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騙
2024-09-15 06:23:07
作者: 篳篥
好騙
花如是說:「二一年,十月十八號,那天半夜,你發高燒…」
雲卿的生命,開始在十月十八號,也結束在十月十八號。
她去世後,大家依照她的意願,給她舉行了海葬。
每年的十月十八號,陳庭桉都會去海邊,和她說說這一年發生的事,一般都是從早待到晚。
花如是下班回家,見她躺在沙發上,臉紅紅的,一摸額頭,特燙。
花如是問:「你發燒的時候,都吃什麼藥?布洛芬行嗎?」
陳庭桉啞著嗓子,撒嬌賣萌道:「卿卿,我不想吃藥,藥好苦哦。」
卿卿是誰?雲卿?
「膠囊不苦的,一點味道都沒有。」陳庭桉竟然不喜歡吃藥,這可真讓人意外,花如是以為,只有小孩子生病的時候,才不乖乖吃藥呢,原來大人也會。
陳庭桉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要,你總騙我吃藥。」又扶住花如是的肩膀,「你別晃,我頭好暈。」
「好好好,我不晃,你不吃藥的話,回屋睡好不好?你在這睡覺,很容易受涼。」
「不要,你肯定又要把我騙到醫院去,我吃一塹吃一塹吃一塹,現在長腦子了,我就要睡在這,哪兒也不去。」
花如是又說:「那你先把衣服換了?你成這樣睡覺,會不舒服的。」
「舒服。」陳庭桉把懷裡抱著的靠枕,蓋到了眼睛上,「燈好刺眼。」
花如是把大燈關了,留了幾個小燈,不刺眼,還能有點亮光。
她決定,還是得想個辦法,把藥塞她嘴裡才行,別再給人燒傻了,那不成見死不救了,這得損失多少年的功德啊。
花如是在藥箱裡,翻來翻去,只找到找到半盒,過期的布洛芬顆粒,剩下的藥,也基本都過期了。
她照著藥箱裡的藥,又買了一份新的。等外賣員送藥的功夫,還給田田發了條消息,問:「怎麼能讓陳老師吃藥?」
田田正在網上衝浪,秒回了句:「阿陳又發燒了?你把布洛芬顆粒倒水裡,和她說,那個是白糖水,就行了。」
「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我們總這麼騙她,她媽咪也是這麼騙她的,屢試不爽,她到現在都覺得,白糖水能治發燒。」
花如是突然好想和陳庭桉說,白糖水是不能治發燒的,就像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也沒有奧特曼,都是大家在騙你。
「不過,你還是帶她去發熱門診看看比較好,別是陽了吧?」
「應該不會吧...我感覺她就是著涼了,應該不是陽了,先觀察一下看看。她總發燒嗎?」
田田說:「倒也不總發燒,但是,一發燒就賴賴唧唧不吃藥,非說退燒藥苦,明明是膠囊,一點味道都沒有,而且別的膠囊都不苦,只有退燒的膠囊苦。」
「那可能是真的苦吧。」
「可能吧,她媽咪還會給她喝那個什麼液,橙子味的。」
「什麼液?竟然還有橙子味的藥?」在花如是的認知里,藥要麼沒味道,要麼就是苦的,沒吃過橙子味的呀。
「好像是叫什麼懸浮液?我也只見到過一次,沒記住是什麼,反正就知道,是橙子味的液體,估計是給小孩喝的,好像只有小孩子的藥,是橙子味的。」
花如是感慨著,這世界上,竟然還有橙子味的藥,「我小時候,都沒吃過橙子味的藥,中藥倒是沒少喝,比甲硝唑還苦。」
田田說:「我也沒吃過,我也是認識阿陳之後,才知道,還有橙子味的藥。甲硝唑我吃過,確實苦,替硝唑也苦,估計是硝唑都苦。」
陳庭桉喝完藥之後,一直抱著抱枕在那哭。
花如是又問田田:「吃完藥就哭,是正常反應嗎?」
「不正常,但是今天的話,那倒也正常。」
「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
「今天,是雲卿的生日,也是四周年忌日,她可能心情不太好。」
花如是看了一眼日期,十月十八號,她最近工作忙到沒有時間概念,被田田這麼一提醒,才發現,這一年又快過完了。
田田猶豫半天,又說了句:「要不你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吧,別理她了,讓她自己哭,哭累了她就睡了,反正都吃完藥了,也不能出啥大事。」
「她可能,會說一些讓你不舒服的話,聽不聽,你自己決定。」
田田還挺希望,花如是能聽一聽,陳庭桉的真心話的。
田田很早就想和花如是說,有關雲卿的事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而且她覺得,這件事,應該由陳庭桉說,不應該她這個外人先起頭。
但是,如果花如是主動問的話,她會說的。
剛開始,陳庭桉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一會兒回憶創業史,一會兒背古詩詞和古文,也沒什麼讓她不舒服的話。
如果非說,哪兒讓她不舒服的話,那就只有,陳庭桉背了好多古文,她一句也聽不懂,感覺智商受到了碾壓。
又找回了,她媽媽在家看醫書的時候,在那叨咕的順口溜啥的,那種陌生又頭痛的感覺。
花如是看著劇,有一搭每一搭的,聽著陳庭桉說的話。
後來,陳庭桉又說到:「卿卿,我好想你哦,為什麼你總也不來看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別人一起說相聲,所以你生氣?」
「你不要生氣嘛,在我心裡,我的搭檔永遠都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天選逗哏呀。」
「只是因為,花如是是我的學生,她被人欺負了,我不能不管,而且她和當年的你好像哦,如果是你的話,你也不會不管的。」
花如是順口問了句:「哪裡像?」
「哪裡都像,除了長得不像,性格不像。」
「比如呢?」
「比如...都喜歡煲湯,都喜歡酒釀湯圓,都喜歡y家,都喜歡玫瑰花...」
陳庭桉絮絮叨叨列舉了,好多相似點。
花如是問:「所以你才對花如是,多加關照嗎?」
「是啊。」陳庭桉現在恍恍惚惚,就感覺是雲卿在問她問題。
花如是越想越生氣,忙活了好幾年,結果到頭來,只是雲卿的替身而已,這叫什麼事兒啊。
怪不得,田田說,陳庭桉會說一些讓自己生氣的話,真的很生氣啊。
一氣之下,直接離家出走了。
「不過,她是她,你是你,你們倆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如果你見過她的話,你一定會喜歡她,會和她成為好朋友的」這句話,花如是一點都沒聽到。
工作日的凌晨,也就田田還沒睡覺了,而且田田也是晚上上班,一時半會還不睡。
思來想去,花如是去找田田抱怨了。
而且她也想搞明白,自己和雲卿真的很像嗎?
田田猶猶豫豫地說:「確實還挺像的...」她越接觸花如是,越覺得,花如是和雲卿很像,除了長得不像,性格不像,哪哪都像。
花如是問:「那你對我這麼關照,也是因為雲卿的關係嗎?」
「不是,我剛開始對你關照,是因為,你的業務能力很優秀,我覺得,你未來可能會成為我的同事,就算不是同事,大概也是同行,搞好關係總歸是沒錯的。」
「那後來呢?」花如是拿了兩罐啤酒,「你喝嗎?」
田田搖了搖頭,「不喝。後來,你變成了阿陳的學生,那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對自己人關照,不是應該的嗎?護短,是恣歡的優良傳統。」
田田和花如是說了個秘密,「你還不知道吧?當時你實習的時候,被那些人罵的事,我是知道的,也是我告訴阿陳的,所以她一回帝都,直接來恣歡整頓了。」
「謝謝你哦,田田。」如果田田不和陳庭桉說這件事,陳庭桉也許就不知道,花如是也就不能住到陳庭桉家,她的暗戀,也就不會變成明戀。
「自己人嘛,別客氣。再說了,我看那些人不爽很久了,我們恣歡是一個溫馨和諧的大家庭,可不能讓她們那些那啥,壞了一鍋粥。」
「那你怎麼不整頓,怎麼把這個活留給三老闆了?你不也是恣歡的老闆嗎?」
田田毫不猶豫道:「但是,這件事因她而起,她自己處理最合適。」
花如是若有所思點點頭,「也是。那你磕聽話cp,是因為你磕聽雲cp嗎?」
聽雲cp,就是陳庭桉和雲卿的cp。
「我不磕聽雲cp,我只磕聽話cp。」
花如是歪著頭問:「為什麼?」
「磕cp,就是要磕愛情向的cp啊,像聽話cp這種。聽雲只有友情,一丁點愛情都沒有,甚至一丁點愛情的趨勢都沒有,磕啥啊,有啥好磕的?
粉絲啥也不知道,當愛情磕,那都正常,我啥都知道,咋磕的下去?」
「那你為什麼會覺得,聽話cp有愛情?或者有愛情的趨勢?」
田田笑道:「因為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能看出誰和誰有戲。」她可是偶像劇腦啊,一看就知道,誰是女一,誰是女二,誰和誰有戲,誰和誰沒戲。
花如是自嘲道:「有戲?有什麼戲?這麼長時間,就算是個冰塊也該捂化了吧?但我都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纏郎,她那個烈女,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阿陳這個大冰塊,沒被你捂化?你怎麼知道,烈女沒反應?」