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孽緣

  春華在外面侯了半晌，方才瞧見蘇雲月從屋內出來，忙歡喜地小跑上前，正要問蘇雲月同大師說了什麼時，就瞧見蘇雲月眼眶泛紅，笑意頓收，緊張道：「小姐，你眼睛怎麼這般紅？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蘇雲月忍不住笑了，「傻丫頭，裡面就大師一人，誰欺負我？」

  「那你眼眶怎麼紅了？」

  「那是因為大師同我說，我昏迷時，大家如何擔心我，我這般是感動的。」

  「哦……」原來如此，春華點點頭，她就說嘛，出家人最是有慈悲心了，怎麼可能欺負她家小姐呢？

  見春華不疑有他，蘇雲月心下鬆了一口氣，又感懷於春華對自己的信任，越發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而彼時禪房內。

  自打蘇雲月離去，屋內便出現了一個少年。

  他穿著黑色的騎馬裝，腰上束著大紅色的腰封，袖口和領口處均用紅布包封，就連束髮的綁帶，也是紅色。

  黑色素來沉悶，可他這裝扮卻絲毫不顯沉悶，更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反倒是讓人覺得少年明媚如朝陽。

  他盤腿在蘇雲月跪坐過的蒲團上坐下來，單手撐著臉笑嘻嘻地問：「師傅，方才那位姑娘，就是你那天救得人？」

  智和大師閉著眼睛，熟稔地捻動佛珠。

  「你是何時來的？」

  「剛來剛來。」少年笑嘻嘻。

  智和大師停住捻珠的動作，抬眸瞧了他一眼，方才極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偷聽不是君子所為。」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師傅的小徒弟。」少年笑嘻嘻，轉而苦惱道：「其實我也沒聽全，只聽了一半兒，這才好奇，想問問師傅，你方才同她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懂了，我卻沒懂。」素來聰明機警的少年，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智商來。

  「天機不可泄露。」

  智和大師攆著佛祖，慢悠悠地開口。

  「哎呀，師傅，你就說說嘛。」

  然而，無論他怎麼問，智和大師再不開口。

  就在少年放棄詢問，欲起身離開時，智和大師的聲音方才悠悠響起：「偷聽非君子所為，罰你去後山澆灌新種的藥材，晚飯之前若不能完成，再罰抄經文百遍。」

  少年猛地回頭：「師傅，你這罰的也太……」

  智和大師未睜眼，只道：「兩百遍……」

  少年話語一噎，好似吞了蒼蠅般難受。

  「師傅罰的好，我這就去後山，告辭！」

  話罷，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智和大師捻珠的動作未停，良久發出一聲嘆息：「孽緣啊……」

  他睜開眼，滄桑而睿智的眸中透著滄桑和無奈，「天意，到底不可改麼？」

  他這話像是在問佛，又像是在問自己。只是屋內檀香裊裊，並沒有人回答。

  ……

  晚飯之後，蘇雲月坐在窗前捧讀經文，春華曾幾度驚訝於她竟然能讀的下去，並一度懷疑她是落水後落下了後遺症，導致心性大變。

  蘇雲月也不解釋，現在的春華並不知曉她前世里為拓跋燁做過的諸多傻事中便是有熬夜為他抄經文這一件，是以，蘇雲月也不解釋，只看自己個的。

  好在春華不僅是個忠心的丫鬟，還是個懂事的，對於她不說的事情，素來不會刨根問底。

  春末夏初之際，白晝的時間總要長一些，蘇雲月坐在窗前，直到瞧見月亮升起，這才站起身來。

  春華早早點了蠟燭，此時正拿著一把黑色的剪刀剪蠟燭的燈芯，一邊剪一邊道：「小姐，依我說，你就別看了。這天都要黑了，看書多傷眼睛啊，你說是不是？」

  她絮絮叨叨，蘇雲月也不覺得煩，反倒是察覺出一絲溫馨暖意來。

  敲門聲就是這時候響起的。

  「來了。」

  春華放下剪刀，小跑著開了門，就看到一個光頭小和尚站在門口。

  小和尚七八歲的樣子，瞧著甚是可愛，春華眼神亮了亮，笑道：「小和尚，你敲門來可有事？」

  小和尚繃著一張小臉，表情甚是正經老成：「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是來幫人送信的。」話罷，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春華手中，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告辭。」

  話罷，不等春華開口，便轉身離去。

  「誒？」春華詫異，想要去攔住小和尚，想到自家小姐還在房內，便沒有去追。

  「這位小師傅請等一下。」蘇雲月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小和尚聞言停住腳步，轉身便看見一個相貌極美的少女從屋內出來，面帶微笑甚是有禮道：「勞煩小師傅等一下，說不定我要勞煩小師傅幫我。」

  小和尚愣住，他原本想要拒絕的，可見蘇雲月長得好看，便忍不住點了頭。

  蘇雲月謝過，從春華手中接過信，轉身進了屋子，還不忘讓春華把他們從府裡帶來的糖酥拿給小和尚一些。

  春華領命找了糖紙，抱著糖酥出了屋子。

  蘇雲月獨坐在桌前，趁著燭光打開了信，看到上面的字跡後，眼神陡然一寒，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著陰寒之氣。

  她嘴角勾了勾，迅速鋪好了宣紙，拿起一旁的筆開始寫字。

  原本是用來抄寫經文的，沒想到還在此時排上了用場。

  小和尚獨自站在門口，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暗暗地想：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女人都是狐狸精變得，嗯，還是漂亮的狐狸精。

  他想著，狠狠咬下一大口糖酥，唔，不愧是狐狸精，給的糖酥真甜啊！

  春華回來時，見蘇雲月正提筆寫什麼，她好奇地走過去，可尚未看見宣紙上的字，蘇雲月就已經將宣紙拿起，隨意抖落了兩下，撞進了原本的信封里。

  「小姐？你這是回信？可是，你都不知道是會寫給你的啊……」

  「沒必要知道。」蘇雲月拿著信封直接往外走，見小和尚還站在門口，臉上露出笑意來。

  「這是回信，麻煩小師傅幫我送過去。」

  看著遞到跟前的信，在看看蘇雲月的笑臉，小和尚忙不迭地將糖酥咽下去，道：「施主莫要為難與我，貧僧不知道是誰給施主送的信。」

  蘇雲月聞言也不惱，依舊面帶笑意。

  「無妨，我相信小師傅你能找到那位送信的施主的。」

  小和尚聞言怔了一下，見她眸中滿是信任，當即有些羞赧，隨即移開眼眸道：「阿彌陀佛，雖有些為難，但小僧吃了施主的糖酥，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理應該幫施主一幫的。」

  說著，拍了拍沾著糖酥渣渣的手，接過蘇雲月手中的信，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