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室內像是沒開燈，一片昏暗，走廊處的白光鮮明而垂直地灑落下來，像給兩人劃出了一條分界線。

  紀霜的話音剛落地，陳嶼白就伸出手把她拉了進去，因為太用力，她踉蹌了一下，直接跌進了他的懷裡，下巴磕到了他的肩膀，有一點疼。

  下一秒門被關上，周遭頃刻陷入黑暗，這裡面像是開了空調，熱氣襲來，紀霜扶住陳嶼白的腰，感受到他低下頭，嘴唇很輕地蹭了下她頸側的皮膚，乾燥而灼熱，呼吸拂在她耳邊。

  紀霜半邊身子瞬間麻了一片，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忽然意識到什麼，掙脫開他的懷抱，在黑暗中擡手摸上他的額頭，很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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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發燒了。」

  她有些著急地伸手摸到旁邊的燈，打開，「家裡有體溫計退燒藥嗎？」

  「有。」

  陳嶼白走到房間裡，翻出來一個藥盒。

  紀霜接過來，往裡翻了翻，翻出體溫計和一盒布洛芬，她先看了看體溫計，甩了幾下，遞給陳嶼白，又低頭看了看布洛芬的保質日期，確認在日期內就放下心，又去廚房燒了壺水，才出來，坐到陳嶼白旁邊，想起什麼又問:「你是不是還沒吃？」

  陳嶼白:「嗯，剛睡了一覺。」

  紀霜點點頭，拿出手機，低頭看了看:「你現在喝粥嗎還是……」

  陳嶼白:「嗯。」

  紀霜就給他點了個外賣，十分鐘一到，體溫計顯示38.3℃。

  她有些著急:「要不要去醫院啊？」

  「吃點藥吧，如果不行，再去醫院。」陳嶼白擡手揉了揉她的頭，像是安撫。

  外賣很快送來，紀霜盯著陳嶼白喝完粥後，又過了好一會，才敢給他吃藥。

  吃完，陳嶼白又低頭喝了口水，懶洋洋地擡眼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我不回去啊。」紀霜下意識應完之後，緊接著又解釋道:「我意思是，等你退燒了我再回。

  陳嶼白勾了勾唇角:「那去房間睡吧。」

  紀霜沒反應過來:「啊？」

  陳嶼白看著她瞬間慌張的眼睛，覺得好笑:「不是我的房間。」

  「不過你要是想的話，也行。」

  紀霜:「……」

  生病了還這麼不正經。

  紀霜一聲不吭把他推進房間睡覺，自己坐在沙發上邊玩手機邊等他退燒。

  可是接下來莫名反反覆覆發熱，紀霜一晚上都忙著給陳嶼白降溫和餵他吃藥，燒才退下來一點。

  第二天清晨客廳窗外的陽光已然落了滿地，她在沙發上淺淺眯了一會，又很快醒過來，立刻起身往房間的方向走，想看看陳嶼白的燒有沒有徹底退下來。

  房間裡很安靜，也很暗，只有牆壁上留了一盞小夜燈，發著微弱的光芒，紀霜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又轉身把門關上，走到床邊，蹲下來看他。

  陳嶼白神情倦怠，似乎睡夢中也不安穩，眉頭皺著，唇色仍然有些白，眼睫漆黑地垂下來。

  因為平常陳嶼白總是漫不經心的，又什麼事都遊刃有餘，所以此刻明明只是略顯蒼白的面容，卻好像顯得格外虛弱。

  紀霜看了好一會，動作放得更輕，擡起手觸上他的額頭，感受了一下，又擡起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對比了下，確實是徹底退了。

  這麼想著，她就想把手從他的額頭上移開來，卻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陳嶼白緩緩睜開眼睛，帶著濃重困意的眸光輕輕地落在了紀霜臉上。

  紀霜一頓，輕聲開口:「你醒了？有感覺舒服一點嗎？」

  突如其來的高燒讓人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就像此刻，像身處美夢之中。

  陳嶼白沒鬆開手，也沒說話，而是又闔上了眼，眉宇卻鬆了下來。

  過了幾秒，他抵著紀霜手腕的拇指很輕地摩挲了兩下，隨即鬆了力道，再度睜開眼。

  紀霜把手收回來，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握上去。

  陳嶼白像是徹底清醒過來，他起身坐了起來，聲音低沉透著沙啞:「舒服多了，別擔心。現在幾點了？」

  紀霜想起剛剛進來時瞥到一眼的時間:「八點半左右。」

  「嗯。」陳嶼白看了她幾秒，又忽地皺起眉問:「一晚沒睡？」

  紀霜否認:「睡了一會。」

  剛剛在沙發上。

  也不算說謊。

  她很快轉移話題:「你餓不餓？」

  陳嶼白靠著床頭，懶懶看她:「不餓，你呢？」

  紀霜搖頭:「我也不餓。」

  陳嶼白朝門邊輕擡了擡下巴:「去睡會。」

  紀霜本來想拒絕，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陳嶼白看著她，再次開口，聲音懶而低:「或者和我一起睡。」

  「你選一個。」

  紀霜:「……」

  她趕緊說:「哦我現在就去睡，你也再睡一會吧。」

  陳嶼白勾唇:「去吧。」

  ……

  一晚上沒睡，她的確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入睡的前一瞬間在想，這個床單和被子乾淨蓬軟，像是剛換上去不久的，可能是，昨晚她在廚房冰箱裡翻翻找找的時候，陳嶼白進去換的……可是他怎麼知道她會留在這兒……

  還沒想明白，紀霜就已經昏沉入睡，大概是因為陳嶼白在隔壁，她睡得格外安穩，無夢也無擾，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半。

  紀霜閉著眼睛緩了緩，過了一會，翻身起床走了出去。

  這會正值黃昏時分，客廳的窗簾是拉開的，橘黃的光投射進來，一地溫暖。

  廚房傳來聲音，紀霜走過去，看到陳嶼白正站在冰箱面前，手懶懶地搭在被打開的冰箱門上，神情平靜，卻仿若靜止般地看了一會。

  紀霜忽覺好笑，昨天她翻的時候，可連個吃的都找不出來，只有幾瓶飲料。

  只能慶幸，家裡放的藥沒過期。

  很快，陳嶼白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看向她，頓了下，又走過來，「醒了？」

  紀霜點點頭:「嗯。」她又問:「你不發燒了吧？」

  陳嶼白聞言挑了下眉，過了兩秒，忽地俯身靠近她，額頭相貼，呼吸交錯。紀霜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晃然靠近的清雋眉眼，一瞬間，近在咫尺。

  過了幾秒，陳嶼白直起身，很輕地揉了下她的頭，聲音透著懶懶的笑意:「感覺怎麼樣？」

  紀霜回過神來，臉後知後覺地燒起來，語氣平靜道:「哦是不燒了。」想了想又說:「那我就先回學校了。」

  說完她就轉身要走，又被一隻手臂拉了回去，擡眼撞上陳嶼白似笑非笑的視線，心一跳，聽到他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

  「急什麼？」

  紀霜:「……」

  「吃完再走，我送你。」

  陳嶼白牽著她的手出了廚房，到沙發上坐下，單手握著她，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按。紀霜覺得房間裡太暖和了，她被悶得臉更加熱，她抿了下唇，問他:「你什麼時候起來的呀？」

  「就比你早一點。」陳嶼白把手機遞過來，偏頭看她:「想吃什麼？」

  ……

  紀霜和他一起點外賣吃了個晚飯，她還是沒讓陳嶼白送她，讓他在家好好休息，拿起包打開門剛走出去的時候，發現陳嶼白也走了出來。

  紀霜轉過頭:「不是讓你別出來了嗎？」

  「送你下樓。」陳嶼白關上了門。

  下樓出了電梯，再打開玻璃門，夜晚的涼意迎面而來，天邊只有一輪彎而模糊的月亮若隱若現。

  這會晚歸的人還沒回來，人跡稀少，顯得安靜。

  再下兩層階梯的時候，紀霜莫名腿軟了一下沒站穩，往旁邊倒去，下一秒就被陳嶼白握住了手臂，拉了回來，靠近站穩的一瞬間，紀霜鬆了口氣，小聲嘀咕:「不就熬了個夜，怎麼還會腿軟……」

  陳嶼白手一頓，突覺好笑，他乾脆手往下移牽著她的手:「看來我得把你送到車邊。」

  紀霜:「……」

  至於嗎？

  不過她還是乖乖地讓他牽著手往外走。

  越往外走路上越安靜得不行，剛剛一出門感受到的涼意已經蕩然無存，明明牽過很多次，可是莫名的，這會她手心居然微微出汗。

  在這樣普通而平常的夜晚裡，會有這樣美夢成真的一幕。

  陳嶼白眼睫微微垂下，他忽然開口:「聽說上次你去爬山，然後躺了很多天？」

  紀霜一頓:「……也沒有很多。」

  她猜一定是紀璟和他說的，但是這也太丟臉了！

  怎麼什麼都說！

  「哦——」陳嶼白漫不經心點點頭，拖著長音:「不愛運動。」

  紀霜:「……」

  她木著張臉，問他:「你該不會也想讓我去跑步吧？」

  她的本意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她是絕對不可能去跑步的！

  沒想到陳嶼白一聽到這話，像是得到了同意似的，再次點點頭，偏頭揚眉看她:「所以什麼時候開始？」

  紀霜:「？」

  「……」

  安靜了幾秒，紀霜小聲但堅定地說:「我不想跑步。」

  陳嶼白建議:「就跑半小時也不行？」

  「如果是去跑步的話，」紀霜誠實說:「我連出門都不想。」

  陳嶼白:「……」

  過了幾秒，陳嶼白停下來，紀霜也跟著他停下來，擡眼看他，似是疑惑，兩人對視片刻，忽地陳嶼白彎下腰，眼睛直視著她，像是盛了一彎很小的月亮，落了點光。

  紀霜心跳得很快，又緩緩明白，大概喜歡的人站在你面前，無論多少次，還是會心動。

  下一刻，她看到陳嶼白眼眸微微彎起，勾起唇，笑得蠱惑人心，他說:

  「真的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