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逆轉之下×想你
2024-09-15 08:57:54
作者: 切尾
情勢逆轉之下×想你
突降的一場大雨把天空洗刷得乾淨澄澈,燥熱的天氣多了些許涼意,煥新的街道再次迎來往日的熱鬧,裹挾著草木氣息的風恰時吹過,擦過翻飛的樹葉時發出簌簌聲響,仿佛也在迎接新季節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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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人分不出心思感受這有趣的變化,雨後放晴不過是又一場忙碌的開始。
趁著進出公寓樓的人逐漸增多,楚挽沁混在人群里離開了住所。從前天開始,樓下就蹲守了不少「敬業」的娛記,在堅持幾天無果的等待之後,他們依然很有耐心。
換作以往,楚挽沁一定能體面接納來自各方的議論,公司出面加上粉絲支持,再大的爭議也會隨時間流逝而逐漸平息。
但從最新的輿論風向來看,這次的事不太一樣。曝光的錄音已經嚴重有損她辛苦塑造的女神形象,而公司到現在也沒有做出正面回應。
楚挽沁沒有耐心,閉門不出的日子裡,質疑與謾罵齊飛,還夾雜著某些陰陽怪氣的論調,仿佛每個人都有資格評價她。她受夠了網上的種種非議,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能平息她心底的煩躁不安。
公寓附近有間消費昂貴的茶室,她今天約了人在那裡見面,這個點對方應該提前到了。
「學妹,你終於肯見我了。」
一碰面,對方就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楚挽沁本來沒心情與對方寒暄,但想到此行的目的,還是放下高傲的姿態,給了他一個還算友好的笑容。
「不是我不肯見你,而是最近分身乏術。」
「也是啊,最近有關學妹的消息可不少,我想你應該很忙的。」
對方總是稱她為學妹,楚挽沁也懶得反駁,畢竟坐在她對面看起來相貌不錯的男人,確實與她有一段過往。只不過,在那段過往裡,她完全是抱著利用的心態與他相處。
往事不提也罷,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學妹你現在這麼紅,肯定也不樂意與我多接觸,哪怕之前幾次聯繫,也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男人給她倒了杯茶,又慢條斯理地說:「尤其像我這種娛記,你更加不待見。」
「怎麼能這麼想呢,我是藝人,你是記者,我們之間應該是合作關係。而且呢,學長和其他娛記不一樣,我知道你當年勵志要當一名優秀的記者,你不是已經實現夢想了嗎?」
「夢想嘛,都是隨口講的。娛記?討口飯吃的謀生之路罷了。」男人摩挲著手裡的茶杯,笑得很有深意,「你知道,我當年放棄電視台的入職機會是為了什麼嗎?」
話題不知怎麼就變成了緬懷過去,楚挽沁不想聽這些,卻又不得不聽。
「當年,你說自己註定會成為眾星捧月的人,還希望由我目送你登上最風光的舞台。你知道這句話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嗎?」他不緊不慢地說著,臉上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楚挽沁淺淺一笑:「怎麼又提那些了,我也是隨口說說而已。」
「是啊,你呢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倒是我太認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放著大好前途不要,轉頭扎進娛樂圈當個跑腿的小記者,還真挺有意思的啊。」
他邊說邊笑,楚挽沁卻沒什麼耐心。
「敘舊留著下次,我今天找你,是……」
「哪有什麼下次啊。」他打斷道,「之前我打了那麼多電話給你,你要麼拒接要麼關機,好幾天過去了,你答應給的獨家可沒兌現啊。難不成,你還有其他心儀的合作對象?」
「心儀」而已多是扎耳,楚挽沁緊抿嘴唇,壓根不想聽他提什麼「獨家」。自從與這男人多了聯繫,沒少聽他提條件,她記得以前不這樣。果然,男人是經不起考驗的,明明沒幫上什麼,非要自以為是博關注。
「嗯,我這不是主動聯繫你了嗎。」楚挽沁忍住脾氣,又換上她慣用的笑容,「我是真的很忙,前陣子公司安排了太多通告,還有新劇要宣傳,實在沒顧得過來。不過這次我帶了你感興趣的東西,肯定能讓你寫出一篇不錯的報導。」
「比如?」
「比如,其他娛記不知道的,而我恰好能告訴你的事。」楚挽沁聯想到最近的遭遇,更加心有不甘,「我保證,等你寫完之後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的未必是你以為的哦,學妹,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被你耍得團團轉的學長了。」他低沉的笑聲令人不適,「話說你這次的遭遇很令人同情啊,不過幕上向來對你不薄,你猜他們會付出多大的代價幫你解決麻煩呢?」
楚挽沁咬了咬牙,再也藏不住情緒。
「這好像與你沒關係,何況這點麻煩,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哦?沒什麼大不了。」
楚挽沁最討厭別人學她說話,還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腔調。
「看來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提議,那我只能把『獨家』交給其他人寫了。」
「那也未必,別人有我這麼了解你嗎?」他還在笑,而且是篤定的笑,「別人能理解你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而不惜代價的手段嗎?」
此話一出,楚挽沁更察覺到不對勁。
「學妹,我們之間雖然聯繫不多,但我對你的事情可是非常了解,尤其是你以前在學校的事。我想,大家還是很有興趣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比如,你有一位非常仰慕的異性,又比如你花費心思設計了很多巧合,可惜人家並不領情,再比如……」
「你說夠了吧。」楚挽沁狠狠打斷他的話,「我剛才說過了,不是來回憶敘舊的。你是怎麼回事,拿以前的事捉弄我?沒憑沒據,誰信你說的,你最好別再開玩笑了。」
「沒憑沒據?」他不服氣地拋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來那段錄音對你而言毫無影響啊,還是說透漏的內幕還不夠多?」
壓在心裡的不安急劇擴散,衝破努力維持的理智,最後演變成一種強烈的憤怒。
「是你?」楚挽沁撣開手邊的茶杯,將掌心重重壓在桌面上,「錄音是你搞的鬼?」
「嘖,你現在怎麼變這麼遲鈍了。也對啊,你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應該說被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太多了,我也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他自顧自地說,「本來你主動聯繫我,就覺得很不正常,原來又是想利用我呢,不過沒關係,我這個身份就是用來利用的,能寫到楚挽沁的獨家新聞,何樂不為呢。只是你也太不把我當外人了,怎麼能把『利用我』三個字表現得那麼理所當然呢。」
楚挽沁緊捏拳頭,徹底變了臉色。
「別生氣,我都是跟你學的。想當年,你不也用類似手段,拿到學生會副主席的位置嗎,我當時也出過不少力呢。」
「你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楚挽沁可不願低聲下氣地求人,這不是她的作風,「我答應的事,也沒反悔過,你這樣算什麼意思。」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怎麼知道你答應的一定能兌現。況且,我現在不喜歡處在被動的局面里,有些事還是要主動爭取。」
「你這麼做要付出代價的。」楚挽沁給了他一個狠厲地眼神,「趁我還沒追究,你必須……」
「必須什麼?知道幕上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幫你公關嗎,因為他們給不了我想要的。」
「你只是要錢而已。」楚挽沁認定這樁交易還有商量的餘地。
「嗯,不錯,錢是很重要。」
「開個價吧,只要別太離譜。」
「我像那麼勢力的人嗎?」他的笑聲讓人聽起來不爽。
「你難道不是嗎?利用我的信任來滿足自己的私心,真是看錯你了。」
「學妹,架子端久了不累嗎,你也得感謝我,讓你在短短几天之內,人氣又漲了不少。你的粉絲們可都眼巴巴地等你出面發聲呢。你乾脆就順勢而為,親自把我送的大禮認領了。」
栽在這種人手裡簡直是恥辱,她絕不會鬆口示弱。
「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想看你掌控不了局面的樣子。」他敲打著杯沿,全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或者看你無力挽回聲譽時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楚挽沁對他只剩嗤之以鼻:「一段沒頭沒尾的錄音,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你怎麼知道我只有錄音?」
「你……」她再也坐不住,拍著桌子起身,「少嚇唬我,只要我願意,你隨時隨地能從這個行業里消失,而等著你的只有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如果是拜你所賜,也沒什麼可惜的。」他也跟著站起來,「這不能怪我,是你身上有太多破綻了,隨便挑一條都會讓人感興趣。當然,現在大家最感興趣的是,你怎麼能用這麼漂亮的臉說出那樣可怕的話。我啊真的是被嚇到了。其實你公司的做法是對的,這種時候說多不如說少,不說反而還能幫你挽回點形象。你說呢?」
「你還拍到了什麼?」楚挽沁衝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服。
「氣急敗壞可不像你。不過你可以期待一下,我還拍到了什麼。」
他特地強調「拍到什麼」四個字,生怕楚挽沁火氣還不夠大似的。
「那你就試試,瘋子。」楚挽沁甩手將人重重推開。
氣憤一度難以平息,在情緒的驅使下,楚挽沁駕車前往公司。她倒想知道,這種小記者的爆料究竟哪點可信,公司怎麼就不能儘快處理妥當,非要讓她親自出馬呢。
公司里大家照常各自忙碌,通往辦公室、寫字間、休息廳的走廊上更新了不少牆飾掛畫和藝人海報,無不彰顯出濃厚的文化氛圍。
楚挽沁以往也會留意,只因自己的宣傳海報一直位於最顯眼矚目的C位,這是公司對她在公司地位的絕對認可,她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但最近幾位後輩藝人的人氣大有趕超之勢,公司在做宣傳時明顯有所傾斜,這些她也知道。
「沁姐,你怎麼……」
楚挽沁打算先找唐以凝,可唐以凝不在,反而是瑞瑞從辦公室里走出來。
她一眼就看到瑞瑞手裡拿的奶茶和蛋糕,還不止一份,心裡莫名不爽。
「中午都沒過呢,下午茶都點上了?」
瑞瑞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卻答非所問:「沁姐,你不是在家休息嗎,怎麼來公司了?」
「我不能來嗎?」楚挽沁重了語氣,「唐姐在哪兒?」
「唐姐……」瑞瑞支支吾吾,「她在忙……」
「我當然知道她忙,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打不通。」
「是嘛……」瑞瑞應和道,「肯定是忙著開會,不方便接聽。沁姐,公司給你放假,是擔心你的身體,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我來轉告唐姐。」
「怎麼了,趕我走呢?」楚挽沁很不樂意,卻沒多囉嗦,轉身就往另一頭的辦公室走去。
「江總也在忙。」瑞瑞倒是猜得准,知道她下一個目的地是江總辦公室,「在開同一個會議。」
「你不能一句話說完整啊。」
正說著,盡頭的辦公室剛好開門,楚挽沁正準備快步走去,但見唐以凝領著一個年輕藝人從裡面走出來。
「明晚的出席會很重要,你就代表咱們幕上參加,我讓關關也過去幫忙,你千萬要打起精神來,知道嗎?」
「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珍惜機會的。那沒什麼事,我先回去準備了。」
「去吧,回去再把禮服試一試。」唐以凝滿眼笑意地點著頭,是很滿意的表情,但她的臉色在看到不遠處的楚挽沁時,有了明顯變化,「挽沁,你怎麼來了……」
怎麼,每個人看到她都一臉驚訝到不行的表情,這裡是公司,她出現難道很奇怪嗎。
年輕的藝人主動走過來打招呼,倒是夠熱情。可楚挽沁連表面的客氣都不想給。之前錯過的代言,就是被眼前的新人拿走的,如今本該她出席的活動竟然也被替代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安排。
「唐姐,明晚不應該是我去參加嗎,怎麼安排別人了。」
唐以凝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朝身邊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先行離開。
楚挽沁看在眼裡,更是不滿,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無奈對方毫無敵意,只朝她友善地笑了笑,便大方離開。
「挽沁,你不該來這裡,說好休息一陣的,我派司機送你回去。」
楚挽沁懶得囉嗦,直奔主題:「我歇不了,之前排了那麼多通告,新劇還要接著宣傳,我得工作。」
「那些事都不急,現在最要緊的是調整好狀態。」唐以凝回絕道,「你就安安心心回家去,其他事……」
「其他事有公司處理?」楚挽沁哼了聲,「公司真的在幫我處理嗎?這麼多天了,為什麼一通聲明都沒有,就算不發表聲明,也至少出面表個態吧。我得親自找江總談談,總不能因為幾句謠言就讓我工作停擺吧。」
「你別進去,江總忙得很。」唐以凝少見地對她嚴厲,半步不退地將她攔在門外,「公司當然在想辦法,宣布部的人都在忙,你要相信公司相信江總。」
「我要等多久?等到所有人把我都罵一遍,才進入正題?」
「公眾輿論需要冷卻的時間,這件事急不得。」唐以凝搭過楚挽沁的肩膀,還是繼續安慰了幾句,「你就當休假不好嗎,等一切辦妥,自然會……」
「我不要,我現在連工作連代言都被人取代了,再等下去是不是連牆上的海報都要撤了。」
「這話說得嚴重了!」唐以凝大聲道,「挽沁,你應該相信我,我什麼時候沒幫著你。」
這是實話,這些年全靠唐姐打理工作上的事務,別人她可能不信任,但唐姐沒理由不信任。
「吵什麼呢!」門內傳來江總不耐煩的聲音。
「江總,沒什麼。」唐以凝趕緊拉著人往回走,邊走邊壓低聲音,「你真的別見江總,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別自討沒趣。」
真要心情不好,多半也是為了她的事,楚挽沁還沒膽量真的橫衝直撞跟江總吵架。
「我明白你有情緒,但你也該好好反思,這次的事絕不是空穴來風,不過我相信你也許是口不擇言一時口誤。」
楚挽沁默默咬著牙,說是口誤還真是偏袒她了,不過這種事沒必要承認。
「我都說了,那是東拼西湊的東西,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以現在的技術,偽造一份錄音根本不難,潑髒水也得有個分寸,明顯就是針對我。」
「不排除是業內競爭,但真的需要時間。」
「真的?」楚挽沁半信半疑,微微側過身道,「唐姐,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什麼記者找你談過這件事,還虛張聲勢說手裡有其他爆料。」
「你哪兒聽來的?」唐以凝神情嚴肅。
「這還用聽嗎,目的那麼明顯。唐姐,你真的不能相信他們,那些狗仔為了博眼球什麼離譜的事都寫得出來,這種歪風邪氣絕對不能助長。」
唐以凝瞥了她一眼,神色複雜許多。
「挽沁,你真的有事瞞著我們。」
楚挽沁表情一怔,很不自然地別過臉,連語氣都彆扭幾分。
「該說的我都說了,那些家事都是個人隱私,和工作無關。」
唐以凝還想說什麼,但她們的動靜引來更多關注,又生生收回去。
「等過兩天,事情平息些,我找你好好聊一聊。我想你家人現在肯定也擔心得很,不過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你千萬冷靜,別再自作主張,招惹一些……」
這話的意思,不就在說她也有責任嗎。楚挽沁越聽越煩躁,索性不聽了。
「你的帳號最近也別登陸了,讓公司專門打理,他們知道該怎麼處理。」
「憑什麼?那是我的私人帳號。」
「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得謹慎再謹慎,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能出錯,你再有心氣也得忍著,知道嗎。」
「忍著就能解決問題?」
「不然呢?」唐以凝端出不容置疑的態度。
再說下去就真的沒法聊了。楚挽沁忍著口氣,終於忍住了。
三天後,幕上文化終於對近期發生在楚挽沁身上的事件進行了正面回應。一段鄭重且嚴肅的官方聲明,堅決否認錄音的真實性,並且從維護藝人名譽的角度出發,對發表不實言論的娛記給予嚴厲指責。指責之餘,幕上還表示會通過法律手段解決此事,堅決維護好行業內風氣。
這段聲明看起來全無破綻,對於等待許久的網友們而言,無疑是一件大事。更大的事,是楚挽沁本人也親自回應,轉發並且解答眾人的疑問,算是態度鮮明的闢謠。
評論區的風向變了又變,不過支持楚挽沁的人數明顯增多,但明眼人看得出來,到處都是控評的痕跡,難免是幕上公關的傑作。
然而這樣的順利顯然不是這次事態發展的最終結果。不出一天時間,又一段新錄音出現,把各路網友的好奇心就吊了起來。
這次,幕上倒是一反常態,爭分奪秒地緊急闢謠,對於網上出現的種種負面言論,一概不認。言辭之激烈,像是有了篤定的信心和穩妥的證據。
卻是無人知道,當事人的心情早就難以平復。
楚挽沁最近哪也沒去,就窩在家裡閉門不出。
門關著,世界就清淨了,任憑誰來了都不想見。
楚灃剛出院沒幾天,身體還很弱,沒什麼餘力關心她。秦芮卻從周圍的親戚那裡聽說了不少事,風波起得太大,早就人盡皆知,想隱瞞也瞞不了。
秦芮當然認得出卓秉約的聲音,電話打了許多,始終沒得到滿意的答覆。她堅持認為自己優秀的女兒不可能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因此很不理解卓秉約的那番言論。更讓秦芮不理解的是,卓秉約竟然幫著楚阮月指責她的女兒,這在以前從未有過。
楚挽沁對此沒有一句解釋,她回家只是為了躲清靜,而不是解釋這些糟心事。反正她的個人帳號也被公司收走了,說什麼做什麼都由不得自己。
這期間,唐以凝聯繫過幾次,但總是問的多答的少,再有無非是讓楚挽沁平心靜氣等著,等到問題逐一解決,事情也就自然而然過去了。楚挽沁要的不是「過去」,而是最大程度挽回自己的顏面。
然而,她終究是猜錯了對方出招的路數,也低估了事件引發的效應。畢竟這次,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麻煩。
[蘇老師來了]
最近一次的大學校友聚會組織得有些莫名,不過有相熟的朋友再三邀請,蘇憑淵還是赴約了。
到場的幾位都是過去學生會的重要成員,名字還是熟悉的名字,可再見面時卻能察覺到明顯的變化。
隨歲月流逝的東西有不少,年齡或相貌多有體現,然而也有不變的,譬如蘇憑淵一出現,大家的關注點就不約而同轉移到他身上。
他以前就是亮眼的存在,長相與性格都是受歡迎的那掛,難免被人惦記至今。不過大家在畢業後發展得都不錯,各行各業的人才都有,蘇憑淵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麼與眾不同。
「哎,攢局的人終於來了。」
大家閒聊了一會兒,人終於到齊,最後到場的是當年學生會的外聯部部長凌岩,想來這次組織聚會也是他大力促成的。
「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耽誤了,既然人齊了就開始吧。」
凌岩是比蘇憑淵高一屆的學長,也比在場大多人早進學生會。想當年,凌岩也稱得上新聞系的系草,長相清爽乾淨,為人處世更沒得挑,之所以當選外聯部部長也與他出色的工作水平有關。
蘇憑淵其實對進學生會沒什麼興趣,也是因為活動參加太多,刷臉的存在感太強,才被推舉了好幾次。這其中也有凌岩的功勞,他們最初因社團認識,期間凌岩沒少與他接觸,聊得多了也順其自然成為朋友。
但這個朋友並沒能持續很長時間。蘇憑淵抱著既然值得挑戰便試一試,之後順利選上學習部部長。凌岩卻認為蘇憑淵的能力不限於此,多少是帶著惋惜和遺憾的。如果是志同道合,蘇憑淵認為凌岩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想法過於單純。
凌岩之所以那麼熱情地邀請自己加入學生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追求心儀的女生,而那個女生竟然是楚挽沁。
大學畢竟與高中不同,當舞台變大以後,被人關注的機會也變多了。楚挽沁很適應這樣的校園,但凡開展活動總能看到她活躍的身影,加上出眾的形象和開朗的性格,自然而然成為公認的校花。
凌岩對楚挽沁相當著迷,不過蘇憑淵沒怎麼關注,直到在學生會的最終名單上看到楚挽沁的名字後,才發覺這位學長似乎並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容易看穿。
蘇憑淵有意避嫌,何況他心裡有喜歡的人,沒必要為了不重要的人際關係破例。
可凌岩卻認知不清,為了博女孩子開心,直接把競選當成討好的工具。
當然,這些事蘇憑淵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凌岩不知道答應了楚挽沁什麼條件,不但幫她競選上副主席,而且還沒少在蘇憑淵面前說好話。他們之間的話題漸漸變得不再同步,久而久之,蘇憑淵也選擇尊重祝福。
再後來,蘇憑淵把重心都放在了學習上,下一年的競選就沒再參加了。儘管如此,大家對他的能力還是非常肯定,畢竟在海師大能出這麼個優秀的男大生,很難不被人注意。
聽說凌岩畢業後本要去電視台做專欄記者,後來不知怎的轉去當了娛記,成天和明星藝人打交道,倒也闖出了一番天地。
蘇憑淵了解得不多,畢竟關係淡了之後就沒怎麼聯絡,也沒什麼必要聯絡。
聚會的氣氛還算不錯,大家酒過三巡就開始回憶往昔歲月,都是三十出頭闖事業的年紀,衝勁和熱血尚未磨滅,聊得話題也都鼓舞人心。
蘇憑淵平時上課講太多,私下反而安靜得厲害。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對此沒少調侃,不過都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話,蘇憑淵也很大方地配合他們。
「哎,咱們這屆學生會裡還有位最出名的人物沒到場呢。」
正當熱鬧時,話題也隨意起來。
「可不是嘛,想說就算有人邀請,她也未必會來啊。凌岩,你是不是壓根就沒打算請她啊。」
這個「她」是誰,眾人心知肚明。
「是啊,人家現在是大明星,怎麼會有空參加我們的小聚會。」
凌岩今天沒少喝酒,一杯接一杯的,都沒停過。也就趁著現在說話,才放下手中的酒杯。
「那也未必啊,你們以前不是關係特別好嗎,當年我們在私下可沒少八卦。」
「八卦什麼?」凌岩笑道,「你們是想像力太豐富吧。」
「才不是我們想像力豐富。」一旁接話的是當年的宣傳部部長,如今則是海沢電台最受歡迎的女主持,「楚挽沁當年跟你走得最近,大家一度以為你們在交往。」
凌岩笑得大聲,差點把啤酒杯打翻:「她眼光那麼高,我可沒那個本事。」
說著,他的眼神飄向蘇憑淵,說了句更有深意的話。
「何況,她和蘇憑淵走得也很近,直到現在還有緋聞傳出來。」
所有人都有愣了愣,沒想到還能聽到這種玩笑話。
蘇憑淵心有不悅,卻依舊坦然,用平靜而不失力量的目光回看:「倒是沒必要拿我說笑,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心裡只裝得下一個人。」
大家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微妙,雖然他們對蘇憑淵結婚的事有所耳聞,但還是第一次聽他主動提。
「哎呀,開個玩笑嘛,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正經得過頭。」凌岩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我們的蘇部長打從一開始就有心上人的,楚挽沁不過是大家瞎起鬨罷了。我何嘗不也是呢,說起來更像是同道中人呢。」
「凌岩,你少來了,誰不知道你現在心裡也裝著女神呢。」
起鬨的人越來越多,凌岩的發言也更加隨心所欲:「裝著有什麼用,人家可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裡,以前是只能遠觀,現在啊,更加遙不可及。」
大家倒是很贊同這個觀點,畢竟以楚挽沁現在的身價,今非昔比。
「可最近她也惹了不小的麻煩,哎,凌岩,你也是圈子裡的,這件事的內幕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
有人問了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
「誰知道呢。」凌岩聳了聳肩,「都是內幕,我也不清楚啊。」
蘇憑淵對這些話題都不感興趣,可依然能察覺到凌岩不自然的表情。如果真的「不清楚」,他何必在說句話的時候眼神飄忽、面帶不屑,那種不難破譯的微表情也透漏出一絲不尋常的痕跡。
職業病偶然會犯,用在這上面不知道妥還是不妥。
推杯換盞後的閒聊時分,蘇憑淵趁著接電話的間隙出去透透氣。
包廂里充斥著煙味酒氣,他不是很喜歡,更擔心回家之後被楚阮月嫌棄,如果有必要,他可以把身上的味道散盡之後再回去。
包廂外的露台上,風恰是愜意時,凌岩跟了過來,與他主動打招呼。
「學弟,看來你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場合,明明大家聊得更高興,你卻恨不得要逃跑。」
蘇憑淵側身看了凌岩一眼,禮貌地笑了笑:「用逃跑這個詞誇張了,我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啊。」
「嗯,是啊,當年進學生會的時候,你也這麼和我說。」凌岩邊笑邊從口袋裡掏出包煙,熟練地晃了晃煙盒,朝蘇憑淵示意,「來一根?」
蘇憑淵搖頭拒絕。
凌岩絲毫不覺得意外,自顧自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放在手裡把玩片刻。
「看出來了,你的習慣很難改,真是羨慕啊。不過我呢,就沒那麼講究了。」說罷,他將煙往嘴裡一塞,托著手心裡的火機,點燃一簇火苗,「嗯,你不介意吧。」
明明沒可能滅掉,卻還問了句,這樣的客氣似乎很多餘。
「不介意。」蘇憑淵往後退了小半步,繼續沉默。
凌岩呼了口氣,目光始終看著煙飄散的方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真難得。」
「難得的聚會,來一趟挺好。」蘇憑淵有什麼答什麼。
「看到我可沒那麼好吧,畢業後我們就沒聯繫過,還以為再見面會變得陌生呢。今天看來,你並沒有想像中難以接近。」凌岩像有很多感慨,「學弟,我應該還能這麼喊你吧。」
「隨意。」蘇憑淵不講究稱謂,也沒有主動攀談的意願。
「其實我特別想問你一件事,可惜當年沒機會,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問。」凌岩說話帶著飄音,像喝多了之後藏不住話的樣子,「不對不對,不管你答不答,我都必須問。」
蘇憑淵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反正以凌岩的性格一定會問。
「你當年為什麼不喜歡楚挽沁呢?」凌岩手指掐著煙,暗暗使勁,「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被她吸引嗎?」
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可笑,蘇憑淵從來沒考慮過這樣無聊的事。
「沒有,也不會有。」如果當初回答得更明確些,就沒有那麼多誤解,「我對她的事完全不感興趣。」
「呵,但楚挽沁對你感興趣,而且到了非常誇張的地步。其實我能理解啊,你的確很優秀,在別人拼了命努力的時候,你已經輕而易舉得到想要的,讓人羨慕更讓人嫉妒。」
「從來沒有什麼是輕而易舉得到的。」蘇憑淵糾正他的用詞,「腳踏實地很必要也不丟人,你沒必要羨慕或者嫉妒。楚挽沁也並不是真的對我感興趣,而是對失去掌控的例外耿耿於懷。」
「例外?你確實是個例外,楚挽沁那麼驕傲,哪裡受得了被自己傾慕的人冷落。」凌岩夾起煙,又吸了兩口,「不過我也是同樣驕傲,所以才落得現在這幅模樣。」
這話里明顯還有話,但蘇憑淵並沒有追問。
「說點你感興趣的吧。」凌岩話鋒一轉,在吞雲吐霧間變了語氣,「楚挽沁最近惹得麻煩鬧得很大吧,本來是沒必要變成這樣的。」
蘇憑淵借著不太明亮的燈,看到凌岩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
「與你有關?」
「是啊,和我有關。」剛才人多的時候急著撇清關係,現在卻大方承認了,「本以為楚挽沁現在大有長進呢,沒想到遇到點事就手忙腳亂,居然瞞著公司找我幫忙。我還真以為她看得起我這位老熟人呢,結果只把我當成幫她炒作的工具人罷了。拍幾張照片,再發幾篇爆料貼,賣賣慘刷刷流量,做些狗仔都看不上的活兒。你說她是精明呢還是愚蠢,怎麼就認為我願意任她差遣呢。」
蘇憑淵聽出來凌岩所謂的坦白更像是抱怨。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凌岩和楚挽沁之間的關係還是這麼複雜,外人實在沒必要摻和。
「楚挽沁看上去風光無限,其實內心空虛得要命,要是有人不隨她心意,就會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用距離感打擊你的自信心。當然,她在粉絲面前偽裝得很好,這幾年經營的女神人設屹立不倒。不過,也是時候要倒了。」
「聽起來都是怨氣。」
蘇憑淵本來不想評價,但看他那副非要與人分享,迫切宣洩情緒的樣子,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學生時代是最容易建立友誼的年紀,蘇憑淵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反而最珍惜類似的情誼。他當初認識的凌岩,也曾充滿幹勁滿腔抱負,如今變成這幅樣子,實在令人惋惜。
「但很沒必要。」蘇憑淵看了他一眼,「既然清楚對方的為人,就別再跟自己較勁了。」
「較勁?」凌岩自嘲般地笑了,「我是為自己不值,有些事必須給個交代,無論多遲都不晚。」
「你為自己感到不值,可做那些事就值了嗎?」蘇憑淵不客氣地反問,「學長,你難道忘了當初選擇這份職業的初衷嗎。」
凌岩僵了僵嘴角,隱在昏暗光線下的側臉似乎變得更加陰沉。
「正如你說的,無論多遲都不晚。希望你好好考慮。」
「別說的你什麼都了解。」夾著的煙已經開始燙手,凌岩不動聲色地將其掐滅,「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走到今天已經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了,難得有發揮的機會,為什麼不能抓住。」
「你的機會就是越過行業規則,製造引人關注的轟動效應。又或者說,你想看到兩敗俱傷的場面。」
「你不是也討厭楚挽沁嗎,我這麼做有什麼不行。」凌岩不以為意,「高尚的事我早就做不來了。呵,兩敗俱傷,我可沒那麼蠢。凡事要講證據的,楚挽沁根本拿我沒辦法。喂,你難道沒仔細聽嗎,楚挽沁的出口傷人比我想像的還要難聽,而且她針對的人是……」
「公然把隱私置於大眾面前同樣是傷人,你這麼做和楚挽沁有什麼區別。」蘇憑淵打斷道,「你有證明自己不受她擺布的決心,我也有必須要保護的人,如果你真當過我是朋友,就別再繼續犯錯,否則一切將很難收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凌岩笑起來,越笑越大聲,「你還是以前那個蘇憑淵,一提到這種事就上綱上線,有種讓人頭疼的正直。不過,我也算徹底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不如你。」
蘇憑淵想他誤會了,這根本沒什麼可比性。看得出來,凌岩還是那個要強的凌岩,哪怕被現實打磨得不再銳氣奮發,還是有股子韌勁在身上。可惜的是,韌勁用錯了地方。
而此刻的他作為曾經的同窗,只想不帶偏見地提出一些自認為可靠的建議。
「行了,蘇憑淵,今天能見到你就算超出預期。你放心,我針對的人絕對不是你,接下來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牽扯到你——還有你身邊的人。」
這實在是危險的想法,有些事已經發生了,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
「能聽到你好心的勸告,我覺得還不錯。」凌岩忽然鄭重其事地說道,可下一秒又笑起來,「哎呀,感覺剛才的酒還是沒喝夠,你要不要一起?」
蘇憑淵站在原地,始終沉默地看著他。
「看你的表情是不太樂意啊,沒關係,我找其他人喝。」凌岩的神情略顯興奮,瀟灑地將手裡的菸蒂丟進不遠處的回收器,然後自顧自地往包廂走去。
蘇憑淵沒有跟上,而是默默看著他,直到那模糊的人影消失在盡頭。
原來最近發生的事,全都跟凌岩有關。楚挽沁果然是很不安分,但凡能利用什麼達到目的,都恨不得都試一遍。旁人的容忍對她而言全都是無私貢獻,全世界似乎都要以她為中心。可笑加可悲,便是如今對她的全部看法。
時間將近九點,聚會也差不多快要結束了吧。蘇憑淵擺弄著手機,準備回消息,電話就提前打過來。
「蘇老師,接電話這麼快嗎?」他喜歡的聲音近在耳畔。
「嗯,正準備回消息。」
「哦,那是我心急了,還以為聚會太熱鬧,你沒空看呢。」楚阮月的聲音忽遠忽近,有些不夠真切。
「你在做什麼呢?」蘇憑淵還聽到年糕的叫聲。
「我啊,散步呢,年糕在家待得不安分,就帶它出來溜達溜達。」楚阮月耐心回答著,「嗯……在樓下的小花園繞了幾圈,現在準備去門口的小超市。」
「有什麼要買的嗎?我可以順路帶回來。」蘇憑淵撐著腦袋,很有興致提問。
「今天是超市會員日,我想去看看有沒有值得買的,精打細算總沒錯。哎?這路邊的夜市攤什麼時候變多了,一眼看過去全是好吃的。」
聽著她語氣的起伏,蘇憑淵笑意漸濃。
「早就有了,只是你沒注意。嗯,這也側面說明,最近你下班很準時。」
「是嗎?看來是你下班太晚才對。」楚阮月忽然「哎」了一聲。
「怎麼了?」蘇憑淵急忙問。
「沒事,大概是香味太好聞,年糕經不起誘惑。哈哈,它真的太好笑了,真想拍下來給你看。」
「聽得我也想加入散步行列了。」
楚阮月笑聲悅耳:「那你快點回家唄。」
「嗯,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家了。」蘇憑淵揉了揉眼角,竟是有些累了。
「喝了很多酒嗎?聽起來沒什麼精神。還是我來接你?」
換了以往,蘇憑淵肯定說「不需要」,但今天不知怎的,特別想依賴她,又或是想看她為自己擔心的樣子。
「不說話哦,看來真的喝多了。」楚阮月的聲音清晰了些,「好吧好吧,你待在原地別動,我很快就過去接你。年糕,委屈你先乖乖待在家裡了,我呢,現在有更重要的任務。」
他聽到年糕「汪汪」的叫聲,也不知是同意呢還是反對呢。
「阮月。」他根本沒喝醉,只是想多聽聽她的聲音,想儘早見到她而已。
「嗯?怎麼了?」她配合著沒掛電話。
「沒什麼,就是很想你。」這種話再也不需要提前醞釀,他想說隨時就能說。
「很巧呢,我也很想你,可能比你多那麼……一點點吧。」
「我怎麼覺得,應該是我多一點點。」蘇憑淵都捨不得掛電話了。
「等會兒見面了,我們比一比?」
「怎麼比?」這次輪到蘇憑淵笑得愉悅。
「就比,誰說的『想你』更多吧?」
「嗯,我想你。」蘇憑淵搶先說。
「蘇老師,你耍賴誒。」
蘇憑淵欣然同意,完全不否認:「是啊,我真的很想你。」
「原來你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楚阮月被他逗樂,「我要掛電話了,不許回答。」
蘇憑淵當真乖乖地沒回答。不過,這次耍賴的人換成她了。
「蘇憑淵,我很想你,乘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