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2)

2024-09-15 08:53:16 作者: 汝亭

  復活(2)

  這個墓地,活人只有姚七福,盧恆安,華蕪池,以及柏閔肖四人。

  柏閔肖站在姚七福的身後,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真實表情。

  眼下姚七福無比討厭他,要不是他,她可能還能找到翠素,搏一搏逃出這個莊子,而不是被盧恆安這個瘋子帶到這地方來。

  而華蕪池始終守在盧恆安的側邊,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只要姚七福隨意一瞥,便能發現他看向盧恆安的眼中,充滿了心疼。

  但這姚七福也不感興趣,她心裡不斷盤算著要怎麼樣才能出去,她還沒有放棄,不到最後關頭,她都不會放棄逃出去。

  盧恆安的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墓地,讓人聽著聽著不由得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只因身在這個本就陰森的地方,他還在狂笑,實在是太過於恐怖。

  不知盧恆安笑了多久,墓地逐漸回歸平靜。

  

  然,盧恆安再次開口的一句話,又是一顆重石,扔進姚七福的心海,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在我回答你之前,難道你就不好奇他剛才說的故事的結尾是什麼嗎?」盧恆安放低音量,宛如幽靈,「還有,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張伯為何會死在他的手中嗎?」

  這個他指的是誰?姚七福順著盧恆安的指尖,扭頭看去,是柏閔肖!

  問姚七福的心情,她已經平靜的沒什麼情緒波動了,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再相信了。

  有句話說得可真好,除了自己,誰都可能背叛你。

  愈是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愈是不能再將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

  如此想來,姚七福逐漸平復下來,臉上也恢復了往常的淡然。

  只有冷靜,才能找到敵人的漏洞,她才可能拯救自己。

  然,她這樣的情緒,卻又激起了盧恆安的痛恨。

  望著面前這張臉,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同樣永遠都是泰然自若的面孔。

  想起那一日,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面,他心如刀絞,他想上前扶起她,救她,可理智告訴他,再等等,等她求你,你就救她。

  然而呢,她寧願痛死,也不肯啟唇向他服一句軟話。

  好,好得很,那就死吧,死了最好!

  他一氣之下,將所有的家僕都遣散,自己也負氣離開。

  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酒,他終於醉了,可當他清醒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她死了。

  死了,死了?哈哈哈,怎麼可能呢?那個要強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死呢?怎麼會呢?

  他才不願意相信,肯定是她想要擺脫他,才演出來的這一場戲,對,一定是這樣。

  他將翠素抓了回去,鞭刑,火刑,甚至是讓人羞辱了她,也未從她的嘴裡得到一絲關於她的消息。

  不願告訴他,是吧?想死去陪她是吧?那他偏偏不如她們主僕情深的願!

  他要她恨他,他要她回來找她,他要……她回到他的身邊。

  深呼一口氣,將洶湧的情緒壓下,閉上眼,斂去眼底的苦澀,再度睜眼,又恢復了瘋狂。

  他要她說在意的每一個人,都痛不欲生,和他一樣,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姚掌柜,我告訴你吧,這個故事的結尾,便是我,華蕪池,還有柏閔肖,將張銘釤給殺了。」

  張銘釤,是張伯的全名,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什麼時候來著。

  哦,是柏閔肖來砸館子的時候,算下來,她已經許久未曾回去了,離開的時候館門鎖了沒?

  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她還有一個泥塑,還沒有捏完,那個泥塑,她原本是打算送給周迢,以前怕是沒機會了吧。

  就算她能活著出去,她和周迢也不會再見面了吧。

  難過嗎?不難過,只是心裡有點脹脹的,有點子澀。

  不過這樣也好,她只喜歡平凡的生活,而柏閔肖說他是皇室皇子,這一生,註定是不會平凡的。

  盧恆安察覺出了姚七福低落的情緒,卻沒有看出她的震驚與憤懣。

  他不解,難道她不生氣嗎?張銘釤對她而言不是很重要的人嗎?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柏閔肖應該對她而言,也有些許不同了吧?為何她還是一樣的淡定。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聽完這段話,應該是大吼大叫,發瘋般質疑才對。

  「你不崩潰嗎?你怎麼不崩潰?」盧恆安又瘋了,他掐起姚七福的雙頰,緊緊捏住,「哭,給我哭!」

  姚七福哪裡會聽他的,也不掙扎,眼皮低垂,看都不看他。

  這樣的情景,又讓盧恆安想到了那個可恨的女人,一樣得從不把他放在眼裡,看他的眼神,永遠是睥睨,斜視,從來沒有平視過。

  煩!真的是厭惡到了極點!

  一個人氣到極致,是會佯裝平靜地瘋狂,還是會毀滅所有呢?

  盧恆安兩種都不是,但又將這兩種都結合了起來,他要平等地毀滅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視線轉移至姚七福始終掩蓋住的左臉,他的手緩緩靠近。

  姚七福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頓時一亂,「你要幹什麼?」

  感受著姚七福的掙扎,盧恆安笑了,對啊,就該是這樣。

  「這底下終究藏著的是什麼呢?真好奇啊,讓我來看看。」

  「滾,」姚七福劇烈掙扎,「滾啊!」

  獵物愈是掙扎,獵人就愈是瘋狂。

  就在劉海即將被徹底掀開的那一瞬間,姚七福心如死灰,最醜陋的疤痕就要這麼裸露在外了嗎?她卻怎麼也做不了,心裡的殺意越來越強。

  「啊!」盧恆安猛的鬆開掐住姚七福的手,看著滲出血的虎口,「你敢咬我?」

  姚七福憤怒地盯著他,只是咬他的虎口而已,若是可以,她都想直接剁了他。

  「不許你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盧恆安暴怒地上前掐住姚七福的脖頸。

  她看向她的眼裡,不該是鄙視,不該是輕蔑,更不該是仇恨,而應該是崇拜,是欣賞,更該是愛慕!

  姚七福想掙脫他的束縛,可面前的人已然瘋癲,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睜不開一點。

  好痛,她清晰地感受到肺內的氧氣在逐漸削弱,視線也開始迷糊,她想再咬他一次,可是她沒力氣,意識又開始渙散,只是這次她沒再看見媽媽和張伯,而是一張雙眼通紅,滿是暴戾的眼眸。

  她不想死之前,對著的是這樣一張臉,索性閉上眼,她想再看看媽媽和張伯。

  然,媽媽和張伯的身影還未出現,脖頸處的桎梏頓時一松,出於本能,姚七福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瘋了,你就想這樣殺了她嗎?」華蕪池拉住盧恆安,看他仍舊未清醒,直接給了他一巴掌,讓他冷靜了下來,「你忘了我們的計劃嗎?你想一切都毀於一旦嗎?啊?」最後一聲呵斥,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顫音,他蹲下來,撥開盧恆安散亂的束髮,「阿恆,再堅持一下,很快我們的計劃就可以實現了,就不會再有人瞧不起我們了。」

  不會再有人瞧不起他們?盧恆安稍稍恢復神智,對啊,只要他們的計劃成功,他們便是這世間的王,不會再有人敢輕視他們了,就連她也只能臣服於他。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姚七福被掐得太久,臉憋得脹紅,重新恢復呼吸,並不好受,一陣又一陣的鈍痛,然她不得不倒下。

  「七福,你沒事吧?」柏閔肖快速接住姚七福,剛才事發突然,盧恆安的勁兒太大,他和華蕪池兩人都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拉開,可想而知,姚七福剛才是有多難受。

  看著面前的姚七福,柏閔肖的心很難受,「對不起,七福,我……」

  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將七福卷進來這場戰火的。

  姚七福看著柏閔肖虛偽的關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眼下精力不允許,她打死都不會躺在柏閔肖的懷裡,而且還會狠狠地扇給她一巴掌,誰讓他把她騙得團團轉。

  但嚴格講來,這件事好像也是他一個人的,她自己也是,太過於天真了,總是那麼輕易就相信了他人的話。

  這個壞毛病,她出去,一定要改掉。當然,首先是,她得有命活著出去。

  看到姚七福最在意的劉海因剛才的事,凌亂不堪,柏閔肖其實早已窺探出這厚重劉海下面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了。

  他不知道看著就觸目驚心的疤痕,是怎麼到姚七福臉上的,但一定很疼吧。

  心裡的愧疚愈來愈濃烈,對張伯的,對姚七福的。

  「七福,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姚七福雖然還未徹底恢復精氣神,但她的左半張臉,是何等的敏感。

  在感受到柏閔肖居然有手背輕輕地觸碰了一下時,姚七福眼裡折射出恨意。

  是的,若說剛才對他還是討厭,討厭他欺騙了她,那麼眼下,就是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柏閔肖自是感受到了姚七福的恨意,他不是不在乎的,只是眼下他只能不在乎。

  他不能再辜負張伯了,他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第二次。

  他會努力他填補他之前犯下的錯誤的。

  「七福,我不會讓你有性命之憂的。」

  姚七福聽到這句話,譏諷一笑,這句話何等的耳熟,周迢也曾說過。

  可現實呢?

  果然男人的話,一句也不能相信。

  姚七福撇過頭,不斷調整呼吸的節奏,她得趕緊恢復,這個墓地,她還不是最害怕。

  畢竟,這幾天的遭遇,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心是最可怕的定西,其他事物可以從肉眼看見外表的變化,可是人心隔著肚皮,除了自己,誰還能猜透。

  待稍稍恢復了些後,姚七福便開始嘗試離開柏閔肖的懷抱。

  眼下,在他懷裡多待一秒,她都嫌髒。

  然,柏閔肖卻再次桎梏住了她。

  姚七福不明所以,劇烈掙扎,用著無比沙啞的聲音,「你放開我!」她想大喊,但發出來的聲音卻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再加上柏閔肖刻意得捂住她的嘴巴,背對著的盧恆安與華蕪池,壓根沒注意到兩人的動靜。

  「別說話,七福。」柏閔肖沒有立馬鬆開手,而是壓低音量,在姚七福的耳邊說道,「我明白你現在對我的不信任,但是我這一次,是真的想救你,你且信我這最後一回好不好?」

  姚七福瞪大了雙眼,用眼神罵到:呸,滾你大爺的,我信你我就是狗。

  雖不知姚七福確切說了什麼,但柏閔肖知道她定不信他的。

  也是,他騙了多少次了,就算再天真的人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我以我和張伯的相識,還有我的家族發誓,若是我這次違背了與姚七福的約定,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入輪迴,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姚七福是無神論者,她不信什麼投胎轉世。

  笑話,人就活這麼一世,動動嘴皮子,然後將苦難都留給虛無縹緲的後世,她才不信。

  而且,鬼知道之前柏閔肖說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張伯對他的恩情,柏閔肖對家族的愧疚這其中摻雜了幾分真,幾分假,她又不知道。

  總而言之,她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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