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瘋子,大呆子和小傻子
2024-09-15 08:50:19
作者: 瓜田等猹
老瘋子,大呆子和小傻子
等慶梧給師父送完飯逃出來,兩人便信步而行,在滄浪山上瞎轉悠。
滄浪山不能跟名山大川相比,但其山峰挺拔雋秀,林木蒼翠,碧草繁花鋪陳如毯,其間更有山泉淙淙穿行,流水清澈,游魚成群追逐嬉戲,別有一番風味。
朝顏邊走邊撿路邊的石塊捏著玩,慶梧則沒片刻安寧,一會兒捉蝴蝶,一會兒追螞蚱,忙的不亦樂乎。
不久朝顏就發現,隨手把石塊捏碎這件事,他也不是每次都能辦到。
有時信手一捏,石塊應力而碎,有時感覺用了很大的力氣,奈何手中石卻紋絲不動。
難道他的力量是隨機出現的?
如果是隨機的,那可就不太妙,萬一關鍵時刻要用時卻不出現,豈不是很糟糕?
「師兄,你說師父現在在做什麼?」
慶梧手裡的草繩上穿了好幾隻螞蚱,他提著草繩甩來甩去,螞蚱們隨著他的動作胡亂地蹬腿扇翅,拼命掙扎。
「還能做什麼?練功唄。」
師父就是這樣,看見他們師兄弟的時候,就教他們練功,看不到他們的時候,就自己在廣場上練功,朝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覺不覺得師父瘋的比之前厲害了?」
「嗯,」慶梧認真地點頭,「昨天他拿劍刺你的時候,快把我嚇死了。」
「唉,回頭去北滄的醫館一趟,請大夫再給他瞧瞧。」
「好,師兄,你都不知道,昨天你走之後,師父逼著我把滄浪第一式練了一百多遍……」
慶梧苦著臉抱怨,「我都做噩夢了,夢裡還在練功,凝神靜心,氣歸丹田,任督並行,周天循環……念了一晚上呢。」
「說的好像誰沒做過這樣的惡夢似的……等等!」
朝顏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著手中的石塊,按照滄浪第一式的心法口訣,開始運氣發力,手中的石塊好像泥團一樣,立刻碎成粉末,從他掌心撲簌簌落下。
再試一次,按滄浪第一式來運氣,石塊碎,拿起石塊隨便捏,石塊紋絲不動。
如是幾次之後,朝顏茅塞頓開:「我知道了!」
慶梧被他突然的吼聲嚇了一跳,微一分神,原本捂在掌下的螞蚱趁機蹦走,他問:「師兄,你知道什麼了?」
「我知道怎麼才能捏碎石塊了,」朝顏說,「滄浪第一式!」
朝顏叫慶梧過來,把自己的心得分享給他,讓他試試看。
慶梧接過朝顏遞來的石塊,按照朝顏說的方法,調動丹田之氣,運氣於臂,然後發力!
石塊完好無損。
「怎麼回事?不應該啊,我都試過好幾次了,挺靈的啊。」
朝顏又把石塊拿回來,輕鬆一捏,石塊碎開。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就是這樣弄的,怎麼你就不行了?」
朝顏和慶梧兩個都沒明白其中的關鍵,元臧卻清楚的不得了。
他的妖丹啊,朝顏調動的可是他的妖丹之力,別說捏碎這麼一個小小的石塊,用對招式,就是徒手劈開滄浪山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慶梧這個小妖,剛剛煉化成形,妖丹內又沒什麼力量可用,怎麼可能捏的碎石塊?
看到兩個人滿臉大惑不解的模樣,元臧不知怎地就想起那晚豬妖說他們倆一個是大呆子,一個是小傻子,突然就覺得這稱呼其實還挺貼切的。
這倆傢伙,確實傻呆呆的。
元臧注意到,他們走來的這一路,基本沒碰到什麼禽鳥走獸,山中的動物們估計已經察覺到異樣,出去躲避了。
現在的滄浪山跟他剛來的時候,氣場大不一樣了。
山腳法陣的陣眼被逐個破壞,導致整個法陣的力量極其不穩定,威力正逐漸減弱,而原本鎮壓在山下的龐然大物的氣息再也掩飾不住,慢慢滲透出來,極具威壓的氣息把那些稍微有點靈性的飛禽走獸都嚇跑了。
只剩下這兩個頭對頭蹲在草地上,認真研究石頭的傢伙還毫無察覺。
「肯定跟那個糖葫蘆有關,」朝顏下結論,「自從我吃了之後,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早知道就不跟你換了。」
這世上有後悔藥嗎?有的話慶梧好想來一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沒關係,有事我會罩著你的。」朝顏拍拍慶梧的腦袋說。
「嗯,師兄,」慶梧突然認真端詳朝顏的臉,仿佛想從那上面找出點什麼,「我覺得你跟之前好像不太一樣了。」
「啊,那個啊,哈哈,」朝顏大腦飛速運轉,這小子不會看出什麼來了吧,雖然外貌是一模一樣的,但畢竟芯子不是同一個了,難免會有差異,他含糊地說,「人都是會變的嘛。」
「我喜歡現在的你。」慶梧得出結論。
「我也蠻喜歡你的。」
朝顏伸指在慶梧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慶梧摸著被他彈過的地方,有點害羞地笑了,想了想,又說:「師兄,你說師父會好嗎?」
「呃……」
朝顏額角暴汗,這小子今天怎麼盡問些送命題啊,這個該怎麼回答呢,最後他只能說,「不管他能不能好,都是師父。」
「嗯,我也喜歡現在的師父,過去的師父可不會理我們妖族,也不會收我做徒弟呢。」
「對了,說起這個,你在師父面前小心點,可別露了原形,省的師父把你做成烤雞。」朝顏叮囑道。
元臧聽到他們的說話,頓時明白之前瘋子師父心心念要把他做成蛇羹並不是偶然,也明白了師父在發瘋之前,並不是很待見妖族。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修真界向來如此,妖族一直處在歧視鏈的最底端,他已經習慣了。
不過,令他覺得異樣的,是朝顏的態度,他說起來也算是名門正派的修真之士,對小妖慶梧很好也就算了,畢竟慶梧是他的師弟,可他與朝顏之前並沒有什麼交情,他對自己卻也不錯,明知道自己是妖,也從來沒有流露出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知道。」慶梧答應著,看到一隻蝴蝶,小跑著去追了。
「你又不吃蝴蝶,抓它幹嗎?」
朝顏在他身後嚷嚷,慶梧邊跑邊喊:「好玩啊!」
朝顏看著他直搖頭,他在樹上畫了靶子,撿石塊投靶,練習準頭。
午後慶梧生了個小火堆烤螞蚱吃,朝顏分給元臧幾隻,元臧橫行天下的時候吃遍世間美味,唯獨沒吃過烤螞蚱,看著他倆吃的香噴噴,小心地嘗了嘗,意外地發現味道居然還不錯。
一天很快過去,日暮降臨,朝顏和慶梧回到宗門,師兄弟一起做飯,飯熟請師父來吃,師徒三個圍坐在梧桐下的石桌旁吃飯,吃完各自休息。
朝顏做好飯後先給元臧弄了份,讓他在自己的房間裡吃,元臧趁朝顏出去,爬到床腳看看,見到那片碎瓷還在,這才放了心。
吃完飯,朝顏隨手翻會兒書就睡了,元臧等到半夜才動手。
他拿起碎瓷片,向朝顏頸中的大動脈上刺去,瓷片還沒碰到朝顏的皮膚,就被一股大力彈開。
元臧雖然心中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真的面對現實時,還是不肯輕易死心,於是捏著瓷片在朝顏頸中比來比去,希望萬一能找到薄弱點呢。
突然,一陣奇異的波動毫無預兆地傳來,元臧倏然一驚,眼看朝顏眼睫連顫,似乎要醒來,只得順勢躺下。
被奇異的波動牽及,慶梧連打兩個滾,一副要醒不醒的樣子,從床下掉下來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又睡死了;師父猛地坐起,抓起藏在枕下的曜濁,跳下床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後,已然忘記自己起來是要做什麼,又抱著劍躺回去了。
朝顏猛地睜開眼,想坐起時才發現頸中沉甸甸的,搭著一隻光/裸的胳膊。
他順著那胳膊一路看下去,見到的是寬闊有力的背脊輪廓,微微塌陷的腰窩和在朦朧月光下弧度近乎完美的圓潤臀峰。
他扭頭,看到元臧就睡在他旁邊,一隻胳膊搭在他身上,頭和他距離很近,近到朝顏能感覺到他熱乎乎的鼻息,全噴在了自己的肩窩。
上次見到元臧變為人形時剛開始太緊張,後來又太尷尬,朝顏都沒看清元臧的模樣,這回借著月色,朝顏認真打量著元臧。
元臧雙目緊閉,呼吸沉穩,顯然睡的正熟,他鼻樑高挺,眉弓突出,側臉輪廓分明,堪稱完美。
果然妖怪們都是好看的,不管是慶梧還是元臧,各有各的美。
慶梧還沒長開,帶著少年那種乾淨清澈不染半分俗氣的漂亮,而元臧則是手腳修長,成熟穩重的男人模樣,看樣貌似乎比朝顏還要大上幾歲。
然而,元臧雖然是美的,卻是不完美的。
從雙頰開始,坑坑窪窪的瘢痕從上到下,遍布他整個身體,以至於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
看著那些瘢痕,真的很難想像這人之前究竟經歷過怎樣的磨難,怪不得他會失憶,而且沉默寡言,過分安靜,換做其他人受到過這樣的創傷,估計也很難再快樂起來。
大概是那些瘢痕太過觸目驚心,朝顏看著看著,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輕輕撫上元臧肩頭。
指尖和元臧肩膀接觸的剎那,朝顏感覺到元臧輕輕縮了一下,他趕緊收手閉眼,假裝睡覺。
然而元臧並沒有醒來,朝顏能感覺到他一直平穩的呼吸,就在自己身畔,朝顏怕打擾他休息,不敢再碰他,就在心裡默默數著元臧的呼吸。
數著數著,倦意襲來,朝顏又睡著了。
元臧卻睜開了眼,幽深的眼眸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情緒看向朝顏,雖然一直閉著眼,他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剛才朝顏看到他的身體時流露出的毫不掩飾的憐惜。
那種強烈的情緒,即便是閉著眼他也察覺的清清楚楚,肩頭被朝顏觸碰過的一小塊皮膚好像著了火,熱熱的燒著,讓他心煩意亂。
而擾人的波動還在繼續,滄浪山下法陣的禁錮力量在這場怪異的波動中消失殆盡,就在剛才,最後一個陣眼被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