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滋閣

  華滋閣

  持劍的兩位身穿水綠色衫裙，面罩黃紗，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正是華滋閣的弟子。

  「站住！」其中一名弟子喝道，「你們是何人？到前面去幹什麼？」

  旁邊那個則說：「師妹，這幾個妖氣衝天，說不定跟湖裡那東西是一夥的，不用問那麼詳細，不放他們過去就是了！」

  「是，師姐，」被叫做師妹的立刻改口，「此處不通，請繞行！」

  師姐無奈道：「都說了他們是妖了，師妹你還跟他們客氣什麼？」

  「是，師姐，」師妹手中的長劍顫了顫，劍尖對準五萬，「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客氣，動手前也要先知會一聲，師姐在旁邊嘆了口氣，語調中包含著萬般無奈，喝道：「動手！」

  朝顏一看不好，趕緊叫停：「先別著急，我是滄浪派的朝顏，大家是自己人。」

  「誰跟你這妖邪是自己人？」

  那師姐冷喝一聲，長劍倏然出手，向朝顏直刺過來，「你自己聞聞，身上的妖氣還沒散盡呢，就想出來騙人了！」

  「我沒騙人……」

  朝顏試圖解釋，元臧已然出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那師姐就啊的一聲，連人帶劍摔到了地上。

  元臧這一下沒怎麼用力，因此那師姐只是摔倒，並沒受傷，她倒地之後，立刻從懷中掏出一物，嗚嗚吹響，不過片刻功夫，唰唰唰，數人從天而降，手持長劍圍攏過來。

  「大家先別激動，」朝顏看局面逐漸有失控的態勢，還在努力試圖挽回，「我們真不是妖邪……」

  「朝顏道長！」

  一聲清脆的呼喊打斷朝顏的說話，「真的是你！？」

  朝顏循聲望去，見叫他的正是華滋閣的一名弟子，他心中一動，朗聲問道：「說話的可是梁憶靈梁師妹？」

  不能怪朝顏認人不清，主要是這些華滋閣的弟子們裝束打扮都是一模一樣，在看不見臉的情況下，他只能靠猜的。

  更何況，他也確實沒見過梁憶靈，到現在也不知她究竟長什麼樣。

  「是我。」梁憶靈的聲音里充滿欣喜，看著朝顏和元臧，「道長，還有這位俠士，你們怎麼來了？」

  她走上前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轉過身去，對一眾師姐妹們說道：「各位師姐師妹們，之前我外出遊歷路過北滄險些被人劫走，就是朝顏道長和這位俠士仗義出手救了我，他們是好人。」

  饒是元臧活了幾千年，早已看破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聽到梁憶靈一腔真摯地在眾人面前宣布自己是好人時，也忍不住微微動容，胸中升起股暖意。

  「怎麼回事？」

  隨著一聲頗為嚴肅的聲音，一個身材高大的女子緩緩從天而降，落在華滋閣眾弟子前面。

  華滋閣弟子們見到那人，齊齊收劍下拜，口中稱道：「參見閣主。」

  朝顏見那閣主與一眾弟子打扮並無異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她露在面紗之外的雙眼，深沉睿智，有厚重的滄桑感，不像梁憶靈，一雙杏眼清澈明亮，透著不諳世事的天真淳樸。

  「回閣主，」之前攔住朝顏他們去路的那個師姐說道，「這幾個妖……」

  她大概本來想說妖人或者妖邪之類的話，瞟了梁憶靈一眼後，頓了頓，含混過去，「欲往清源鎮方向，被我們攔下來了。」

  閣主眸光轉向朝顏他們，在朝顏臉上多停留片刻後說：「是你？」

  朝顏：？？？

  「我在無回山下見過你。」閣主冷冷地說。

  經她提醒後，朝顏登時想起，元臧從無回山逃走那天，自己確實碰見過這位閣主，她好像姓黃，朝顏對她的印象不壞，因為那天那群追元臧的人中間，只有這位黃閣主說話比較公道，沒有一味對無極仙宗阿諛奉承，回護白玉麟。

  「黃閣主，」朝顏從五萬身上跳下，恭恭敬敬行禮，「晚輩滄浪派朝顏，見過黃閣主。」

  慶梧和元臧也從五萬身上下來，慶梧學著朝顏的樣子，向黃閣主行禮，說：「晚輩滄浪派慶梧，見過黃閣主。」

  朝顏扶著慶梧的肩說：「這是我師弟，那天也在無回山下，閣主見過他的。」

  「是你。」

  黃閣主想起那天一頭扎進草叢，只留尾羽在外面瑟瑟發抖的肥雞妖，原本嚴厲的目光忍不住就柔和下來。

  「你們來此地做什麼？」黃閣主問，眼光射向站在五萬身邊，從頭到尾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也沒發出一絲聲音的元臧。

  這一行人中，唯獨此人氣度沉穩，深藏不露，應該是個厲害角色，只是看不透他是什麼來歷。

  「是這樣的……」

  朝顏就把大鵬去石郡幫忙運靈材，回來時被清源湖中的怪物襲擊的事原原本本說了，黃閣主聽後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湖中確實有妖，目前還不知是到底何方邪祟，前面太危險，你們還是速速回去吧。」

  黃閣主之所以這樣說，其實是為朝顏和慶梧著想，因為他倆的本領實在太過低微，留在這裡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有危險，因此才讓他們快走。

  朝顏客氣地說：「多謝黃閣主的好意，不過我們既然來了，還是想去清源探查一番，還望閣主准許。」

  「隨你們吧，」她頓了頓，又加了句，「自己當心。」

  「多謝閣主提醒。」

  朝顏心說這個黃閣主果然跟無極仙宗的白宗主不一樣，是個心地善良，處處為他人著想的人。

  黃閣主不再理會朝顏，轉向徒弟們，問道：「信都送出去了嗎？」

  還是之前那個師姐回道：「回閣主，按照閣主的吩咐，全都送出去了，除了咱們外，其餘九大仙宗一個也不少。」

  黃閣主望著天際夕陽的殘光：「已經兩天了……大家繼續堅持，另外加派人手，催促周邊的百姓，讓他們明晨之前必須撤離。」

  師姐面露不甘之色，問：「閣主，要不要再催催他們？十大仙宗，同氣連枝，休戚與共，福禍並存的誓言，難道都不算數了嗎？」

  黃閣主發出一聲輕到幾乎聽不到的嘆息：「不用了，該來的早就來了，否則催也沒用。」

  梁憶靈上前一步，說：「閣主，你也歇會兒吧，你都兩天沒休息過了。」

  旁邊數名弟子聞言紛紛附和：「是呀，閣主，歇歇吃點東西。」「對，閣主，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閣主你先歇會兒，我們師姐妹先頂上。」

  黃閣主緩緩搖頭：「此時絕不是該休息的時刻，等水患除去之後再說吧，你們也別站著了，各自歸位，一定要堅持到百姓全都安全撤離為止。」

  說完，她轉身向清源走去，朝顏看著她的背影隱沒在黑暗中，總覺得那身影有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她為什麼落寞，是因為給九大大仙宗送求救信，卻一個救兵也沒等到嗎？

  還是因為即將要帶領門下這群年輕的弟子面對湖底不知名的妖邪？

  「道長，我去了。」

  梁憶靈一聲輕語喚回了朝顏飄遠的思緒，她有些抱歉地說，「抱歉，現在不能招待你和……這位俠士了。」

  「梁師妹，正事要緊，你客氣什麼？」朝顏最聽不得小姑娘的軟言軟語，說話的語氣不自覺的就溫柔起來。

  有人招呼梁憶靈：「梁師妹，走不走？」

  「來了！」梁憶靈看著朝顏說，「那，道長我先去了。」

  「咱們一起吧，正好我們也要去清源探查，你熟悉情況，路上還能跟我們說道說道。」

  朝顏說完，又想起什麼，回頭徵求元臧的意見：「元哥，你說呢？」

  元臧掃過梁憶靈閃著期待光芒的杏眼，一臉沉穩地說道：「我想先去上面看看。」

  他食指輕擡，指向頭頂天空：「畢竟臯縱說他是在空中遇襲的。」

  「也好，」朝顏根本沒懷疑元臧有別的用意，轉頭對梁憶靈說，「那梁師妹，我們先去上面看看，回頭再去找你好了。」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元臧的眸色微沉，梁憶靈卻顯得很高興，依依不捨地對朝顏揮手作別：「道長，再見。」

  「回見。」

  朝顏跟梁憶靈揮手作別，一回頭，發現元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他身後，距離很近的地方，他這麼一扭頭，鼻尖幾乎都要碰上元臧的下巴了。

  元臧開口：「走。」

  「好。」朝顏答應，察覺到元臧身周的氣場似乎有點壓抑，就問，「你怎麼了？不高興嗎？」

  「沒。」

  元臧簡單地回答道，摟起朝顏，唰一下衝到半空，速度之快，朝顏只覺得疾風撲面，簡直都能把五官從他臉上吹走了，他抱著元臧的腰啊啊大叫：「元哥，幹嘛這麼快！慢點啦！」

  被他這麼一抱，元臧心裡那點酸意瞬間消失，速度不由地慢了下來。

  朝顏伸手在臉上揉幾下，感覺嘴終於又是自己的了，他向下掃一眼，當即吃了一驚，驚呼：「元哥，快看！」

  據說清源鎮在群峰環抱的盆地內，而現在這盆地內哪有什麼市鎮的影子，目之所及，一片暗沉沉的湖水，已漫至半山腰，在月光的照耀下，湖水泛著詭異的，血色的波光，望之令人不由膽寒。

  而此處的地形頗為怪異，合抱群山之外，四面皆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大概是平原上土壤肥沃，便於耕種的緣故，因此散落著不少村落，還有幾個市鎮散布其中。

  朝顏一看這地形，立刻就明白為什麼黃閣主要讓百姓們儘快離開家園，這麼多的水，無論從哪個方向傾瀉而出，都將給下游的人帶來致命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