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驪珠洞天

  嘉春十三年，十二月。

  臨近春節，喧鬧的氣氛瀰漫山上山下，正陽山亦不例外，修道多年的門人還好說，剛入山的弟子依舊還留著世俗習慣，洞府外張燈結彩。

  瓊枝峰，洞府景色優美，座落在一片秀美的山林中，時至今日，新任花間峰主成為金丹境劍修的消息傳開，具備了名副其實的繼承權，但花間玉人名花有主的事實，讓不少青年俊彥唉聲嘆氣，自從一年前真武山大戰結束，瓊枝峰就開啟了山峰法陣，師姐弟同時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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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源現身於屬於自己的洞府內，閉關之時，他對外界始終保持著關注，玄龜福地被他偷走，神誥聯盟沒有了最大利益，後續進攻格外緩慢，以至於拖延了半年才結束，結果是真武山除名，全軍覆沒。

  一年來發生了不少大事，北部大驪王朝向大隋王朝開戰，桐葉洲那邊傳來小道消息，說是武帝城仁王躋身了傳說中的武道十一境，成為兵家初祖遭遇共斬後，人間萬年來第一位武神，但相信此事的人寥寥無幾。

  寶瓶洲內，玄妙真君對玉女賀小涼頻頻騷擾，三月前按耐不住選擇動手，遭遇了年輕第一人魏晉和金童高劍符的誓死抵抗，

  現在金童玉女和魏晉離開宗門避禍，三人皆身受重傷，神誥宗對此保持沉默，因為祁真去了中土，而玄妙真君代表著青玄上宗。

  另一邊，劉灞橋叛出風雷園，成為了玄妙真君的惟一弟子，外界傳言其人已經入魔，夥同玄妙真君對賀小涼下手。

  除了類似的仙家紛爭，還有一條消息堪稱萬眾矚目。

  一月之後，北部驪珠洞天最後一次開啟，寶瓶洲修士皆可前往探索機緣，前提是交給守門人一袋子金精銅錢，相當於四五百枚穀雨錢。

  這筆入門費極其高昂，等於將大半個鎮山之寶送出去，除了超一流勢力，其他組織很難支付得起，而且即便是正陽山和風雷園等，最多也就支持兩三人，畢竟機緣變幻莫測，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正陽山已經決定派出護山供奉袁真頁，和陶氏老祖的嫡孫女陶紫前往，後者年紀不足十歲，卻是浩然天下無比罕見的劍仙胚子，值得不惜代價培養。

  江源俯瞰群山，他眼下的實力得到了一次飛躍，但尚且不足以在驪珠洞天裡肆意妄為，裡面光是巨頭就不止一尊，而兵主和月主那邊還差兩三個月才能功成。

  「去還是要去的，驪珠洞天積累了三千年因果，天地人三劫暗流涌動，巨頭來扛也得身死道消，最重要的是這種等級的天道反撲，估計能讓飛劍天厭直接晉升中位仙兵。」

  江源沉吟，他在下五境時就完成了尋道，以三教歸來走肉身成聖之路，眼下突破欠缺的不過是道力積累，他過去即便什麼也不做，等著驪珠洞天破碎落地都能獲取巨大裨益，飛劍晉升反哺劍修，玉璞境立成，甚至一步圓滿。

  思量片刻之後，江源馭劍來到了蘇稼的洞府，時間緊迫，正陽山名額是搶不上了，但普化宗是他的傀儡，翻出兩袋子金精銅錢不成問題。

  洞府外圍法陣森嚴，四周花海散發著淡雅的馨香，兩座石壁之間坐落著一間樸素的茅草屋，白衣仙子提著玉壺，神態悠然，耐心給幾盆精挑細選的靈植澆水。

  察覺到某人不曾遮掩的氣息，蘇稼素手輕轉，法陣頓時露出了一條通道。

  江源步入其中，如果按照山上仙家的嚴苛標準，對方靜修一年，眼下仍然是金丹境小成階段，不過對於地仙老祖三五百載的壽元來說，一次閉關動輒十幾年，算不得什麼。

  蘇稼笑道：「呦，師弟神功大成啊。」

  江源頷首，「元嬰圓滿。」

  蘇稼：「……」

  小老弟，你是巨頭轉世重修吧。

  足足怔住半晌，蘇稼輕嘆一聲，「無事不登門，師弟這次有什麼地方用得著師姐，不妨直言。」

  江源並指一揮，兩把飛劍一閃而逝，進入了紫金養劍葫蘆，玄龜殼的磨劍效果其實相當不錯，但肯定比不上道祖親自栽下的葫蘆藤種子，兩者之間的差距，難以衡量。

  蘇稼無奈一笑，「我就知道。」

  江源直言道：「接下來還請師姐隨行，驪珠洞天最後一次開啟，落地後洞天小日月將不復存在，大日真精算是你的機緣，以金烏焚天決煉化後，玉璞境依舊沒戲，但元嬰不難。」

  蘇稼拿起葫蘆打量了一下裡面的飛劍，說道：「這飛劍不是磨得不錯嗎?還是說師弟只是想讓師姐陪著，一年不見，師姐心意可沒變呢。」

  江源面無表情，「因為它們馬上又要晉升了。」

  蘇稼臉色一呆，問了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師弟，你到底多大了。」

  江源不語，他說了對方也未必信。

  蘇稼誠懇道：「就算你上一世是糟老頭子，師姐也不會嫌棄的。」

  江源嗤笑一聲，率先御劍升空。

  ……

  寶瓶洲北部，大驪王朝。

  山巒之上，一顆浩大明珠懸空不落。

  驪珠洞天作為三十六洞天當中最小的一個，僅有方圓百里，內含一座小鎮，六百餘戶人家，以盧李趙宋為首，其中盧氏血脈外出建立的盧氏王朝國柞斷絕，宋氏成為了北方霸主。

  鎮東門路口，兩位年輕道人一人一張藤椅，半壺酒水擱在中間，年紀稍大一點的容貌清俊，頭頂道冠猶如蓮花綻放，另一人神態慵懶，像是渾身無力，癱在藤椅上幾乎打起了瞌睡。

  陸沉抬頭望天，在他的視野里，洞天的天幕早已皸裂不堪，像是下一秒就要有群星墜落，毀滅一切生機，驪珠洞天本土居民小半身懷修道資質，概率無比駭人，外界中五境道侶苦心孤詣的結果，可能還不如路邊隨手找的小童，而萬事皆有緣由，這種持續了三千年的奇異現象當然不正常。

  三千年來，不少小鎮居民外出闖蕩，然後成為了所謂的大人物，比如南婆娑洲的曹姓劍仙，北俱蘆洲的道首天君謝實，這些人「來路不正」，對世間的任何影響都要被天道記帳，最終清算。

  因果一事玄奇深奧，並且錯綜複雜，極易擴散，例如天君謝實在北俱蘆洲推行道門，影響門人弟子，再關聯親朋好友，一路延伸下去，牽連何止億萬，本該活的人死掉，本該死的人活著，更是難上加難。

  無數條脈絡，延伸出更多的因果，堆積在一起，「重量」無法想像，因此天道即將降下大劫，從根源抹殺錯誤，唯有與天地同存的十五境存在才能從容接下，十四境巨頭絕無幸理。

  陸沉收回目光，恢復了雲淡風輕。

  從根本上看，他屬於這場大道懲戒之中人劫的一部分，並且占比十分關鍵。

  「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小也子，過陣子要不要跟貧道跑路，保你吃香喝辣。」

  陸沉擠眉弄眼，雙手攏袖。

  王也抬了抬眼皮，懶散道，「小陸道長還是關心一下晚上吃什麼吧，這地方法力沉寂，咱倆別餓死，我現追頭豬都費勁。」

  「嘖，你這性子咋隨我呢。」

  陸沉往後一趟，跟著對方一起曬太陽。

  「真不走?」

  「不願不想，不能不敢。」王也嘆息：「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陸小道長，要是我家老哥瞧見我還沒躋身金丹，你在旁邊美言幾句，就當全了咱們『一丘之貉』的情誼，他揍你，估計未必顧得上我。」

  陸沉哈哈笑道：「懶到不想破境，不輸貧道當年，好說好說，喝酒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