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
2024-09-15 08:52:58
作者: 汝亭
生存
這麼晚還闖女子閨房,姚七福實在不敢想這是一個古代男子所為。就算放在現代,也不好吧。
正當她想說說周迢時,嘴裡被莫名塞了一個東西,她疑惑地擡眸看向周迢。
「咬。」
咬?雖不解但她還是照做了。等等,什麼東西那麼硬?拿出來一看,銅板?
看著姚七福瞪大雙眼尋求解答的眼神,周迢弓下腰,「吃出餃子裡的銅板,來年會更加好運和暴富。」
所以,梁伯真的塞了十個銅板在轎子裡。周迢的碗裡有最後一個銅板。
還不等姚七福問他為什麼要將有銅板的餃子給她吃,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打破了靜謐的夜晚。
月亮躲到了雲後,今晚註定不會寧靜。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會不會是小貓小狗,不小心撞到了門上?」
姚七福搖搖頭,還未出聲,就聽見門口再次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姚七福不再猶豫,打算直接出去一探究竟。
「等一下,」周迢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昏暗的環境,姚七福並未察覺到他眼底湧現的殺意,但卻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語氣不似往常那般吊兒郎當。
兩人一步一頓地移到門口,周迢走在前頭,手裡舉著剛從柴房裡挑選出的粗棍,「待會兒有危害,你就趕緊跑。」
姚七福看著他的後腦勺,良久才收回視線,悶悶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應他。
「這破門居然這麼堅硬?這麼猛踹都踹不開?」
「哎呀,你菜就滾遠點,我來。」
「我來……」
「我……」
姚七福和周迢聽著外頭的爭執,「話說,不會你在外惹到大佬找上門來的吧?」
周迢本來只是打趣的語氣,但看姚七福面色凝重,好像還真被他猜中了。
「我覺得我大抵知道是誰了。」
「誰……」
姚七福還未回應,門就被徹底撞開,兩個龐大的黑影向兩人襲來。
「小心。」
周迢將姚七福護在身後,一腳踹停住兩人。
「小娘子,別來無恙啊。」
姚七福眯了眯眼,從周迢的身後走出,果真是之前討債的那個男子。
「你去將後院的門關好,不要讓梁伯他們擔心。」
姚七福用兩人才聽的到的音量說到,周迢點點頭,「好,你多加小心。」
館內剩下姚七福,和男子一眾人,連站位都如那天一般,只是時間不同了,姚七福也有了底氣。
「公子這個時辰來,不合適吧?」
男子絲毫未表現出深夜闖宅的尷尬,舉起扇面掩笑,「真是對不住了,小娘子,這麼晚還來叨擾你。」
姚七福翻了個大白眼,「公子是提前來收債的?」
男子挑挑眉,「我就喜歡和娘子這等聰明人說話。」
姚七福冷哼,「距離最後期限還有足足三月,公子提前這麼早,不怕毀了錢莊信譽?」
「這有什麼?又不是我逼著他們來向我借錢。」男子驀然靠近,「就像張師傅一樣,世上走投無路的人多了去了,娘子還怕我做不到生意?」
姚七福真是厭惡至極他的輕佻,連退三步拉大距離,「我眼下手中頂多兩百兩。」
「哎呀,那也夠了,只是不知道娘子把家底都掏空了給我,還能不能生存?」
姚七福氣極反笑,劫匪也會心疼擔心被劫了錢的人生存不下去?她怎麼可能相信。
沒搭理男子,她直接大大方方地從櫃檯後方掏出一個紫檀嵌金小匣子,而後將裡面的銀錢全部拿出,走到男子面前,「點點吧。」
男子再次挑眉,說拿就拿,一點兒也不磨蹭。
剛才撞門的兩人,窩在一塊來來回回數了不下五次,還沒數清數,要不是怕打擾到梁伯或者鄰里的休息,姚七福才不會上前算。
這可都是她的血汗錢,還沒摸熱呢,就要轉手讓人,放在誰身上都是一肚子的憋屈。
男子對姚七福的動作很是意外,面前女子樣貌普通,但渾身散發的神秘,讓人很想看清她到底還藏著多少驚喜。
姚七福將錢直接扔到男子手裡,「拿好了就走。」
男主也爽快地接下,快要離開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對姚七福說了句,「小娘子的小郎君,看著真是氣宇軒昂。」
姚七福沒懂他在打什麼啞謎,大半夜被掏空家底,心裡一肚子的火,她直接回懟,「公子身邊的人,看著挺……歪瓜裂棗的。」
說完不給男子回應的機會,直接回房反鎖。
柏閔肖倒也不生氣,此事確實是他欠考慮,但為了達成張伯的遺願,他也是沒辦法。
腦海中浮現出與張伯一般倔強的小娘子,他心裡還是很欣慰的。而且聽說,小娘子已經打響開來了泥館的名聲,讓泥館重新振興起來。
真不愧是張伯看中的人吶,才不過半年,就讓沉寂許久的泥館重新爆火,如果能重現當年的風采的話,就更好了。
不過沒事,柏閔肖摩挲著手裡的銀票,他會給泥館兜好底的。
就是還有目前存在一個危險因素,眼下已到二更時分,加上天氣寒冷,雪還未停,馬車走得並不平緩,幾乎是磕磕絆絆地前行。但還在馬車裡有暖爐,以及木檀的沉香,讓人骨子裡還是暖暖的。
親眼看著雪花從外飄進桌案上,而後不過半息變化作了水,隨後消失不見,柏閔肖的眼眸愈發深沉,如果他沒看錯,姚七福身邊的男子,就是當今「死亡」的五王爺。一個皇子怎麼會到姚七福的泥館裡,他得好好查查。
翌日,雪還在下,姚七福倚靠在館門前,思考剩餘的一百兩怎麼填補上。
真的是,掙得越來越多,但同時也感覺錢越來越不夠花,哎,果然吶,錢永遠是賺不夠的。
不行,她得去相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提前透支一些,眼下她一毛不拔,怎麼都運轉不開啊。
說干就干,套上一件緋紅雲錦斗篷後,姚七福便要出門。
「等等。」
身後有人在她手裡放了個暖爐,姚七福擡眼看向他。
「太冷,拿著會舒服點。」
姚七福點點頭,剛要轉身離開,腳步卻一頓,「今日下雪,你和莫春別出演了,而且我手上的泥塑也還未捏完。」
周迢嘴角上揚,「好,都聽掌柜的。」
語氣里的寵溺,讓人根本無法忽視。姚七福臉微微發燙,想解釋一下,但又發現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她嘴又笨,害怕越描越黑,索性扭頭就走了。
周迢望著蒼白世界中的唯一一抹亮色,眼裡的笑意漸漸消失。
想到昨晚,他與領頭男子對視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得離開了。緋色已經消失在視野中,地面連腳印都被掩蓋過去,世界又恢復到他憎惡的死寂。
罷了,周迢收回視線,他說過他不會給她帶來傷害的,對於守諾言的姑娘,他當然也得信守諾言啊。
雪漸漸消停住了,所以一路走過來也不是很受罪。
姚七福正要上前敲門,不成想門直接從裡面被打開。
這人看得眼熟,好像是鄭頌年身邊的丫鬟翠素。兩人一對視,姚七福清晰地看見對方眼裡的驚慌。
翠素也認出了姚七福,拽緊姚七福的臂膀,仿佛拽住了救命稻草。
「姚掌柜,姚掌柜,你救救我們小姐,請你救救我們小姐啊。」
姚七福還未理清狀況,但大抵能猜出是鄭頌年出了事,而且是大事。
「翠素,你別急,我要怎麼才能幫你?」
「產婆,找產婆,快去找產婆。」
產婆?鄭頌年要生了,可她不是才六個月嗎?怎麼會……
「別杵著了,姚掌柜,我們小姐的命就在你手上了,請你一定速速找來產婆啊。」
人命關天,眼下整整三條人命壓在她肩膀上,姚七福的步伐都凌亂了些。
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人只有在鎮定的情況下才能最正確的判斷。
她記得城西有個產婆接生厲害,但相府是在東邊,眼下還有積雪,她就算真是飛毛腿,最遲也得一時辰才能帶產婆回來。
於是,她先去醫館拉來醫者,保住鄭頌年的命,而後才出發去城西。
她不知道為什麼堂堂相國夫人早產,會不去請太醫診斷,也不知道為何始終不見相國的身影,但細想一下,或許相國不出現,便是鄭頌年早產的理由。
晌午時分,姚七福氣喘吁吁地終於將產婆帶到了相府,卻聽裡面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小姐!」
姚七福愣住了,五感仿佛也消失了,眼前只剩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方向,耳邊是一陣又一陣的耳鳴。
「小娘子,小娘子?」
產婆的聲音讓姚七福稍稍回神,「小娘子,我的路費……」
姚七福迷茫地看向她,隨即反應過來,是了,她為了勸產婆大冬天的出來,許下給三十兩的報酬。
心底里的苦澀蔓延開來,有人死亡,有人活著要生存,這個世界真的好矛盾。
將錢付給產婆後,姚七福並未離開,她站在相府前,不理解為何相國夫人的命也能這麼輕易就沒了,她不是整個王朝最厲害的女商人嗎?
她不該有很多的商友嗎?她的財富,地位,權利都不能保住她的命嗎?那倘若是這樣的話,普通人,該過得多悲催?她不敢想,也不願再深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