慰蘇憑淵來著,不知他有沒有聽懂。
「老蘇,你是不是緊張。」
見安珩淌水走近,蘇憑淵連忙制止道:「你站著別動。」
說完,他猛得往水裡一撲,架勢繼續誇張。
「抓到了!」沒入水塘中又穩穩直起腰,只短短數秒工夫,蘇憑淵手裡便多了條肥嘟嘟的魚,行雲流水的動作跟變魔術似的。
楚阮月也跟著激動,下意識地舉過魚簍:「快放進來!」
一旁未緩過神的祝辛夷和安珩看到這幕,不禁「哎」了一聲。
「哎什麼?不是抓魚嗎,比比?」不知哪兒來的勝負心,而且還是蘇憑淵主動提的,這有些不可思議。
「比就比啊。」安珩不甘示弱,「祝辛夷,快過來繼續。」
「啊?」祝辛夷大概腦子都沒轉過彎呢。
「啊什麼,現在是比賽,你不想輸給老蘇吧?」安珩是懂激將法的。
「當然不想!」祝辛夷轉過彎了,鬥志昂揚的,「趁我還有手感,趕緊多抓幾條。」
好幼稚,楚阮月真沒想到會是急轉直下的場面。不過,哪怕是這樣幼稚的較量,也是讓人捨不得錯過的經歷。而且蘇憑淵看起來興致更高了,算是少見的一面吧。
臨時起意的抓魚比賽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繼續著,很快又有其他同學加入他們的行列,擁有宜人風光的靜謐漁村被注入了蓬勃朝氣,接納所有熱愛這裡的人們。
直到空中的雲霞染上迷人的光暈,直到吹來的微風裹挾涼爽的清新,直到身邊的張張笑臉也露出了絲絲疲倦,這場意猶未盡的活動才告於段落。
到最後,每個人都不同程度的狼狽,看向對方的視線中都藏不住笑意。
楚阮月可能狼狽得更誇張,不過她並不在乎。比起保持形象,她更享受歡暢淋漓,什麼煩惱啊憂愁啊都成了不足掛齒的小事。
「給你。」回到岸上後,蘇憑淵仍跟著她,還拿出毛巾遞過來,「太陽下山就該降溫了,當心感冒。」
「謝謝。」吹來的風確實涼了些,可楚阮月卻心裡暖暖的,他恰到好處的關心或許僅僅出於同學情誼,但她還是好開心。
其他同學已經陸續前往集合點,祝辛夷和安珩又因為什麼事打鬧起來,這會兒應該也顧不上其他。如此看來,蘇憑淵是特地在等她嗎。
楚阮月往身旁多看了幾眼。蘇憑淵正背對著她,用毛巾擦拭弄濕的頭髮,不過他看起來很著急也很馬虎,壓根沒注意後頸處的短髮還在滴水。這與他平時無懈可擊的形象很不一樣,但反而更有親切感。
「你……頭髮。」楚阮月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後面沒擦到。」
蘇憑淵沒回答,但手上的動作卻慌亂起來,看樣子是好好聽著的。
「我去看看要不要幫忙,先走了。」
「楚阮月,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你要不要換個座位,如果暈車的話,最好坐前排。」
話題怎麼又繞回去了,所以他很在意這件事嗎。
「我其實沒暈車。」
也許是夕陽下的氣氛過於溫馨,也許是面對他會自然流露情緒,也許她相信蘇憑淵的關心是真的設身處地,有些事與其默默藏起來,不如向可靠的人傾訴。
「最近和家裡有點矛盾,心情不太好。」傾訴更像自言自語,哪怕蘇憑淵聽不懂也無妨,總之她現在想開了,「不過今天和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已經沒事了。」
「你爸是不是又凶你了?」這麼問其實很冒失,但蘇憑淵是出於好心吧。
「嗯……可能是對我嚴格吧,雖然不太理解。」
「不是你的錯,沒必要自責。」他的安慰很直白,卻很有用。
「當然啦,得學會自我認同,我也覺得自己沒錯。」這樣的聊天氛圍真的很舒服,雖然捨不得但還是得克制,「那邊開始熱鬧了,我們也去看看要不要幫忙吧。」
「嗯。」蘇憑淵收拾好毛巾,不急不緩地跟上,用極輕的聲音說了句,「你沒事就好。」
忽遠忽近的歡聲笑語迴蕩耳邊,仰頭便可見的天空被餘暉染成迷人粉色,吹乾的頭髮拂過微汗的後頸撓得痒痒的,所有與今天關聯的開心瞬間都在腦海中一一浮現,還有跟在身後總能捕捉和理解她心思的大男生,全是捨不得錯過的美好。
以後的以後,她也會想起這些吧。
會一直堅定地往前走,因為曾有人默默跟在身後,給年少的她足夠溫柔卻充滿力量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