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直到下午，他們才下了山。陳嶼白開車把她送回了家，雪後初霽，紀霜說完「再見」後近乎珍重地把耳釘揣在自己的口袋裡，一路小跑進了家。

  正在換鞋，紀璟恰好從樓梯上走下來，看到她:「還知道回來啊。」

  紀霜聞言奇怪地轉過頭:「我是哪兒得罪你了嗎？」

  「還是說最近媽媽又給你安排相親你心情不太好？」

  

  紀璟:「……」

  紀霜沒和他計較，態度很好地問他:「爸媽呢？」

  「去朋友家了，今天晚上只有我們在家。」紀璟走到在沙發處坐下。

  「噢。」紀霜點頭:「那你做飯。」

  「……」紀璟。

  早知道就留公司。

  紀霜把包放到一旁，走到沙發邊，彎腰想拿杯子接個水喝，隨著她的動作，口袋裡的東西忽然滾落了出去。

  她下意識先摸口袋，是耳釘盒子。紀霜蹲下來想去撿的時候，被紀璟搶了先。

  她直接伸出手:「還我。」

  紀璟沒給她，也沒打開，而是靠在沙發上仔細端詳著，過了好一會，他突然開口:「這不會是誰送你的戒指？」

  紀霜本來收回了手坐到沙發上，冷不丁聽到一句這個被嚇到，睜大眼睛看向他:「你說什麼呢？」

  紀璟看著她的表情，笑了聲，把盒子還給她，十分隨意地問道:「上次那個人送的？」

  紀霜乾脆把盒子先塞進包里，聽見這話，完全沒反應過來:「哪個？」

  「就是，」紀璟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跟你哥我，一樣年紀的，老男人。」

  「……」

  紀霜沒想到紀璟還記得這個事兒，她安靜了幾秒，說:「你別這麼說你自己。」

  「誰啊？聊聊唄。」紀璟姿態閒散，手裡拋著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的:「說不定我認識。」

  「不可能。」紀霜下意識反駁:「你和他都不是同一個行業的。」

  同一個大學的話倒是也有可能認識，但問題是，也不是同一個大學。

  「噢——」紀璟拖著尾音點了下頭:「所以你對他真的居心不良。」

  紀霜:「……」

  「那他平白無故送你禮物怎麼回事兒？」紀璟又問:「你們在一起了？」

  紀霜:「？」

  就這麼一會時間。

  哪能腦補出來這麼多東西的？

  「有對象了先別和爸媽說。」紀璟笑了下:「不然他們更看不慣我。」

  「……」

  合著他是想說這個。

  真無聊。

  紀霜無言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一句一句地說::「不是平白無故送，不是新年麼？」

  「然後也沒在一起，他對我，可能跟你對我似的，純是哥哥對妹妹。」

  「至於爸媽，他們本來就看不慣你。」

  「……」

  紀璟跟個老大爺似的坐在那，消化了一會這個信息，然後語氣很欠地，直接得出了結論:「哦，原來你是單戀。」

  紀霜:「……」

  好煩。

  她正想跑上樓，又聽到紀璟說了一句:「他送的什麼？我給你參謀參謀。」

  紀霜猶豫了一下，本著男人更懂男人，何況還是同一個年紀的男人的想法，還是說了出來:「就，一雙耳釘。」

  「耳釘啊——」紀璟想了想，說:「我記得前些年我好像也送了你一個。」

  紀霜:「……」

  前些年是收到了他一副耳釘。

  但那能叫送嗎？

  明明是店家發錯了貨紀璟懶得退直接扔給她了。

  「我送你肯定沒什麼含義。」紀璟接著說:「他我就不知道了。」

  紀霜忍了忍，沒忍住:「……你能說出點有用的來嗎？」

  這話跟扔硬幣正反面似的。

  其實什麼意思都沒表達。

  「要不你把他叫出來。」紀璟笑:「我替你問問他。」

  「……」

  紀霜要真聽他的把陳嶼白叫出來才是真的有病。

  她現在終於確信。

  和紀璟講了這麼久，都純屬是在浪費時間。

  ……

  紀霜乾脆地上了樓，把耳釘打開看了會，又放到抽屜里。鑑於昨晚在山上的經歷，她又先洗頭洗澡，等吹完頭髮，換好乾淨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沒一會，房門被敲響。

  紀霜直接喊:「進來唄。」

  紀璟擰開門把手走了進來，還站在門邊，說:「朋友拉我晚上出去聚聚，你跟我一起？」

  紀霜正綁著丸子頭，聽見這話，挺奇怪地問:「我跟你一起幹嘛？我又不認識……」

  紀璟:「那晚飯你自己解決？」

  紀霜一頓，斟酌過後，很快決定:「那我和你一起。」

  紀璟挑眉，笑了聲:「行，給你十分鐘，快點下來。」

  「……」紀霜看著自己啥也還沒收拾的樣子，有些憋屈。

  要不是！

  白榆他們一家人也都出去了！

  她也不至於！

  求著紀璟！

  紀霜很快套了件粉色長款羽絨服，杏色絨褲，紮起丸子頭就下樓了，看見紀璟在樓下沙發坐著玩手機，優哉游哉。

  聽到聲音，轉頭看她，還笑了聲:「還挺快。」

  紀霜先走到門口，邊換鞋邊說:「你要是找了女朋友敢這樣催她，你就等著完蛋吧。」

  紀璟慢騰騰地走過去，聽到這話，也只是懶懶地掀了下眼皮:「放心，她不是這待遇。」

  紀霜:「……」

  她不想跟紀璟說話了。

  -

  紀璟帶著她來到一家火鍋店，進了間包間，裡面坐了七八個人，有些是她以前見過的，有些沒有，紀霜非常乖巧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坐在紀璟旁邊，安靜吃著菜。

  可能是昨晚晚睡今天早上又挺早醒的原因，紀霜吃到一半，吃困了。這麼多人坐在這，中途離桌也不是很禮貌，於是她就在那干坐著，聽他們天南海北的聊。

  紀璟時不時給她夾片肉，這會又撈了個蝦滑想放到她碗裡的時候，發現已經放不下了——

  他偏頭看過去，見紀霜在發呆，就說:「幹嘛呢？吃飽了？」

  紀霜回過神:「等會吃，我休息一下。」

  「真行。」紀璟把蝦滑放到自己碗裡，有些好笑:「吃個東西還能把自己吃累。」

  紀霜:「……」

  她坐不住了，正想問問能不能出去透口氣，就聽到對面有個人突然說:

  「我前兩天在路上開車碰著陳嶼白了，那會正是紅綠燈，開窗通風吧，一轉頭就看見他。才知道他回國了……」

  紀霜把想說的話吞下去，低頭小口喝著水，耳朵倒在認真聽。

  「他早兩個月就回來了，我們還一起出來吃了個飯，你不知道？」另一個人說:「哦你當時去出差了……」

  「他媽沒一個人告訴我啊，我還扯著嗓子叫了他一聲……」

  「你是不是有病在路上叫人家？」

  「這不沒忍住？」

  「他什麼反應？」

  「他看了我好一會，綠燈都亮了，沒說一句話直接開走了，後來接到他電話，說，兄弟我都沒認出來……」

  大家鬨笑——

  「誰讓你沒事去燙個頭，我一開始見到你還得愣兩秒……」

  紀霜聽得想笑，轉念又覺得世界真小。

  紀璟原來真的認識他。

  又一轉念。

  還好之前沒一起碰到陳嶼白和紀璟。

  不然她可能。

  活不到現在吧……

  她偏過頭，拉了拉紀璟的袖子，小聲問他:「剛剛他們說的那個哥哥，我之前見過嗎？」

  紀璟瞥她一眼:「陳嶼白啊？」

  「嗯。」紀霜點頭。

  「你沒見過。」紀璟喝了口水。

  紀霜覺得自己這個話題過渡挺自然的，於是又問:「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紀璟又看了她一眼，看著十分勉為其難地給她解釋:「我京大的，他京航的。之前一起打過球，不就認識了？」

  「噢，就這樣？」紀霜點了點頭:「還挺隨便。」

  紀璟:「？」

  「那你和他熟嗎？」紀霜又問。

  「熟啊，前天還一起吃了個飯。」紀璟說著說著覺得不太對勁:「嘖，你這麼關心做什麼？」

  「我無聊。」紀霜垂下眸，掩飾道:「我隨便問問。」

  她又喝了口水，又想。

  以他們這種一起出來吃飯的頻次。

  真是萬分慶幸。

  每次她偶遇陳嶼白的時候沒偶遇到紀璟。

  沒過一會。

  她又聽到桌上傳過來一句:「你這麼想他叫他這會出來吃飯唄。」

  紀霜心一跳，下意識出了聲，接話道:「不好吧，我們都吃一半了。」

  周圍安靜了一秒。

  剛剛說話的那人坐在紀璟旁邊，本來是對著另一個人說的，這會他轉過來，直勾勾地笑著看向紀霜:「妹妹，他不會介意這個。要不哥哥叫出來讓你見見？」

  紀霜:「……」

  倒也不必。

  今天剛見過。

  她對這個人有印象，叫姜軒，以前見過好多次，在她小時候還帶著她去遊樂園玩過。在她的記憶里，好像和紀璟從初中就是同學了，現在看來，已經是好多年的朋友。

  哄鬧間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撥出去了。

  嘟了兩聲，男人懶散的聲音響了起來。

  「什麼事？」

  「出來吃飯。」姜軒說。

  「剛吃完。」那邊像是點了支煙，傳來打火機「呲」的一聲，不過有些聽不清晰。

  「那就出來坐坐。」姜軒接著說:「紀璟把她妹妹帶過來了。」

  紀霜:「……」

  電話那頭的陳嶼白聞言默了兩秒，隨即像是覺得有些荒唐般，笑了聲:「我沒事見他妹妹幹嘛？」

  紀霜心想。

  有覺悟！

  事不宜遲！

  趕緊拒絕！

  不過下一秒紀璟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突然出聲說了句:「她對你還挺好奇。」

  紀霜:「……」

  好想讓他閉嘴！

  「對我……」陳嶼白重複了兩個字，然後突然停住，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頓了頓，問:「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紀霜。」紀璟回道。

  「噢，那——」陳嶼白拖著尾音，懶懶地笑了聲:「地址發我。」

  紀璟沒察覺什麼不對勁，挑了下眉:「不是不想來？」

  「嘖，你妹妹我不得見一下。」男人聲音帶笑，伴著細微的電流聲落到紀霜耳邊。

  她擡手捏了下耳朵，神色還如常。

  掛了電話，姜軒看過來，笑著問她:「怎麼樣妹妹，期不期待？」

  紀霜點頭，語氣很乾:「不敢不期待。」

  大家都笑了。

  紀霜小聲問紀璟:「你不是說很熟嘛？他連你妹妹叫什麼都不知道。」

  紀璟:「……」

  「他要是平常那麼關心我妹叫什麼才是真的有問題。」

  「……」

  無法反駁。

  紀霜想了想，還是說:「要不我先回去？反正我也吃飽了。」

  「譚女士會找我算帳。」紀璟語氣平淡。

  紀霜:「……」

  「怎麼還不好意思起來了？把他當成其他人就行。」紀璟看她這麼為難的樣子，十分不能理解。

  「……你剛剛都在他面前說我對他好奇還不能允許我不好意思一下嗎？」紀霜譴責地看著他，很不樂意地抱怨。

  紀璟笑起來，難得起了一點安慰的心思:「放心，他不會在意剛剛說的話。」

  紀霜:「？」

  「多得是人對他好奇。」紀璟接著說:「一個小姑娘他倒也不會放在心上。」

  紀霜:「……」

  不如不安慰。

  更煩了。

  紀霜等他等得如坐針氈，想給陳嶼白髮消息又不知道發什麼。

  「要不你等會裝作不認識我？」

  「好巧，你居然是我哥哥的朋友。」

  「其實你可以不用來的。」

  還是，「我也沒有好奇……」

  發什麼都挺奇怪。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