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往哪兒逃！

  妖道往哪兒逃！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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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

  一聲尖利的叫喊，不，兩聲刺耳的尖叫聲混合在一起，刺破寂靜的夜空。

  「妖怪啊啊！」

  「妖啊啊！！！」

  原本相向而立的兩位迅捷無倫地掉頭，撒開雙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慶梧沒命的扇著翅膀，一頭扎進等在月門後的朝顏懷裡，渾身羽毛炸起，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師兄！有妖啊啊啊！」

  朝顏被他吵得直皺眉，伸手準確地捏住他尖尖的喙：「小聲點兒，什麼妖啊，你就是妖好不好！」

  慶梧的嘴被他捏住了，哼哼唧唧的說不出話來，在腦袋裡把朝顏的話過了一遍後，終於恍然大悟，含糊地哼哼：「哦哦，李員外是在說我呀！」

  「不然呢？」

  朝顏鬆開手，上下打量慶梧，無奈地說：「半夜碰見一隻會說話的雞，你指望李員外能喊出什麼？」

  「我不是雞！」慶梧立刻反駁，「都說了不准叫我雞！」

  「你不就是雞妖嗎？不是雞又是什麼，不能因為修成了人形就忘了本。」

  「我才不是雞，我是……」

  慶梧苦著臉說不下去了，因為從外形看，他分明就是一隻雞，除了毛色鮮亮點，跟李員外養在院裡的那些雞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咱們成功了嗎？」慶梧轉移話題。

  「當然！你沒瞧見李員外嚇得屁滾尿流，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的樣子嗎……」

  「太好了！」慶梧的眼睛亮起來，「那就等魚上鉤吧。」

  「走吧，」朝顏伸個懶腰，活動著腳腕，蹲太久腳都麻了，「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收網。」

  濃墨般的夜色里，一人一妖相攜翻過高門大戶家的院牆，身影漸漸融入黑暗中。

  李員外家進了妖怪。

  事情千真萬確，那妖是李員外本人親眼所見，據說眼睛血紅，嘴巴尖利，面目可怖，喜食鮮血，李員外只遠遠瞧見一眼，便嚇去了半條命，茶飯不思，滿嘴胡話，已在床上躺了兩日。

  就在李家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好巧不巧，鎮上正好來了個據說道行很高，遊走四方，行俠仗義，專抓妖魔邪祟的道士。

  聽聞消息的李家人立刻行動起來，把那位道長請回了家。

  喬裝打扮過的朝顏這邊從大門堂而皇之的走進李家前院，慶梧那邊立刻撲棱著翅膀，越過院牆，悄悄潛進了李家後院中。

  一個時辰之後，朝顏左側腰間掛著裝妖的布袋，右側腰間掛著沉甸甸的錢袋，大步飛揚，心情愉快地走出李員外家。

  他在鎮上左轉右拐，盡往人少的地方去。

  最後來到一處長草叢生的的廢棄園子裡，朝顏解下腰間的布袋，剛鬆開袋口，慶梧立刻飛了出來，雙翅使勁扇風，哇哇大叫：「憋死我了！」

  朝顏幾下扯掉粘在臉上的假鬍子，順勢坐在草叢裡，開始數錢，這是他穿越到這個時代後掙得最多的一筆銀子了。

  白花花的銀錠讓朝顏的雙眼彎成月芽兒狀：「這一趟收穫不小！」

  終於能解決宗門裡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慘狀了。

  以後不但能吃飽飯，連吃肉都沒問題了。

  「哇，這麼多銀子，師兄，咱們發財了！」慶梧高興的尖叫起來。

  「噓，小聲點兒，」朝顏示意，「你先變回人形，省的一會兒真有人來把你收了。」

  慶梧應了一聲，身上羽毛抖動幾下，眨眼間，五色斑斕的彩雞原地變化，成了個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嫩的能掐出水兒來的小小少年。

  慶梧撲到朝顏身上：「你說過事情辦成了要帶我吃好吃的，說話要算數。」

  「我說話一向算數，」朝顏站起身，順手撣去袍角的灰塵，「市集應該還沒散，咱們現在就去。」

  「哦哦，吃好吃的去嘍。」慶梧吊到朝顏脖子上，興奮地大喊。

  「拜託，別在我耳邊尖叫好不好，耳朵都給你震聾了。」

  「紅油抄手，熱辣鮮香的紅油抄手，保管您吃完一碗還想再來一碗呦～」

  慶梧站在賣紅油抄手的攤子前，眼巴巴地看向朝顏。

  「你還吃啊，」朝顏懷疑地打量著慶梧，想不通他的肚子裡是如何塞下那麼多食物的，「你這一路從集市南頭吃到北頭，還沒吃飽嗎？」

  慶梧趕緊咽下嘴裡的桂花糕，眨巴著眼可憐兮兮地說：「桂花糕太甜，我想吃碗抄手解解膩。」

  「行吧，吃。」

  朝顏自己也有點餓了，就乾脆要了兩碗抄手，兩個坐在街角的長凳上，熱乎乎地吃起來。

  剛出鍋的抄手有點燙，慶梧邊吹邊吃，眼睛還不閒著，瞅瞅這兒，瞧瞧哪兒，沒過多久就指著遠處的山峰示意朝顏看：「師兄，快看，大山！」

  朝顏早注意到這座山了，原因無他，只因為山的樣子太奇特，整座山峰又薄又陡，直入雲霄，遠遠看去，就像一把直直戳入蒼穹的利劍一樣。

  瞧見他們二人的目光在山峰上流連，賣抄手的老闆趕緊搭話：「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朝顏搖頭，慶梧指向北方：「我們是從北邊來的。」

  「那難怪你們不知道這山了，」老闆彎下腰，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告訴你們啊，這山可不是普通的山，山裡面有妖。」

  「妖？」慶梧一聽說有妖，立刻興奮起來，「什麼妖，你知道嗎？」

  朝顏知道他的心思，慶梧是想去山裡找同族玩。

  「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鎮上，連剛會走路的小孩子都知道山裡有個大妖怪，據說殺人無數，嗜血如命，吃人不吐骨頭，尤其喜愛細皮嫩肉，還沒長成的小孩兒……」

  「啊？」

  聽老闆這麼說，慶梧嚇得趕緊往朝顏身邊挪了挪。

  「噗，」老闆看到慶梧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位小公子，你先別害怕，我話還沒說完，這山裡的妖雖然厲害，但是他再厲害，也不能把你怎麼樣，知道為什麼嗎？」

  慶梧搖頭。

  「你看這山像什麼？」

  「像把劍？」

  「對嘍，」老闆沖慶梧豎起大拇指，「知道它為什麼像把劍嗎？」

  慶梧再搖頭。

  「因為寶劍殺妖怪啊，山裡的那個妖怪，被這把劍定在山底最深的地方，永遠也不能出來，因此啊，這山的名字就叫無回山，說的就是這山啊，是大妖怪的克星，一旦進去，就永遠不能出來的意思。」

  「啊！原來這個就是無回山啊，」慶梧猛地跳起，拍著朝顏的肩膀，「師兄師兄，這個就是無回山，就是師父天天講的那個……」

  「哦，無回山。」

  朝顏定睛細看無回山，只見整座山峰雲霧繚繞，越往高處，雲層越濃厚，把峰頂遮擋的嚴嚴實實，只留下白茫茫一片。

  無回山，他那個半瘋的師父每天念叨無數遍的地方，原因無他，這裡發生過他們滄浪派自建派以來，最輝煌的歷史。

  這無回山下的妖，是他們的師祖當年鎮在下面的，而這無回山，據說就是祖師的寶劍所化，而本派現在的鎮派之寶，也就是師父整日裡抱著不撒手的那把曜濁劍，也是比照祖師當年的寶劍煉製而成的。

  正在朝顏盯著無回山出神時，山間的原本安靜悠閒的雲層突然翻滾起來，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中穿出。

  朝顏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沒看清楚，就不見了蹤影，他咦了一聲，問慶梧說：「你看到了嗎？」

  「什麼？」慶梧還沉浸在老闆的關於無回山的故事裡，完全沒注意到別的地方。

  「就在那兒，那山上，」朝顏指著半山腰，這時數道白光如流星般從雲層中衝出，眨眼就消逝在天際。

  朝顏騰一下站起來：「那裡！你看到了嗎？」

  「什麼啊，」慶梧揉眼睛，「看什麼？」

  朝顏這次眼也不眨，盯住那雲層看了好久，可是雲層裡面再無動靜，只是渾沌的一團，朝顏無奈聳肩，說道：「沒什麼，可能是我眼花，快點吃，吃完咱就回山。」

  吃剩下的抄手的時候，朝顏時不時向無回山瞟兩眼，可是之前的黑光和白光再沒出現過，朝顏心裡還有點失落，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終於看到傳說中的神仙了呢。

  話說他穿到修真界也有半年了，只聽說過這裡有得道成仙的高人，還從來沒遇見過呢。

  數天雲層之上，黑影在前面疾飛，後面幾道白光緊追不捨。

  「站住！別跑了，你逃不掉的！」

  「再跑我們就不客氣了！」

  「跟這魔頭客氣什麼？直接動手吧！」

  ……

  緊接著，什麼風刃，劍氣，火球，水彈之類，統統都往黑影身上招呼過去。

  黑影剛剛從囚籠中掙脫，已經在拼盡全力奔跑，根本沒有餘力反擊，甚至連躲開攻擊的身形也顯得頗為狼狽，而且，他既然分心躲避攻擊，腳下難免就慢了下來，不過須臾之間，那些追兵已經靠近了好多。

  「快！快！他不行了，接著打！」

  後面的追兵們瞧出端倪，頓時各種招數絕技使得更加賣力，一時間，黑影幾乎被各種攻擊法術完全淹沒了。

  再這麼下去肯定會被捉住，黑影從雲端向下看，想找個藏身之處，卻正好看見不遠處小鎮集市上你來我往，熙熙攘攘的人群。

  黑影心中一動，立刻有了主意，他引導丹田之氣沿經脈逆行，不多時，口一張，吐出一顆殷紅的妖丹來。

  黑影握住妖丹，調轉方向，加速向市集衝去。

  「糟糕！他下去了！」

  「快追！」

  「怕什麼？他妖氣那麼重，能逃到哪兒去？等會兒尋著妖氣找便是。」

  白光也跟著一起轉向，躍出雲層。

  黑影身在半空時，已然瞥見一人騎著馬，快步從集市中穿過，事不宜遲，他立刻分出一股妖氣，向那人身上打去。

  只要妖氣進入騎馬者的身體，騎馬者便有了黑影的妖氣，後面那些尋著妖氣追來的傢伙，自然會一路跟著這凡人，找錯方向。

  只是，這妖丹卻不知該怎麼辦……

  留在身邊肯定不妥，妖丹放在自己身上就會生成妖氣，把追兵引回來，那麼，藏在哪裡好呢？

  黑影正沉吟間，卻見到自己之前放出的那股妖氣在半空中一個急轉彎，繞過那騎馬的人，鑽進了坐在街邊的另一人的體內。

  朝顏正低頭喝湯，突然覺得後頸微涼，似乎有什麼東西拂過，伸手去摸，卻什麼也沒摸到。他搖搖頭，覺得最近的怪事頗多，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在修仙界，因此不由得總會疑神疑鬼的緣故。

  目睹這一幕的黑影一愣，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不過，眼下事態緊急，反正妖氣已經分出去泰半，不管在誰身上，只要能達到目的就好。

  只是這妖丹……

  一個扎滿紅彤彤糖葫蘆的草把子躍入黑影的眼中，黑影眉梢一動，心道這回真是天助我也，他略施法術，將草把子上的某顆糖葫蘆跟自己的妖丹掉了包。

  這妖丹是從他體內滋生孕育出來的，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不管到哪裡，他都能感知到，因此他倒也不擔心這妖丹糖葫蘆被人買去吃掉。

  接下來，就剩黑影自己了。

  他早就瞧好了地方，轉身一頭扎進街邊賣魚人的竹簍里。

  竹簍中擠擠挨挨，裝了半簍滑不溜秋的泥鰍，黑影一入簍，那些原本鑽來鑽去，蠕動不已的泥鰍們立刻感到一股強大的威壓，登時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全都停住不動了。

  黑影屏神斂息，生生斷開自己跟妖丹的聯繫，然後將一身氣息收的乾乾淨淨，就跟普通的水族一般無二。

  感到那股驚人的威壓消失，竹簍里的泥鰍們才又開始遊動起來，黑影順勢沉進簍底，閉目休息。

  「師兄師兄，你看，這魚長得好奇怪。」

  慶梧蹲在木桶前，好奇地看裡面的魚兒，朝顏探頭，看到桶里的魚，立刻叫起來：「哎哎，這個可不能吃，這是娃娃魚，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吃了可是要犯法的……」

  話沒說完，突然醒悟，自己現在可是在一個全新的世界裡，娃娃魚還是國家保護動物嗎？吃了還犯法嗎？

  哎呀，你在想什麼，就算現在這個世界沒有國家野生動物保護法，娃娃魚也是絕對不能吃的。

  「老闆，這魚怎麼賣？」

  慶梧聽到朝顏的話立刻搖頭：「師兄師兄，我不吃魚，我想吃那個。」

  朝顏的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停在扎著糖葫蘆的草把子上。

  「怎麼又吃？而且，我買這魚也不是讓你吃的，我是要放生。」

  「可是師兄，」慶梧可憐巴巴地拽著朝顏的衣襟，「剛才吃的抄手太辣，我喉嚨難受……」

  朝顏無奈拍額，打斷他說：「我懂我懂，吃完甜的太膩要吃辣的解膩，吃完辣的還要再來甜的，不然就沒法中和是吧？」

  「是呀，本來就是這樣嘛，再說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旁邊賣魚的老伯聽見他們的對話哈哈大笑起來，就連藏在竹簍里的黑影也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從鼻孔間極短促地哼笑了一聲。

  「行行行，吃吃吃。」

  朝顏摸出錢袋，挑了兩串最大的糖葫蘆。

  「為什麼你也有？」

  「我也吃了抄手，當然也要中和一下。」

  朝顏舉著糖葫蘆，接過老伯遞過來的娃娃魚：「走吧。」

  「等一下，」慶梧看看自己手裡的糖葫蘆，又看看朝顏的，比較一番之後說：「你那串比較大，咱倆換換。」

  「吃個東西而已，你怎麼那麼多事兒呢，」眼看慶梧的眼角耷拉下來，估計下一步又要撒嬌撒痴裝可憐，朝顏當即答應，「成，換就換。」

  兩人各自咬著糖葫蘆，一前一後從北門出了城。

  走到城外的小溪邊，朝顏從竹簍里拿出娃娃魚，小心翼翼將它放進水裡，說：「快走吧，以後接受教訓，千萬別再被抓了。」

  娃娃魚擺了下尾巴，濺起一串水花，挪動四肢快速爬走了。

  朝顏咬下最後一顆糖葫蘆，正想感慨一句「這裡的糖葫蘆跟我們那邊的味道也差不了多少」時，嘴裡卻猛然一空，他還沒來得及驚嘆，那顆糖葫蘆已經不見，他嘴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怎麼回事？

  正在朝顏滿心詫異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站住，妖道往哪兒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