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9-15 06:30:31
作者: 祈青山
第四章
這眼神不好形容。
紀霜覺得自己長得也不顯小,一般來說,看到成年男女單獨在一起吃飯,想要搭訕的話,不應該先問的是這一句嗎?
更何況她還穿著陳嶼白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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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微妙中,紀霜偏頭看向陳嶼白,意外地撞上他的視線,兩秒後她移開目光,看向那個女人,語氣平靜地開口道:「跟你無關吧。」
說完紀霜就拉著陳嶼白往車的方向走。
她低頭「啪嗒」一聲繫上安全帶。
陳嶼白緩緩啟動車子,漫不經心地叫了她一聲:「小朋友。」
「幹嘛?」
「我又惹著你了?」
「……」
「這次能跟我說說是為什麼嗎?」
陳嶼白語氣耐心,循循善誘似的,紀霜不滿意的情緒還沒消散,於是沒忍住,猶猶豫豫地說了句:「你怎麼,一回來就…拈花惹草的……」
靜默一瞬。
「我拈花惹草?」像是氣笑了,陳嶼白勾著唇,「講點道理,我就和你說了話。」
「噢。」紀霜想了想,自己這個情緒確實莫名其妙安到了他頭上,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搞錯了。」
陳嶼白在紅燈前停下,車內昏暗中,他的手懶懶搭著方向盤,忽然開口道:「我現在回去加上她的聯繫方式才叫拈花惹草。」
紀霜一頓,下意識看向外面是不是個能掉頭的車道,發現不是後,才放下心來,她真摸不准他會做什麼事,一直都挺隨心所欲的。
「這裡不能掉頭。」
「前面掉頭也行。」
「……」來真的?紀霜捂著自己的手臂,「那我手有點痛。」
陳嶼白垂眸掃了她一眼,懶聲道:「先把你送過去,我再回來。」
「……人都已經走了。」
「說不準呢。」
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逗她到底,綠燈亮起後陳嶼白踩下油門,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看樣子真是打定主意要趕回去「拈花惹草」。
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夜幕沉沉,氛圍沉靜,紀霜忽然說:「不行。」
陳嶼白笑了一聲,「為什麼不行?」
「我擔心你,」紀霜說得很猶豫,目光都不敢往那邊看,「騙人家。」說著說著又順暢了起來,「她太傷心了怎麼辦?你這樣,不好。」
意識到她就是對自己有意見,陳嶼白神色散漫,微微彎著唇,「那我就更要回去了。」
「?」
「你都這樣說我了,」陳嶼白道:「不做出點實際行動不是很虧?」
「……」哪有這樣算的。
「我不是說你的意思。」紀霜解釋:「我就是,提出一個假設。然後建議你不要這樣做。」
說完又補了兩個字:「真的。」
陳嶼白當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往下說:「沒想到我在你心裡已經變成這種形象了。」
紀霜:「……」
這語氣。
她聽出來了。
明顯是在逗她玩。
紀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陳嶼白拐進了一條小道,在路邊停下。
「下車。」
她邊解開安全帶,邊問:「去哪?」
陳嶼白已經下車,繞到這邊替她打開車門,「診所。」
紀霜手一頓,「不必吧。」
「那去醫院。」
「……」
診所就診所。
-
等到他們從診所出來,陳嶼白又把紀霜送到酒店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紀霜往裡走了兩步忽然發現自己還披著他的外套,於是又轉身走回去,「你的外套。」
陳嶼白:「披著吧。」
「那我洗好了再還你。」
「嗯。」
紀霜頓了頓,說:「那我走啦。」
「好。」
陳嶼白仍舊有些懶散地靠在車上,垂眼看著她,眸色似流光。這裡的路燈被樹遮擋住,樹影斑駁落下,他隱在黑暗中,夜色寂靜,他也寂靜。
紀霜沒邁動步子,她輕輕捏著身上的外套,朝他走近了一步,輕聲開口:「哥哥。」
「嗯。」
「我沒有把你忘了,一直都記得。」
「嗯。」
「我就是覺得,」紀霜猶豫道:「這麼多年沒見有點不自在。」
「嗯。」
「以後不會了。」
「嗯。」
「……」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習慣真是……紀霜沒忍住,「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
陳嶼白看著她,唇角小幅度地彎了起來,十分順從地說:「我知道了。」
紀霜叮囑:「那你不能生氣了。」
陳嶼白語氣散漫:「看你表現吧。」
紀霜:「……」
白說。
-
紀霜上了樓,找到房間號,推開門。
本來除去導演都是兩人一間的,但後面多了個人,於是紀霜就一個人一間了。正好,樂得自在。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這才有空好好回想一下這場意料之外的重逢。
很顯然,儘管三面沒見,他還是拿她當小孩。
甚至變本加厲。
太過分了。
……
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決定回國的。
在樓下望向他的時候,總覺得他身上繞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像是寂寥。不過,他怎麼會這樣?
想不通,覺得心煩。
紀霜翻身下床蹲在行李箱旁翻書。她來之前特意帶了本《人生海海》,避免自己想得太多心猿意馬,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書被她放在最底下,翻找的時候注意到了角落裡的一個東西,紀霜頓了下,伸手把它拿起來。
是一個上了年頭的打火機。
估計當時下意識給收進來了。
紀霜回到床上,靠坐著。心裡思緒飄得很遠。
暮色溫和地壓下來,抹去了最後一點微光。
那會父母去度假,紀璟也要出差,家裡沒人,陳嶼白知道後就說來接她放學。
她其實已經是高中生了,沒必要,但紀霜很開心。
她和同學道別後走到路口,看到陳嶼白就站在拐角處,身姿清雋,垂著眼講電話,冷淡又不著痕跡的張揚。
她莫名放慢了腳步。
很快,他掛了電話,從口袋裡翻出包煙,拿了一根放到嘴上,忽然又頓住,拿下來。
眉眼微斂,透著冷淡氣息。
紀霜想,可能是因為那通電話。
也可能是因為忘帶了打火機。
她摸了把口袋裡的零錢,跑到旁邊的便利店裡選了個當時最好看的打火機,還有盒糖。
怕他等太久,紀霜付完錢急匆匆地跑過去,到他跟前的時候還微微喘著氣。
陳嶼白挑了下眉,「跑什麼?我又不會走。」
紀霜抿了下唇,一股腦地把打火機和糖全部塞給他。
陳嶼白低頭看了好幾秒,沒說話,就在紀霜忐忑自己是不是送錯了禮的時候,他忽地勾起唇。
「好乖。」
那時天氣難得晴朗,他的眉眼舒展開來,少了幾分冷淡和疲倦。伴隨著遠處的夕陽,笑得勾人心魄。
紀霜就這麼輕易地,在一個十分普通的一天。
又一次心動了。
雖然最後那支煙還是沒有被點上。
後來兜兜轉轉,在他出國前的幾天,紀霜在他車上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落灰的打火機,於是什麼也沒說就把它收了起來。
沒有得到人珍視的禮物不是好禮物。
她在心裡默念。
-
一整晚沒怎麼睡好,第二天早上關掉第五個鬧鐘後紀霜終於閉著眼睛掙紮起來,很快洗漱好,隨手綁了個丸子頭,套上牛仔外套就出了門。
臨出門前瞥到床頭柜上的那枚打火機,又鬼使神差地把它放進了口袋。
到基地的時候是將近九點,理論課老師講得大而泛泛,紀霜聽得昏昏欲睡,無奈陸傾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她旁邊坐下,當著導演的面她也不好睡過去。於是強撐著眼皮度過了第一節課,聽說上午還有一堂飛行理論,老師還是這位。
為了避免自己下節課太過痛苦,紀霜趁著休息時間溜了出去,找到一處露台。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雨,絲絲縷縷涼意微薄,她吹了會風,覺得清醒了些,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幾下,有人發來消息。
紀霜手往裡摸,被脫開的線勾住,不小心把打火機帶了出來,一骨碌滾落到不遠處的地上。
她正想邁步去撿,卻被人搶了先。
陳嶼白忽然出現在這裡,他低頭看了一秒落在他鞋邊的打火機,隨後慢條斯理地彎下腰,幫她把撿了起來。
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身材高大清瘦,唇角微勾,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
紀霜的動作頓住,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背到身後,沒來由地產生一種被抓包的驚慌感。
要怎麼解釋。
她把這枚打火機帶在身上的行為。
紀霜看到陳嶼白垂眸盯了兩秒,隨即擡起了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沒說話。
視線定格幾秒。
紀霜手指不自覺微微蜷縮。
下一秒,她伸出手,輕聲說:「謝謝。」
陳嶼白懶懶地讓開她的手沒讓她拿,她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
紀霜擡頭:「?」
陳嶼白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紀霜。」
紀霜把手收回來,擡眼:「啊?」
「怎麼還逃課?」
「……下課了。」
「噢,」陳嶼白又低頭看了眼打火機,尾音稍揚:「這個打火機是?」
紀霜覺得自己這個行為不太好解釋,於是乾脆把紀璟搬了出來:「我哥的,我替他保管。」
「我看起來有這麼好騙麼?」
「……」
陳嶼白又拿起這個打火機端詳了幾秒,隨意道:「看起來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